一
　　 汉江，又名汉水。是长江最长的支流。它发源于陕西省西南部秦岭与米仓山之间的宁强县冢山。向东南穿越秦巴山地，流经陕南和鄂西北丹江水库，出水库后继续向东南流，过襄樊，入江汉平原，在武汉市汇入长江。汉水流经江汉平原中部时，像王母娘娘的发簪，轻轻划拉一下，把沔阳和竟陵两个县市干干净净分开。南边是沔阳，北边是竟陵。
　　 悠悠汉水，同时滋养着南北两边肥沃的土地，也同时滋养着土地上的儿女。包括陈凯和肖玉，也包括我和蔡琴。
　　 陈凯和我同属沔阳，肖玉和蔡琴属竟陵。我们四个人之前本无交集，因为QQ认识，之后又成为陌路。
　　 2013年，蔡琴在她的QQ好友留言里添加了我。那年，我正在广州做淘宝生意，但生意并不理想。正在我考虑下一年去做什么的时候，蔡琴适时出现了。我们没见过面，只是在彼此的空间里看过照片。我被她诗一样的语言吸引。她每天都在QQ里问候我，关心我。对于蔡琴不近不远恰到好处的关心和问候，我感动之余，更多是欣赏。我向来欣赏有文采，有内涵的人。
　　 蔡琴说，她在四川都江堰做生意，做很大的绿化生意。因为汶川大地震，都江堰惨遭重创，那里需要重建，有很大的商机。我很好奇，问她绿化生意怎么做。她跟我说，要不春节前你过来看看，如果觉得可以就过来一起做。她还说，她特别喜欢我这种想做事的女人，有冲劲，敢想，敢闯，敢干。
　　 我真的应了她的邀请，在寒冷的腊月尾直身赴川。
　　 二
　　 十九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站票到成都，再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才到了都江堰这座重创之后又重生的城市。从地铁里出来，蔡琴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陪着她的还有一个圆润丰盈的年轻女子和一个皮肤有些黑但气质不俗的中年男子。女子是肖玉，男子是陈凯。
　　 看到蔡琴他们三个人那一刻，我感觉很温暖。一个人远行，难免孤独和彷徨不安。蔡琴长得高高大大，五官没有立体感，一身农村妇女的打扮，属于那种淹没在人群之中你很难找到的人。但她很温暖，有让我流泪的感觉。从车上下来，一股冰刀似的冷风迎面扑来，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时，蔡琴暖心地给我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大衣。她说：“我猜你一定穿的不够，特地带了一件厚衣服，来姐姐这里可不能弄感冒了。”
　　 回他们住处的路上，蔡琴给我介绍了肖玉和陈凯。肖玉和蔡琴是同乡，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两个人的老公也在都江堰，只不过不在一个片区做生意。后来才知道每次去新人，他们都会出去住几天，好让蔡琴和肖玉贴身照顾我们。陈凯和我一样，是沔阳人，但他是城里人，我是农村人。陈凯这是第三次过去，是奔着肖玉去的。当然，这也是后来知道的。肖玉看着陈凯的时候，眼神特别温柔，像一潭幽幽的湖水，能把陈凯吞没掉。肖玉说，陈凯是柔中带刚，温文尔雅型的男人，曾经当过兵，后来转业回来当了初中老师，是她的偶像。这我相信，她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了。
　　 陈凯是沔阳人，让我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乡遇同乡，胜似遇亲人。陈凯很含蓄，肖玉夸他的时候，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说：“过奖了，过奖了，没有你说的这么好。”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肖玉。
　　 回到住处，很快就有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餐桌。吃过饭，我早早地躺下休息了，接近二十个小时的站票，确实让我累得不行。
　　 第二天早上，眼睛才刚睁开，蔡琴就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米酒汤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让我把毛巾铺到被子上吃早餐。我没有洗脸，也没有刷牙，无论怎样我也不肯在床上吃早餐。蔡琴说：“你昨天坐车太累了，不要和姐姐客气，你吃了再睡会，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带你出去玩，今天好好看看都江堰的美景，明天带你去看生意。”蔡琴一只手端着早餐，一只手紧紧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下床。
　　 蔡琴的细致体贴，让我感动万分。当时，我在心里想，如果真的能留下来做生意，以后一定要好好回报她。这个大姐姐一样温暖的女人，让我觉得她是我的贵人。
　　 吃完早餐，我真的又睡了一会才起床。前一天确实太累了。我起来洗漱的时候，陈凯也刚刚起来。
　　 收拾完，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发去看都江堰的风景。
　　 我们到达的第一站，是一个距离二十多公里的古韵小镇。镇子被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溪分开，小溪里有金色和黄色的鱼儿在清亮亮的溪水里游来游去。溪边的走道上是泛着幽光的青石板，小溪两边是两排枣红色的木质店铺，里面摆着一些仿古的物件。有一家主人来的晚些，打开木门时，木门发出颤颤巍巍的“吱呀——”声，这亘古的声音，明明白白昭示着这座镇子年代的久远。镇子上很安静，没有什么游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甜的气息。这里是一个怡情修心的好地方。
　　 在镇子里悠游一圈，就陈凯花十块钱买了一双绣花鞋垫。说要拿回去收藏起来。
　　 第二站是青城山。我们到达时，已经是下午一两点。凛冽寒风中的青城山，依然清秀隽永，道骨仙风。青城山是道教发祥地之一，以“青城天下幽”而闻名，灵山、秀水，还有隐于山水间的道观，让我们盘桓山中而不忍离去，感叹青城之美倾城。但时间有限，让陈凯帮我们三位女士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只能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
　　 回住处的路上，我一直在心里感叹：天府之国，巴山蜀水，果然名不虚传！也是那天，我加了陈凯的QQ。方便他传照片给我。
　　 三
　　 早上醒来，蔡琴依然是笑容满面为我端上早餐。这一天我起得比较早，因为我心里惦记着看生意。
　　 依然还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出门。从他们住的小区，到另一个小区，他们轻车熟路把我带到了三楼的一个厅室房子里。一个三十岁左右，瘦瘦高高的女人开的门。开门得那一刻，我的心头飘过一片疑云，生意怎么会在这个空荡荡的楼上呢？寒暄落座之后，那个女人拿出一个本子，给我画图，画的是一匹马拉着三驾马车，三驾马车后面有更多的马车，说那是湖南大学校园里的一个什么标志。我没有去过湖南大学，我不知道。这不是重点，画完，女子跟我说：“你只要做了前面这匹马，后面所有的马车都是为你服务的，只要你拿六万九千块钱出来，三年就能轻轻松松拿到一千零四十万。”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进了传销窝点！知道的那一刻，我心里确实慌乱了几秒，但很快冷静下来。我不能反抗，要顺着他们，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压住心头的恐慌，我面带笑容听她讲完。当她问我听后有什么想法时，我不卑不亢回答她：“这是一个很好的项目，我很感兴趣，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还是想多了解了解。”
　　 蔡琴看我并不排斥，脸上的神情放松了。她满脸堆着笑地说：“好妹妹哟，不是你我才不会给别人这样的发财机会，一般人我瞧不上。”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特别想大笑。但我没有，只是对着她微微一笑。之前的感激之情荡然无存。
　　 听那个女人讲完，他们又带我见了这个总，那个总。他们每个人讲完自己的成功经历，都会要求我谈一下自己的想法。我依然是面带笑容的对他们说：“我很喜欢这个项目，就是有点遗憾，因为已近年关，回程的票来的时候就买好了，不能在这里过多停留，等我回去安排好家里的小孩，立马出来跟着好好干。”
　　 我的状态和话语，让他们对我少了一些防备之心。那天回来，趁着上卫生间的机会，我用短信给家里人发了蔡琴的手机号，和住的地址，说是我的朋友，要是联系不上我就找她。我怕他们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没收我的手机，限制我的自由。好在他们除了不让我一个人单独出门，并没有对我怎么样。或许是处于信任，也或许是我运气好，遇到的这个传销组织形式不同。
　　 不得不说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人，每个人都很有礼貌，每个人都谈吐不凡。他们虽然不统一到一个地方上班报到，但都很有纪律，早上七点之前要起床把屋子收拾干净整洁，晚上十一点之前必须关灯睡觉。他们白天开会学习，晚上还要做总结发言，每个人看上去都精神抖擞，豪情满怀的样子。他们都是朋友亲戚带朋友亲戚来的。连续几天见各种老总之后，到了见最高层的时候。最高层是三个高高大大的中年男人，穿着得体的呢子大衣，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皮鞋擦得铮亮铮亮，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见面后，他们轮着把我夸奖了一番。说我年轻，有主见，是干大事的人，说只有我这样有眼光的人才配拥有那一千零四十万。并提出先把钱交了，春节后再过来一起干。听他们背书似的夸奖我，我有种冷眼看世界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我是第几次在心里大笑了。“这次出来匆忙，又是第一次来见蔡琴姐，我就带了一点路费，放心，我回去安排好了立马就赶过来，这么好的发财机会，我肯定比你们还要急。”我一脸诚恳跟他们保证。
　　 见完最高层，我该起身回家了。回家的那天，天气特别好。蓝蓝的天空上游走着朵朵白云，有的像奔驰的骏马，有的像一叶叶雪白的风帆，有的像一朵朵洁白的雪莲……风来了，天上的云又变成了另一个样子，朦胧而又神秘起来。这让我想起了我第一天见蔡琴和现在看蔡琴的心理的化。还是他们三个人送我去地铁站，蔡琴还给我买了一大包零食。一路上蔡琴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快点安排好了就过来，说她会很想我，说她只对我有过这样的诚意。她的声音和语气，依然温柔似水。
　　 临上地铁的时候，我上去拥抱了一下蔡琴，感谢她这几天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拥抱她的时候，我在心里和她作了告别。此生再也不见！
　　 换乘上了火车，我把蔡琴从我的QQ里删除了，把她的电话也拉黑了。
　　 四
　　 都江堰之行，并没有给我留下阴影，也没有影响我的生活。此次远行，算是我人生当中的一次经历，也是我第一次用脚步来丈量人心。
　　 时光在烟熏火燎中悄然流逝。两个月后的一个早晨，我突然收到陈凯的QQ消息：“兰姐，你还好吗？”
　　 收到陈凯的消息，我很惊讶。从都江堰回来之后，我和陈凯一直没有联系过。没有删除他，是因为忘记了QQ里还有他的存在。当时，他在我心里和蔡琴没有多大区别。
　　 “好着呢。你还在都江堰吗？”坐在店里守生意无聊的我，突然好奇心大发，想看看他要说什么。
　　 “我在家里，不会再去都江堰了。”陈凯的语气很是沮丧和颓废。
　　 “怎么了？你不是和肖玉很好吗？怎么就不去了呢?”我想知道的更多一点。
　　 “打字太慢了，我给你打QQ电话方便吗？”陈凯答非所问的问我，像有很多话要说。
　　 “方便，方便。”我的好奇心已经泛滥成灾。
　　 接通陈凯的电话，里面传来陈凯忧郁的声音：“喂，兰姐，听得到吗？”
　　 “听得到，听得到。今天怎么想起我这个姐姐来了呢？”我打趣似的问陈凯。
　　 “唉，一言难尽啊。很多事藏在心里难受，只有兰姐你知道我和肖玉的事情，我想找个人聊聊，让自己好过一点。”
　　 “你说，你说，我洗耳恭听。”
　　 随着陈凯忧郁伤感的声音，他和肖玉的故事缓缓而出……
　　 陈凯和肖玉是2013年春节期间认识的。是肖玉通过朋友的空间添加的陈凯。
　　 没有认识肖玉之前，陈凯过得平静而又简单。
　　 陈凯的父亲是一名中学教师，母亲是一家私企高管，有一个哥哥叫陈瑞，大学毕业后在武汉上班。陈凯高考名落孙山后，他的父亲安排他应征入了伍。在部队里，陈凯上了两年军校，转业后凭着关系进了城里的一所中学教书。工作，结婚，生子，陈凯是顺风扯满蓬——一帆风顺。但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让陈凯觉得人生太过平凡，太过死板。他想有一番大得作为，让人刮目相看。
　　 这时，肖玉闯进了陈凯的生活。肖玉很会把握分寸，她不会无休止地缠着陈凯聊天，也不会言语轻佻的撩拨陈凯，一般都和他谈理想，谈人生规划，偶尔还谈点文学。肖玉的高谈阔论，让陈凯很惊异。一个小自己九岁的年轻女子，能有这样的真知灼见，让陈凯有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和激动。等着和肖玉聊天，成了陈凯每天最期待，最有意义的事情。
　　 聊了四五个月时间，陈凯忍不住了，提出要见肖玉。肖玉却并不急着见他，她告诉陈凯，自己在都江堰做绿化生意，生意做的很好，就是和老公感情不和，心里很孤独，是处于对陈凯的欣赏才和他聊天，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陈凯听了肖玉的话，仿佛自己成了她的救世主。他在QQ里对肖玉说：“我放假了就去都江堰找你，有我在，你不开心的时候可以随时找我，我愿意永远陪着你。”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会一直在都江堰等你，你来或不来我都不怪你。”肖玉的欲擒故纵用到了极致。
　　 得到肖玉的回应，陈凯每天盼着快点放暑假，早点去见自己心上的人儿。时间在期待和柔肠百转中缓缓度过，暑假终于如期而至。
　　 去见肖玉之前，陈凯特地看了都江堰的天气预报，选了一个清风荡漾，阳光羞涩的天气过去。他不想一身汗臭，满脸油腻的去见自己心里的白月光。陈凯去见肖玉，特地置办了两身质地优良的行头，还给肖玉买了一套他老婆从未用的化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