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月天气，晋南不冷不热，属于出行的最好季节。单位委派妻子，去阳城下乡落实北方蚕桑协作区实验完成情况。早预订出租车，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姓赵，专送我和妻子去阳城。
　　 我俩事前已经准备好行李。包括被子，床单等用品，和换洗衣服，满满两大包。这次下乡时间有点长，住在蚕农家中，吃在蚕农锅里，和九十年代下乡驻村差不多。院领导比较重视这次试验：条件有限，辛苦难免，数据准确无误是重中之重，。
　　 立夏节已过，依然冷嗖嗖的，遇到下雨天，气温还是低于平常，需加穿运动衣之类的衣服。生活方面包括挂面，方便面，熬稀饭的玉米糊糊，小米，大米，山西老城醋。零碎食品有瓜子，简醇奶，麻花，虎皮凤爪，香酥小花卷，跳跳豆，鲜卤鸭脖子，露露八宝粥，应有尽有。类似搬个小家，把我累的够呛，为了配合妻子的工作，我只能听她安排。
　　 去基地厂库，后备箱装好试验仪器等物品，即刻出发往阳城走。约摸二百多公里，需要三个多小时，还是赶早点好。车过侯马，全是山路，限速八十，不敢超车。司机小赵年轻精神，一路废话很多，我们也懒得多搭理他。只管眯着眼，半醒半睡，似听非听，任凭他在那里讲流行的网络话题。
　　 阳城那边属于山区，水果蔬菜特贵，顺便在路边瓜摊，买了几个夏乐西瓜，准备一些后勤保障。办完这些事情，已经快十点了。
　　 从夏县高速口进入，一路向东，驶向阳城养蚕试验基地。
　　 下午一点左右来到阳城县町店镇后窊村试验基地，见到前来的俩女同事，一个姓芦，一个叫小琦，都是技术骨干。她俩初始工作了十天，妻子和我接替她俩，持续后期工作，并将试验提高到实施阶段。后期要求严格，妻子是研究员，她主抓这件事情。
　　 看到晒得黑黝黝的俩同事，一见面和妻子特亲，拉住手不停的说长道短，好似见到久别的亲人，如饥似渴的亲热劲，不停释放，滔滔不绝。弄得妻子像领导看望远离家乡的员工一般，久别重逢，眼睛分外湿润。
　　 中午饭是地方特色饸络面，面条又粗又硬，哨子稀汤剐水，没有一点味道。我与妻一路车马劳动，饥肠辘辘，司机小赵估计也饿坏了。三人狼吞虎咽把一大盆面条吃个底朝天，连点汤水都没剩下，弄的旁边的做饭师傅很尴尬，一个劲问：吃饱了没有。连连表示歉意。
　　 真是一言难尽，来前就一再嘱咐。要带吃的，喝的，这里什么都没有，离商店最近五里路，全部步行。自己走着去公司吃饭，五六里路远。不愿意走路，自己做，不愿意自己做，方便面管饱。实验条件就是这么艰苦，乡村空气清新，没有污染，适合蚕生长发育。
　　 要想找块纯净的地方，只有在交通落后的山区。这里山清水秀，乡民淳朴厚实，一片蓝盈盈的天空下，直想多吸几口凉爽甜润的阳离子空气。
　　
　　 二
　　 吃过饭，俩同事交接了工作，利用车便利出行。去山西美棠实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检查蚕期进度，落实实验实施情况。
　　 阳城位于王屋山北坡。愚公移山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山的南面是河南济源。河南地处中原，思路开阔，头脑灵活，抢先注册愚公移山的各种商标，旅游发展很快，让河南人大赚特赚，钵满盆满。阳城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家的故事让别人抢走，埋怨当地领导不作为。阳城县志有详细记载：北山愚公，带领子子孙孙挖山不止，感动神仙把太行王屋二山搬走了，与河南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路上坡下坡，左拐右转，行走了约摸三十公里，摇来晃去，迷迷糊糊来到公司。见到袁宏总经理，个头不高，很有气派，寒暄过后，带我们进入车间。
　　 门口消毒预防设施一应俱全，穿整齐工作服，消毒完毕，进入工作间。有十几名工人在忙碌，看到工人们有序操作，基本能按照技术规程操作，妻子微笑点头表示满意。检查中发现几个小的瑕疵，诸如：个别工人戴口罩不规范，蚕架下面有漏掉桑叶。袁总诺诺称是，及时指挥工人清理干净。
　　 蚕体整体发育整齐，个体大小匀称，每个工人都能按照要求，认真负责，试验环境良好。袁总介绍了试验进展情况，妻子仔细检查记录，核实数据，比较合理。妻子是研究员兼所长，公司领导和员工相当重视。针对这次检查，专人汇报了试验进展情况。
　　 妻子给袁总提了几点建议：
　　 1、利用蚕期休眠期间，培训工人掌握试验基本知识，为长远计划，储备一批技术骨干工人。
　　 2、严格区分开采叶工和饲喂工的直接接触，避免污染事件发生。
　　 3、加强工作期间安全预防，时刻防范火灾，水灾，中毒情况发生。
　　 下午出租车带俩同事返回。我俩留下来，完成后阶段试验任务。
　　
　　 三
　　 第二天，山区的太阳早早升起来了。按照流程，检查工作进展，查看蚕体发育状况，安排采叶数量。预测采叶量是个技术含量高的工作，不仅具有专业知识，没有几年的经验积累，要做到蚕叶平衡，很不容易。要么叶多浪费，影响桑树生长发育，减少产量；要么叶少不够食用，影响采食，迟滞发育。
　　 妻对工作相当认真，检查全部流程，安排具体事宜。整整一上午规范各项程序，计划下面的试验步骤。我简单看了一下工作记录，她负责室内试验和进展步骤，我负责室外桑叶采摘标准和用叶数量。
　　 抽出身来，落实生活，把锅碗瓢盆，锅刷，笊篱，漏勺，全部清洗一遍。蔬菜摆放整齐，一顿操作下来，累的我腰酸背痛，稍作休息开始准备午饭。
　　 妻子手腕扭伤，行动不便，领导安排我一方面照顾妻子的生活，一方面负责田间工作，公私兼顾，不容懈怠。
　　 又一日太阳升起，光线老早就射进卧室。妻子早早去了蚕室，查看蚕体发育情况。我进入厨房，准备早饭。
　　 张鹏送来一桶纯净水，问候我休息还可以吗之类的客套话。他是本地人，阳城蚕桑服务公司的技术员，负责这次试验的人员管理。
　　 小蚕期工作量较少，活在他心里，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心里有数，到时他安排的工人主动就去做完了，不需要我俩多操心。
　　 早上六点开始喂蚕，撒药预防发病，严格消毒措施。每天按照工作日志有条不紊进行。工人们都很重视，没有一丝的马虎。妻每天一早就进蚕室，观察蚕体发育，记录发育状况，调整发育整齐度，控制发育快慢进度，掌握100多个品种的不同形状，每个品种都进行详细记录。稍有疑问，本品种数据报废，容不得半点马虎，必须严谨。
　　 第四日，小雨。电闪雷鸣，特别吓人。后来听着刷刷的下雨声，陪伴我们慢慢进入了梦想。
　　 细雨沥沥淅淅不停的下了一天。气温顿时降了许多。重新把秋衣秋裤穿起来，没有去的地方，窝在被窝里看手机信息。
　　 下雨天气，采桑工继续去地里采叶，穿着雨鞋，两脚拖着泥巴，步履蹒跚，背上装桑叶蛇皮袋子，满满当当，约摸六七十斤重。头顶淋着雨水，脸上挂着雨珠，看着他们一路谈笑着回到工作间，继续日复一日的工作。那种人定胜天的快乐心情，感染着我，驱散了阴雨天气带领的郁闷心情，明朗了起来。
　　 今天第五日，天空放晴，太阳露出了笑脸，养蚕期间最烦恼下雨天。随着工作量加大，增加了十个工人。三眠蚕搬家，蚕发育很快，生存空间越来越小，需要给蚕增加空间，一匾分两三匾，蚕室空间不够用。张鹏技术员安排了四个单独的农家四合院，做蚕室用。
　　 下午利用温度回升，我指挥搬运蚕座。新蚕室久不使用，室内温度偏低，不能适应蚕正常温度需求，需要提升温度，生火加温。张鹏用平板车拉来三四个火炉，式样崭新，烧蜂窝煤的那种，生火加温。为避免室内二氧化碳浓度过高，煤气中毒，费劲许多，才安装好烟筒。
　　 今天是第六日，不阴不晴，从山坡上吹过来点微风，刮的桑叶摇头摆尾的晃，好似欢迎我俩远道而来的客人，漫步期间，主宰这片绿油油成千上万的桑树大军，心旷神怡。张鹏老婆今天给割了几斤肉，中午包包子，我一大早就和几个工人师傅就把面和好，放在那里等发酵。
　　 三眠蚕见老蚕，上簇是费人费力的事情，又增加几个临时工帮忙抓老蚕，消毒撒石灰，铺放垫纸，盖上簇网。蚕和孩子一样，有的老实，规规矩矩的爬在网格里吐丝，有的蚕特不安静，爬来爬去，一会就到簇边沿了，一不小心，就爬到外面，掉落下来了。有的就摔吐出水了，只好把他放进垃圾桶里，白白的活了一次，没有做一点贡献，就退出了蚕碌碌无为的一生。“春蚕到死丝方尽”，那时别人的事，与己没有一点关系了。
　　 我俩来到第七日，老天又狠狠的下了一场雨，山区的雨说来就来，来的快，去的也快，气温猛降。太阳露出点头，依然感觉凉飕飕。蚕室生火炉，加温保证蚕体正常采食发育，又是一顿忙碌。随时都要记录，这都是我的工作。大眠后的第二天，逐步进入盛食期，蚕开始大量吃桑叶，百分之九十的桑叶就是在这个时间进入蚕肚子里的。采桑叶是这个阶段主要工作，现在的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留在村里的都是六十岁往上的老年人，大量的工作都是由他们来完成。可想而知，困难有多大。
　　 蚕吃的多，拉的就多，蚕屎多了，就会发酵，散发出臭味，影响正常发育。术语叫除沙，清除蚕屎，继续增加工作量。蚕匾里留有消毒石灰粉，除沙时，就会产生粉尘，特别容易进入鼻孔，呛的厉害。一般人接受不了这样的环境，不管挣钱多少，都不乐意干。张鹏技术员因用工难，抓耳挠腮，坐在角落抽烟，凳子下面落一堆烟蒂，第二天又增加了六个工人。没有张鹏，我们的试验很难进行到底，以前中途夭折的试验很多。
　　 下午公司袁总，带领两个主管来看我们，特意带些水果之类的慰问品，一个劲的表示感谢我们的辛勤付出。说：这么有身份的研究员，住在这么简陋的环境，吃农家饭，住农家屋，常人难以接受。你夫妻俩受人尊重，值得敬佩。对我俩大加赞赏，深表感谢对公司的大力支持。
　　
　　 四
　　 第八日，阴冷阴冷，日头躲进云层里，没有半点出来的意思。蚕进入四龄期，快眠将眠。由于气温低，蚕体活力不够，采食不足，延迟进入眠期。
　　 遇到这种事情，只有加剧劳动强度，增加工作量，延长工作时间。小蚕期加温生火，空间小升温快。大蚕进入大棚，地面温度低。若大空间，不易加温。往常时日，毒辣的太阳照的人们走在街上，俊男靓女，半腿裤，超短裙，眼花缭乱，五颜六色，花枝招展。如今天气阴霾多湿，秋衣秋裤又回到身上，瑟瑟发抖。有时候想做成功一件事情，现实与理论相悖甚远，真的很难。
　　 蚕期遇到连阴雨，是养蚕人最不愿见的事情。蚕宝宝不能正常采食，发育延缓，疾病易生。采叶工作量加大，泥泞难行，费劲费力，桑叶带水，易发病。要帮助老百姓走出贫困，真不是间容易的事情。
　　 第十日，日头终于露出脸来了。我们度过了艰难的日子，工作进入阶段性结束。早上吃过饭，整理好回家的行李，把记录数据等资料全部归档完好。蚕室后期工作安排顺当，又检查一遍工人操作程序，终于圆满完成试验任务。
　　 下午回到单位，继续后期的数据整理，工作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