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月，天气说暖还有些微微的冷，说寒冷又真的热起来了。迎面的风是温暖的，河里水泛起微微碧波。小小村落，一个连着一个，四周有树木，有溪水围绕着。
　　 往四野里望一望，田野里麦苗儿正在返青，人们在田野上忙碌着。施肥浇水，有的在播种，种豆、种谷种芋头。布谷鸟飞来飞去，大声叫着：布谷——布谷——催着人们快快播种，季节不等人呢。
　　 乡间小道上走来一行三个人，它们拉着一个地排子车，车子在乡间小路上咣当着，东扭扭西拐拐的。中间一个年纪大的人驾着辕，两边各有一个人，一个年纪大的，另一个年纪很小的，小的叫小虎。
　　 两个年纪大的驾辕的是小虎爹，年纪稍年轻的是小虎的的叔叔，虎爹虎叔两个，令人奇怪的是他们走起路来扭扭歪歪，脚步并不平稳，好似学步的孩童一样，蹒跚，不稳。
　　 往脸上看看，就会明白了，原来虎爹虎叔都是盲人，看不清道路。而唯一看得见道路的小虎，小虎的年纪不算大，七八岁的样子。三个人早早起来，赶往县城，虎爹虎叔打算购买些几张石棉瓦，他们的仓房实在是漏雨漏得不行。马上春天一过，就会到了雨季，雨下起来，仓房里到处会漏雨的，储存点什么，都会给淋湿了。再就是也要购买些种子化肥什么的，准备春播了。
　　 虎爹不停地喊着小虎：小虎，好好走路，不要贪玩耍。
　　 虎叔说：小虎，听话，办完事儿了，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小虎一听有好吃的脸上泛起笑意，嘴里喊道：奥，买好吃的呀，叔，我要辣条，要麻麻辣辣的那种哈。嘿嘿。
　　 按说小虎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他在村子里的小学校没上几天学，就不想上了。因为他想做爹和叔叔的眼，再就是在学校上学，小同学们总是笑话小虎的爹和叔叔，一些调皮的小学生还学着虎爹虎叔走路的样子，惹得其他同学大笑。
　　 虎爹对小虎不上学的做法，也是很着急，但是劝了小虎几次，小虎就说：放心吧，爹，过几天就去上学了。小虎只是口头说着，心里却早已打定主意，他要做爹和叔叔的眼，他守着爹和叔叔，哪里也不去了，就在他们身边。小虎想，我已经长大了，认得路，也会做些简单的活儿了，以后，爹和叔叔他们去哪里，我小虎去哪里。
　　 说起小虎娘来，小虎没有多少记忆的。虎爹年轻时，有过短暂的婚姻，娶了一位精神不太好的女子。婚后，两年多，生下小虎，人变得更加奇怪，说走就走，经常不回家。后来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扔下小虎，成了没娘的孩子。虎爹开始眼睛还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东西，虎娘一走，心急上火，竟然什么也看不见了。虎爹虎叔也求人到处找过，村里人也到处去帮着找，终没结果。
　　 虎叔自下生就是个盲人，一直没有成亲，跟着虎爹过日子。虎叔非常喜欢小虎，对小虎疼爱有加，自己不舍得吃也不舍得喝的，省下来都给了小虎，不是买好吃的就是买玩具。
　　 虎叔喜欢教小虎唱歌谣，这不他边走边想起一支歌谣来，就唱起来：
　　 银柳银，一大墩，俺上姥娘呆一春。
　　 姥娘看着挺欢喜，妗子俩眼光瞅人。
　　 妗子妗子你别瞅，麦子艳花俺就走。
　　 娘的兄弟俺的舅，还不叫俺呆个够！
　　 小虎听了，也跟着唱，路边上有在田地里忙农活的人，听到了，直起腰来，都是前村后村的人，也都认得他们一家三口，就会打招呼：虎爹呀，去哪里呀？
　　 去县城呢，去买油毡纸去。虎爹回答着，笑嘻嘻的回问：耕地呢？该傋种子了吧？
　　 是呀，是呀，快了，快了。
　　 回答着，继续忙着，虎爹一行人走着，虎叔就又想起一支歌谣来，唱到：
　　 地排子车，俩轱轮，
　　 上头坐着个花婶婶。
　　 打牛鞭，快快走，来到娘家大门口。
　　 兄弟跑来接包袱，妹妹跑来牵着手。
　　 ……
　　 小虎也学着唱着，慢慢地，三个人走远了。
　　
　　 二
　　 村子里开始忙着春播，家家户户都准备开始忙了。
　　 傍晚，小虎坐在灶前边吃着辣条，边烧着火。虎爹在做饭，虎叔在院子摸索着里修理农具。
　　 西边的火烧云烧起来，一片片好似红色彩绸，映着小虎家的小庭院。虎爹说：小虎明天，明天天气好吗？
　　 嗯，有火烧云呢。小虎回答着。虎爹就说这几天就准备修缮仓房。
　　 夜晚，吃完饭的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听虎叔讲故事，小虎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叔叔讲故事。到底小虎能听懂多少，这倒是说不清，但是，只要一听到叔叔讲故事，小虎就安静下来，不再烦躁也不在淘气了。安静地窝在虎叔的身边，安静得像一只小绵羊。
　　 虎父先是吸上一袋烟，然后，就讲起来一则童话《海的女儿》虎父眨巴一下没有光感的眼睛，说：听好哈，小虎，说呀，从前呀，大海里住着一个美人鱼，长得可好看了，尤其是呀，她唱歌也好听，有一副好嗓子。每天自由自在的在海里游玩，大声地歌唱，很快活。可是呀，有一天她正在唱歌时，一艘船突然翻了，上面的一位王子掉进了大海里，美人鱼见到后，什么也没想，赶紧就去救落水的王子……
　　 小虎听的入了迷，小狗黑子也趴在院门口，好像也听得入了迷，不断地摇尾巴。星星不停眨眼睛，虎爹在一旁收拾着犁铧，也听着，还不停问：后来呢，后来咋样了？
　　 就在这时，小狗黑子突然几声旺旺地叫，院门一开，进来了村长三叔，村长在家排行老三，都叫他三叔，小虎见了赶紧起来，搬椅子说：村长三叔，坐，坐坐。
　　 村长就此坐下，虎爹虎叔听说是村长，也赶紧招呼：村长，是村长三叔呀，给你拿烟、倒水去哈。
　　 村长赶紧说：虎爹呀，不用忙，说句话就走了。
　　 原来是，村长来告诉，明天先给自己家耙地耕地的事，村长说村子里组织了志愿者，先帮着几户劳力少的人家种上地。虎爹虎叔一听，心里翻起暖意，同时也很不过意：村长，三叔呀，都忙嘞，咋能又是先帮咱们家呀？不好意思呢，心里老不过意了。
　　 三叔倒是没觉得咋样：有啥嘛，不用觉得什么，就这么定了，再就是村子里小虎不能辍学，赶紧回学校去读书，小小年纪，不学习咋行？咋会有出息？
　　 村子里一直没有建小学，上学的学生，都是去外村子里上学。每天有校车接送，小虎没上多久，因为受了别的孩子的欺负，就不去了，一直在家里呆着。一晃一个学期快过去了，老师也来过几次，虎爹也担心小虎在学校受孩子们的欺负，还有小虎性格很内向，不太入群，闯祸也是有的。
　　 村长说：孩子们嘛，在一起就好像是勺子锅沿儿，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时候，说过去道过去就好了。啥也别说了，赶紧去上去，明天就去。我都去学校说好了。
　　
　　 三
　　 小虎又一次进了学校，心里很高兴，这看看那瞧瞧，新奇又快乐。教他的班主任是师专刚刚毕业的老师，名字叫杨华，杨华老师人生得美丽，性格温柔，很有爱心，她早就知道小虎一家的事儿。面对小虎的到来，杨华更加关心有加的。
　　 小虎原先的班级都升入二年级了，已经跟不上了，就从一年级学起。然而，大半个学期没有上学的小虎，已经习惯了自由散漫，他坐在班级里，一点也不自在，连坐也坐不住，一会东望望一会西看看，一会滑到椅子下面，一会钻到桌子底下。
　　 杨老师为了不影响班级上课，总是很耐心地走到小虎桌子旁，很平静地将他扶起来，再把他按在座位上，含着微笑继续讲课，不间断，也不让同学们分散注意力。
　　 时间一久，慢慢的小虎有所改变。他上课渐渐的很认真了，也有了兴趣。课间和同学们一起玩耍，杨老师多次跟同学们讲：要团结小虎，搞好同学友谊，谁也不许歧视小虎。
　　 同学们不再感觉小虎有什么不同，也都喜欢和小虎来往，和他一起做游戏，玩耍、写作业。
　　 小虎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读课文，也做做家务，帮着虎爹虎父洗洗涮涮，打扫家里的卫生。这让虎爹虎叔很开心，他们感觉到了希望，一个家庭的希望。只要将来小虎能好好学习，多多掌握知识，将来也能有一份好工作。或者，就算是去种地，也很好，有文化的人做什么都能成功。
　　 虎爹虎叔的庄稼长得很好，这与虎爹虎叔的劳动分不开的，虽然他们看不见，但是他们凭着着自己摸索着管理着庄稼地儿。因为村子里人为自己很出力呢，自家地不种，也先给咱们种上了，管理不好，真是对不起村里人呢。
　　 虎爹虎父不管风吹雨打，天天坚守在田地里。旱了就浇地，涝了就排水，任是摸索着去将一一棵棵野草拔掉。村子里的人，无论谁有时间，都喜欢到小虎家地里来转转，看一看，帮着虎爹虎叔侍弄一下地里的活计，虎爹虎叔很感激，虎叔别看自己自小失明，他竟然悄悄地学会了推拿的本领。只要一有空闲，就帮着村子里的老人去推拿，什么腰疼腿疼的病症，经虎叔一推拿，几次后，就好多了。虎叔也从来不收费用的，一个村子里住着，得了太多村里人的帮助，收费，那就太不像话了呢。
　　 秋天到了，虎爹虎叔的庄稼比谁家的都长得好，他们很开心。早晨，虎爹虎叔早早来到田地里里，准备开镰收割了。
　　 村长站在地头，望着一片片成熟的大豆，心里荡漾起快乐的波浪。志愿者们，扛着红旗，开着机器，手里拿着镰刀，他们依然是先帮着虎爹虎叔来收割。
　　 听着机器隆隆声，听着挥舞的镰刀刷刷声。虎爹虎叔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虎爹虎叔眼里溢出泪花来，他们的心儿却被温暖着，感动得不知说啥好，只是一遍遍说着：感谢哈，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