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征文】东风破(组诗)
一、风的肉身
多年后,还记得送你的十字路口
看见你下坡又上坡
直到被风叫醒
回去的路,一次比一次漫长
把一个犹豫问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各自转战更多的十字路口
习惯凝望远处的坡路
直到再一次被风叫醒
如同叫醒那段岁月
而那个问题,已无需答案
还会经历更多的十字路口
却习惯和渐老的自己对话
偶尔挤进风的肉身
平复了岁月留下的凹陷
风,遗漏了最初的秘密
二、等风来
一场,和风的约定,拉开
序幕。一颗蒲公英自主加入
捧出黄色的忠诚和含苞的雀跃
往疏影横斜处慢移
一两只鸽子,提前到达
单方面的交流气氛融洽
它只管说,我只管走思
夕阳没有抓住最后的余辉
和我的眼睛一起回到地平线下
这么多年,孤独无处安放
如同炎热的夏找不到可以依附的风
等与不等,生活就在那里
如果风不来,就在疏影里蹉跎
如果风来了,进入下一个主题的漫谈
是被孤独囚禁,还是被解放
站在现在的路上回望曾经
与站在曾经的路上回望现在
一样迷茫。未来无法预先解读
三、我只是听风吹过的声音
以一只鸟的姿态。独立于竹林侧
或扶着枯茎练习静默,偶尔穿梭于空气罅隙
更多时候,在落雪的枝头凝眸
直到把光怪陆离的生活看通透
多年挣扎才豁然:有些无法抵达已抵达
依赖风。脚步到不了的地方风可以
有些无法隐藏的伤可以掩藏
依靠风。心做不到的事情风可以
以灰尘锁住或以结痂封住
有些无法说出的话已经表达
仰仗风。眼睛到不了的远方风可以
以简单的轮回置换复杂的原地发酵
就像白发的轻放下黑发的重
就像昨晚的山河破碎今早的欣然起行
就像含着眼泪迎着风而上
我的背影成了风中最好的密码
四、风的骨头
巨浪滔天卷起千堆雪的
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隼借助的
马踏飞沙尘飞扬依赖的
浩瀚沙漠此起彼伏堆成的
都是,风的骨头所作所为
芦苇躬得下身,芦花飞扬
白杨伸的直脊梁,一心向天
吹得曲故乡的炊烟,吹得散故乡的阴霾的
凭借的,都是风的骨头
在风的骨头里站直身体
我们找到了自己的骨头
在自己宁折不弯的骨头里
我们看到了大写的人
五、东风破
我不喜欢春花的奢靡而短暂
那么快,就到了生命的终点
钟情坐在阳光里,听岁月慢慢诉说
看几盆多肉,无惧四季轮回
肉球一个个多上去,即使被剪割
就按着意图,长出姿势
甚至,把一本老友赠的书
反复翻阅,读出年月的味道
已经好久没结交新友了
太仓促的走进是一场考验
像走进了一座高山,无法仰止
月光下,溪水旁,音乐里
做一个独立山野村夫
所有的心思没说,东风破
六、捕风捉影
丈夫去世后,手机成了最后的存在
她终于可以在他的另一个世界捕风捉影
“月儿,来不及给你家的窗户刷漆了”
——半年前,语音惋惜
他们住了二十年的平房
他一次也未刷过漆,提都没提过
经常编各种理由不回家
“月儿,今生再无机会见面了,保重”
——三天前,语音沉重
那时他已骨瘦如柴,不能自理
语音应该是趁她拿药的时候发的
直到死他一句话没和她说
“月儿,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但我着这辈子愧对我的妻子
希望下辈子我可以偿还她”
——临去世前一天,语音遗憾
他已处于半昏迷状态,不能自理
醒着的时候,他依恋地看着她
有眼泪一行行地流下
月儿是他的初恋,她不知道
他和月儿有一个私生女,她不知道
她只想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他不知道
她把捕捉到的一切当做珍贵的纪念
她只要他存在于自己的生命里
七、岁月如风
一晃三十年,岁月如风一样
过去。刮走了多少青春时光
蓦然回首,全是美好的记忆
那时你多么小,我多么年轻
那时我们多么富有又多么贫穷
一辆自行车就可以穿越十五里外
一路歌声伴着鸟声
我们的出租屋总是那么晦暗
我们向往远方的心情总是那么光明
我总想你到更远的地方发展
你总想我有属于自己的光明的房子
我们一起拼搏的日子多么幸福
如今,我们如愿以偿
却阻挡不了时光
我看见你的孩子想起了你
你看见胖胖的我想到我原来的苗条
一切过去的,都是美好的回忆
这一起相伴的时光,不老
八、你倔强的样子像风
多少次碰壁后挺直了脊梁
把目光一直投向最远方
即使一千次跌倒仍然倔强
像十二月的风不失坚强
低下头颅就有可能无限风光
却固执得背向苍茫
说几句甜言蜜语就可以顺水顺风
却一言不发双眉紧皱泪回肠
不是我不能接受美好的向往
只是不能背离良心和方向
不是我只有傲骨一意孤行
只是我不愿同流哪怕干涸在路上
我的背影有多么倔强
我的人生就多么酣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