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舞会
　　 望着两人的背影，聚在门口的同学轻声地嚼着舌根，言语不同，看法却颇为苟同：一个是气宇轩昂的白马王子，一个是战战兢兢的丑小鸭，这样的舞伴组合会有美感可言吗？打了那么厚厚的一层粉，一路走，一路掉，农村来的大嫂吧。这打扮，老掉渣了，土气。不会是专程请来搞小丑表演的吧？都长这样了，还好意思出来露脸？
　　 洋洋没有听到这样的流言蜚语，否则她会立马夺路而逃的，亦或者被气得晕倒在地。
　　 此刻，她正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木桌旁，洪四殷勤地陪在身旁，不时地掺茶倒水，极尽柔情蜜意之能事。
　　 洋洋沉浸在无限喜悦中，似乎整个地球都在围绕她在旋转，眼中唯有美好，再无其他。
　　 音乐声响起，同学们兴奋地步入舞池，开始翩翩起舞。随着轻快的音乐，同学们做着简单的相同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这是每周五晚上必然的第一首曲目。
　　 洪四牵着洋洋的手加入了队伍，洪四动作潇洒，劲头十足。洋洋笨手笨脚地模仿着，时而慌张地踢出左脚，时而又慢半拍地伸出右脚，舞步别扭，像个毛手毛脚的小女孩。
　　 随着一首快三的舞曲，王琪的《站着等你三千年》，低沉的韵律，磁性的声音，洋洋的心潮澎湃起伏，第一次与心仪的人一起近距离的接触，难免有点紧张，呼吸明显开始急促，脸颊顿时泛起了红晕，像一朵羞答答的红玫瑰。尤其洪四的手轻轻扶在她纤细的腰间，手指像蜻蜓点水似的，引导她前后左右转动，渐渐地，她适应了快三的节奏，他们巧妙地穿梭于其他舞伴之间，如鱼得水，别人都投来羡慕的眼光。一对靓丽的身影特别吸引人的眼球，她更像一朵粉色的莲在舞池飞舞了起来，旋转的舞台似乎只属于他俩。深情的眸子最能表达爱意，随着舒缓轻柔的音乐，她的目光触及到那双热辣辣的眼睛，写满柔情蜜意，那份陶醉像吮吸山间的馥郁花香，令人回味无穷。由于快三的节奏感强，她转得头晕目眩，一下子被他揽入怀中，女孩子的矜持一下子少了，她的胸部触碰到了他坚实的胸膛，像一股电流涌入周身，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曲终时，他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手，示意她坐下，并深情地坐在她的身旁。此时的洋洋，虽然累得不行，但幸福的嘴角一直上扬。一曲下来，洋洋竟然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曲罢，洪四和洋洋再次回到座位上。洋洋抓起桌上的杯子，一口气扯干了大半杯的冰镇鲜榨橙汁。“洋洋，喜欢和我在一起吗？”“嗯，喜欢。”两人絮絮叨叨起来，满眼全是爱。
　　 不一会儿，舞会正式开始。所有人都活跃起来了，欢呼着步入舞池，同学们手拉着手围成几个圈。洪四向洋洋伸出手去，刚刚要去拉洋洋，方菲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切入到两人中间，右手拉了洋洋，左手牵住洪四。
　　 “跳舞啦。方菲暧昧地瞅瞅洪四，随即又扭头看向洋洋，“洋洋，跳舞怎么不叫上我呀？”
　　 “大家一起吧。“洪四冲方菲笑笑，紧接着看了一眼洋洋，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阴晴不定。
　　 舞会热烈地进行着，灯光明明灭灭，音乐的节奏时而金戈铁马似的宏大，时而小桥流水般细腻，同学们不时爆发出欢呼声。
　　 然而，有点莫名其妙跳到一起的三个人，迥异的情愫随着此刻步调完全不一致的舞步萌生出来，有尴尬，有狂热，亦有气愤，还有悲凉与自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诡异的三人团组合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围成的几个圈发生了变化。他们似乎像无数滴滚动的水珠融合在一起，窃窃私语后散开，聚变成一个大圈，远远地将三人团组合围困，用灼热的眼神盯着他们看，等待即将到来的情绪大爆发。
　　 洋洋的手松开了，试图迈步离开。然而，洪四迎了上来，宽大有力的手抓住了她冷冰冰的手，她的另一只手被芳菲抓住，于是继续舞蹈。
　　 原本洋洋打算在快三的激情过后，再跳一曲慢四，享受一下随意的温馨和浪漫，那份少有的美妙在她脑海里掠过。她的左手没有像别的女同学搭在男同学的肩上，而是和洪四随意地挽着手，在音乐的抚慰下尽情凝视着对方，似乎从眼神中捕捉到爱情的谜底。她时而仰起头，对未来充满憧憬，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时而望向可以洞穿她内心的那双眼眸，更加笃定了那份藏于心中的美好。当刚才方菲和洪四那副不堪入目的情景再度映入眼帘，她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宛如坠入无尽深渊。
　　 洋洋又一次愤怒甩开两人的手后，洪四与方菲抱在了一起。两人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一面跳舞，一面疯狂地接吻。
　　 于是，洋洋不忍看到这个晒恩爱的画面，再次迈步离开。但是她迈步抬头时，惊呆了——她被一个大圈围困，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她，似乎她是一头怪兽。
　　 随后，她回头凝视抱在一起的两人：身穿一身柒牌男装的洪四，青春飞扬。方菲一袭圣罗兰牌的吊带的黑孔雀长裙，白色的圣罗兰牌高跟鞋，完完全全的邻家漂亮女孩。两人舞姿优美，肆无忌惮地深情拥吻，完完全全的金童玉女，完完全全的舞会皇后。
　　 “既然他们两个是金童玉女，那么我又是什么？我和他们搞在一起，又算什么？”洋洋把手深深地插进头发里，思索着，眼泪顺着眼角流到铺了脂粉的脸颊。
　　 围成大圈的同学们依旧冷眼旁观着，时间似乎凝滞不前，直到洋洋呜咽着冲出人群，被无情的黑夜吞噬。
　　
　　 第八章：怪老头
　　 “这才是天作之合嘛，多配啊！“
　　 “美得像天仙似的，美好的一对。“
　　 “丑小鸭知趣地闷声逃走了。”
　　 “算了，还是继续跳舞吧。这可是一年级的最后一个舞会了，好好珍惜。”
　　 众人的惊讶过后，舞会继续，音乐依旧如梦似幻。舞池里满是俊男美女，衣着鲜艳，翩翩起舞，不时欢呼着，一浪高过一浪。
　　 还好，洋洋已经含泪逃走了，否则不知道她听到这些伤人的议论会作何感想。
　　 洋洋逃离舞会没走多远，她的脚一不小心踩到裙摆，人顿时失去重心，身体往前扑倒，一张脸和大地来了个不容商量的亲密接触。等她艰难地负痛爬起来时，鼻血滴落在擦破皮的脸上，泪水滚落在大花脸上，愈加增强了惨淡的脸孔。她一面抽泣，一面用手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有断掉），继而揩掉脸上的血迹，最后用手掌边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当她看到手上的鲜红色血迹时，更加伤心欲绝，从轻声的啜泣递进为哇哇地嚎啕大哭。哭声凄凉，撕破暗沉沉的苍穹，似乎比窦娥还冤。
　　 她摔倒的地方是学校的一处铺满草坪的斜坡，不时有同学匆匆走过，无不惊讶地侧目冷瞧这个不知为何啼哭的花季少女。
　　 她察觉到了路人异样的眼神，于是提着裙摆，哭哭啼啼地朝寝室跑去。可是，就在她奔逃到寝室楼下时，她犹豫起来了。
　　 我如果回寝室，碰到方菲怎么办？我如果回寝室，碰到手牵手的方菲和洪四怎么办？
　　 遇见方菲，遇见方菲和洪四，这两个画面在她的脑海不断浮现，令她抓狂。她在楼下徘徊，不知所措，感到愈加悲凉：世界之大，却没有自己哪怕方寸的容身之地。
　　 后来，她想起一个地方，此刻几乎没人光顾的地方。于是，一路狂奔后，洋洋躲进了学校空无一人的阅览室。
　　 显然，洋洋此刻的尊容一定够惨。这不，她跨进阅览室的大门时，昏昏欲睡的老头扶了扶滑到鼻梁边缘的老花眼镜，直勾勾地瞧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书架后。
　　 老头的老花眼镜属纯铜的镜架，镜片乃是咖啡色的水晶，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之物。咖啡色的水晶镜片隐藏了老头如老鹰般锐利的目光，乱蓬蓬的花白头发，咸菜似的皱巴巴的灰色长衫，以及都快磨穿鞋底的布鞋，让阅览室的守门人看起来无疑是一个混天天等死的糟老头子。
　　 阅览室守门人抬腕看了看老古董似的上海牌的机械手表，时针已经逼近晚十点，到了阅览室歇业的时间。他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颤颤巍巍地从木椅上站起来，朝角落里的洋洋走去。他本想立马撵走闯进阅览室的小姑娘，不过他深思后，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守门老头找到洋洋的时候，她正坐在一排书架下的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上，正在无声地抽泣。
　　 “同学，阅览室即将关闭，回寝室去吧。”守门老头弯下腰，歉意地冲茫然抬起头的洋洋笑笑，“不过，我觉得你还想在阅览室呆呆。如果这样的话，帮我做件事，你想呆多久，就多久，成交。”
　　 “就是动动你的小手指，帮我在电脑上浏览一下网页，然后用笔写下最近几天的热点新闻即可。我老了，眼睛不中用了，帮帮可怜的老人家吧。好人有好报，说不定你能撞上大运呢。”守门老头还没等洋洋回答，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交易成交，似乎看穿了洋洋此刻的想法。
　　 洋洋抬起头，如守门老头所愿的那样点点头。随即从地上爬起来，走向靠墙的一排电脑。这一年间，她无数次来往于阅览室，这是守门老头第一次开口说话。她一直觉得他是一个怪老头，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头，有时甚至认为老头是一个哑巴。就在她最倒霉的今晚，守门老头不仅开口说话，还给她大开方便之门，甚至还布置了任务，真是奇了怪了。不过，她并没有过多思考。其实，跑进阅览室，除了无家可归的原因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用这里的电脑，她需要查点东西。虽然，寝室里有一台方菲的高配的苹果一体机，她也知道开机密码，但是她一点也不想去碰那台电脑，她不喜欢任何可以联想到方菲的东西。
　　 “对了，离开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就在洋洋打开联想电脑，开始浏览互联网热点新闻时，阅览室守门的怪老头踱步离开了。
　　 往往一件小事就可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洋洋轻轻移动鼠标时，她的命运就如上所言，从此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创非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