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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看点】出生入死(随笔)


作者:者夫 布衣,405.6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010发表时间:2023-07-05 08:45:27
摘要:阿秦、阿张和我,我们毕竟是永远的第一个工作地的“同年三友”啊,而现在的“同年三友”,却只剩下了孤独的我;我现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虽都已退休四个月了,但还是自不待然地,照旧是,只要一说到阿秦,就会想起阿张;一说起阿张,就会想起阿秦……

【看点】出生入死(随笔) 题目这句话,是老子《道德经》第五十章的第一句话。“出生入死”,是说一出生就走向死亡。对这句话,要能比较清楚明白的理解,一定要到了生命的中后期,且这个生命的个体还应具备“独立思想、自由精神”才能领悟。五十岁以后,我对“出生入死”这个生命观的理解,仿佛才越来越似乎明晰起来,才认识到生命是有一定时限的,即使是万里长城,也有坍塌的时候。生命来时,你无法阻挡;生命去时,你无法挽回。生命来于尘埃,归于尘埃,它没有高低贵贱,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最后都要变成枯骨朽壤。因为现在的绝大多数,按国家政策,都是要进高烟囱的。所以这些生命的感悟,在现在就可换成一句流行的世俗话:“来时一丝不挂,去时一缕清烟。”如果换成一句超脱的话,在我的记忆深处,应该是我从《会理州志》上看来的一句偈语:“明天来的忙,今日去的好。”“释”是和尚,“仙”为道士。《会理州志》在“释仙”里,记了明清的一位得道和尚,他的名字我已记不起来;这个和尚很是超脱,作完这一偈语,就没有一点痛苦的圆寂,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生命的来去,也就是诞生和死亡,应该是“刚好”,即所谓世俗的“生有时间,死有地点”。所以,还是老庄的生死观,更多一些超脱。“生死自然,不必求生。寂寞清静,身心健康。”这与佛陀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有点同出一源,异说同宗。生命不去的时候,就显得很是坚强,诚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柯察金;生命要走的时候,就显得很是脆弱,喝口凉水都会呛死。这就无疑是活脱脱的“黄泉路上无老少,奈河桥上莫回头”。
   绕了半天,终于绕到了我的第一工作地,和第一工作地的同事朋友们。我参加工作,是三十六前的事。那年我是师范毕业,与另一师范学校的阿秦一同分到那里的小学当孩子王。阿秦是那里附近的,他家在山顶,工作地在半山腰,算得上地地道道的土著。那个地方,都喜喝酒抽烟,或许因为这个缘故,那里的人就多数死得早,年纪轻轻,就离开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去另一个世界,做了快活逍遥的鬼魂;这或许也是阿秦及那里的一些所谓觉醒者的看法,故此阿秦不抽烟不喝酒,连茶也很少呷一口,有很好的生活习惯。我们到了那个小学,还知道乡政府里,也分来了一位经县党校培训过的招聘干部阿张,阿张个子高高的,可算得上美男帅小伙,阿张是乡团委书记,我们学校的阿杨说,这是以后乡长、书记的料。阿张也同阿秦一样,有很好的生活习惯,不抽烟不喝酒,且穿着比阿秦与我都特别的整作,很有精神和朝气。因我们三人,都是同年同月下到那个地方去的,我们三人的关系就特别的铁,且都相互视作参加工作的同年三友,都在共同勉励着早日调出那个“屙屎不生蛆,连厕所里的蛆都是公的”的鬼地方。当然,“连厕所里的蛆都是公的”这句话只适合学校,不适合乡政府,乡政府的妇联主任必是女的,同时政府还有一个管钱的出纳也是女的,还与阿张同姓,生得颇是漂亮,与远在县城的丈夫,是现实版的牛郎织女,刚好生了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现在回想去回想来,都无法确定了;但这两位女人,都是名花有主,结了婚的,也等于政府的厕所里的蛆,也是公的了。
   那地方,第一难题是语言不通,他们说一种范围很是窄小的本地土语,翻过山头就不通用,连山顶上的阿秦也听不懂,就更不要遑论阿张与我了;第二难题是,除从粮站买来的大米而外,就没有了其他的食物;我们曾形容我们的生活,是比和尚都还要清汤寡水的;但这首先就不正确,我们哪点来清汤和寡水,我们只有捡三块石头当灶自己煮的一碗白饭,其余概无。所以,几十年后,我才真正的想明白了,为什么那里就十来个工作人员,却设了一个粮站,那是怕我们饿死在那里啊。我们都想调离那个地方,我们都在拼命地学习,阿秦和阿张要务实得多,阿秦在悄悄学习大学数学,想今后调到初中去;阿张在读县党校的大专文凭函授;而我因了诗人气质,最不务实,报了一个文学函授,学习诗歌创作,作品发是发了些,还获得过昆明《滇池》文学刊授优秀奖,全国五个,我就是其中之一,虽实属不易,但其实也没多大用途,到关键时,还会被人做文章,扣以不务正业的帽子;而我的文学函授的报名,与我要的两大册《歌德诗选》,都是阿张到县上开会,替我办的;我和阿秦因是教师,是没有时间,走到要走一天路、再坐一天车的,遥遥的县城去的。
   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是试用,是任何人都知道无法调动的,除非你福气忒好,梦中认了县委书记作老干爹,但那也只是在梦中而已,而事实上却是做梦也是不可能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学年末,也就是七月份,阿秦和我都打了调动报告,阿张说他们政府与我们学校不同,他还要熬到年底的十二月才能打调动报告。我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七月学校放暑假,我给阿张说九月再见吧,他说就不要再见了祝我调动成功,并让我直接到新的学校报到上课去,我那些书和铺盖之流,到时他让学校出点钱,找匹马帮我驮到新的学校算了,这样也好成全他去看看我的新学校的心愿。不料,这却成了我与阿张的永别,并让我从那时起,就很轻很弱的、时隐时现的,听到了死亡的脚步声,时不时就会在我的双耳中,雷鸣一样地轰隆轰隆,并提醒着我,又一个熟悉的生命,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走了过去。
   那个地方,我们才下去的时候,还没有通电,我们都点煤油灯,我眼睛近视,我买的是一盏大马灯,这大马灯现在有很多人肯定没有看见过,只好麻烦去百度一下,我若在此进行一番描述,没见过的,也许还是不会明白。电,是我们下去的第二年才架通的,好像是六月点上的电灯;由于经费的拮据,乡政府和学校都只各安了一副保险,而所谓只有独人一个的供销社、粮站、医院,以及当地的村民,为了省钱,则是只挂个电灯泡,连保险也不安的。我与阿张告了别,就回到离县城十公里的我的老家度暑假。这里有必要还要交代一下,我们县幅员面积颇广,一个县就有五十个乡镇;当时我们那里的行政级别编制,与外面的县很是不同,就是在县与乡间,还有个区的设置,也就是县管区,区再管乡,一个区至少都有七八个乡,我们乡所处的那个区,则有十二个乡镇。
   我与阿秦打的调动报告,就是向区中心校和区政府打的;而我们学校所处的乡,是全县最远的一个乡,直线距离与县城相距130公里,这是我们按照地图上的比例尺,通过量图上距离并计算得出的结果,或许实际距离比这还要远许多,不然咋要走一天路,又坐大半天车,才能到得了县城呢。
   区中心校在区政府驻地,距我们工作地的乡60公里,距县城70公里,基本上是在县城与工作地的中心点上;对我来说,是很陌生的,我在第一个工作地的两年时间里,我只从那里路过四次,就是寒暑假回老家,再回工作地的四次,坐班车擦身而过罢了。炎炎夏日,一个人蜷缩在老家度暑假,时不时就为调动的事忧心忡忡,也实在不是滋味,于是到了八月初的某天,我就心急火燎,如到处乱飞乱撞的绿头苍蝇,从县城坐班车到区政府所在地,去打听打听调动的事,在我出出进进区政府十多次后,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从未见过面的区委管教育的宣教委员阿梁,结果却是一盆冷水迎头泼来,立马就让我不仅全身湿透,而且只有了干瞪眼的份儿。唉,一切都是欺负我们外地的啊!阿秦因有他的老师的帮忙实现了他的理想,虽然他家离我们学校不远,他家就在山顶上,我们学校就在山下大峡谷里的半坡上,都被调到了一所初中,而我却被告知还是原地踏步走;我当时气愤极了,同时还被告知今年的调动,是区中心校和区党委区政府,按每个人的工作业绩、工作能力,和全区的教育基本情况办理的。简直全他妈的屁话,这是实实在在地欺负我们外地人!两年来,阿秦都只教过四年级数学,而我两年都是毕业班的语文加班主任,且我的成绩排名,两年都是全区第二名,这是全区的红头教育通报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这不是诓人不懂吗?
   我心情非常不好!如刚打败仗的小公鸡,不知是怎样地出了区政府的大门,然后再沿着窄窄的黄泥巴街道,恍恍惚惚来到了区医院门口。区医院,我有次路过时去过,那是因我感冒发了高烧去的,而给我看病的阿肖医生,就是我们学校那下面那个乡的人;那次他写处方时,一听我报的学校名称,就告诉我,那里是他的老家,之后他接连地说了好几次:实在不容易,实在不容易,真难为我们城里人了。这天,我垂头丧气走到区医院门口,而阿肖医生也正在门口站着,他就主动跟我打了招呼,邀请我去他的听诊室喝点开水,他说他知道一般如我这种情况,到区政府来,都是调动的事,这几天街上,全都在说小学教师的调动事情,同时并询问我调动的事;我如实相告,没我的份儿!他听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开腔——我现在写到这里,都还感受得到当时的凝重——他当时并没有安慰我,而是转了个话锋说,乡团委书记阿张,都死了一个月了!我心里不由一懔,阿张咋就死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阿肖说,只短短的六个字,是被电打死的。六个字,就结束了一个年轻的生命。
   乡政府由于和我们学校的工作性质的截然不同,要么上县上区上开会,要么召集村组干部来乡上开会,而更多的时间,则是下村组,走农户;再加之,我们的第一个工作地,又是那样的偏僻,所以乡政府一般都没有人;或许阿张的死,问题就出在这里。后来我才了解到,出事当天,乡政府只有阿张和那个与他同姓的,才当了不久的母亲的女出纳在,那天他帮她接个电灯,都传说他先拉了乡政府的总保险,就去她屋里接;他太不小心了,竟将一根电线含在嘴里;那女的也不小心,不会去保险那里守着,而只管坐在床上,逗弄自己的孩子;他站在板凳上,突然就啊了一声,而从板凳上,重重地摔在地上,就再没有站起来,死了。
   也有人告诉我,怀疑乡政府有人从外面回来,一看没有电,就转到保险那里,也许嘴里还骂着谁没事干把保险拔了,说着就把放在侧边的保险给插上,但马上又在女出纳的鬼哭狼嚎声中,又赶快把保险拔了放在原处,而悄悄地遛之大吉。但公家定性公布的结果,则是雷电打死的。而后来,这事更神了,竟然有很多人都在暗地里说,阿张与那女的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说那女的后来一调回县城,就因这事被老男人一脚给蹬了。反正全都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睛,让人莫名其妙,而陷入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的两难境地。就这样,阿张就糊里糊涂地被雷电,或者是电,给打死了。阿张死了三天后,阿张的父母才到了我们的第一个工作地,那里离有班车进县城最近的一个地方,就是一个铜矿,但要靠脚走一天的路,才能到达;也只有在那个铜矿上,即使出钱,也才福气好了,而勉强可能找到一辆喝油的汽车,所以就只好找了当地的两个人,用一架驴板车,把阿张拉上山来,那大山路又陡峭又坑凹不平,先没用绳子将阿张固定在板车上,可板车一往前走,走不了四五米,只要一颠簸,或者犟驴一发脾气,不好好走路,阿张就从板车上滚下来,跩在地上;如此这般四五次之后,实在没法,就只好用绳索,像捆猪一样,将阿张死死地捆在板车上;阿张的父亲一路走一路哭,而他的母亲则始终也没有哭出来,只踟踟地跟着木板车,木了一般地挪动着,那已经不属于了自己的双腿……
   那天的晚饭,我是在阿肖医生那里吃的;吃了饭,我就到街上,随便找了个旅店住下。我满脑袋里都是阿张,心里始终满不是滋味,也生怕我哪天也如阿张一样,连女人也没一个,连恋爱也没谈一次,就死在我们的第一工作地那下面,而成了孤魂野鬼。我通过一整个晚上的思考,就决定用耍横的方式,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调出那个“厕所里的蛆都是公的”鬼地方;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每天都是天一亮,就去区政府阻阿梁宣教委员,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去吃饭我也跟着他去拿起碗吃饭,他上厕所我也跟着,还一言不发;结果就真把他跟烦了,他就领我到了他的办公室,就扔过一本稿笺,让我就马上重写报告,他马上签字。我也毫不客气,一把抓过稿笺,很快写好。他就拿过去签了字,还大声喊某某来拿去盖上区委的鲜红的公章,然后把报告递给我说,区中心校要换校长,只好等新的校长来了再说,反正他是同意的;他签的字也是“经区委研究同意调动,但因区中心校新校长还未到位”就完了。我知道他这是在踢皮球,耍滑头,但我也没办法,只好将那纸装好,并皱着眉,在“毕竟还有二十来天才开学啊,让我上哪里去,去那下面我的第一个工作地,吃的都没有,路又远,还要踢洋操,就在区政府这里呢,我口袋里的银子已快告罄,唉,还是回老家算了”的思虑中,只得灰溜溜地,又回到了离县城十公里的老家,继续没盐寡味地度暑假。
   这调动就不再详细地说了,还好老天终于开眼,到了八月三十号,新来的区中心校校长是重庆人,还真有点重庆崽儿的作风,他了解了情况后,就说话算话,让我还是先到第一个工作地的学校去报名,说九月十号,也就是教师节,如果都还没有通知我去哪个学校,就让我把行李直接搬上来住他的寝室,就在区中心校上课;结果到了九号,他就电话通知到乡政府,让我到新的学校,也就是我的第二个工作地报到上课;结果我在第二个工作地,就将新学校干成了老学校,还干成了教导主任,又接着干成了校长;唉,加上第一个工作地的两年,我一共在那个区干了八年,打日本鬼子都胜利了,我才得以调回了我老家的村小,继续当孩子王。阿秦曾与我去过我的老家,知道我的老父亲,早在我才十六岁不足时就去世了。而就在我要调回老家村小的那年,大概是五月份的样子,阿秦去云南昆明回来,从我的第二个工作地经过,我那天也正要上区中心校,去开全区校长会,于是烂龟儿子就在班车上与我相遇,而说了死话,他大骂我不孝,还不想办法调回去照顾我的老母亲。我让阿秦骂得抬不起头来,调动又不是我说了算,心里就很是不高兴,硬以为他说的是死话,而让他马上给我闭上满口跑火车的烂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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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出生入死”这个话题同我早年写的中篇小说《生命倒计时》几乎是一个意思,也就是说,人从一出生便一步步走向死亡,这是生命规律,也是天道循环的结果。可以说,没有人能逃得过这一自然规律,就连得道高僧也不能幸免。无非是有些人不敢面对这个关乎生死的命题而已。这篇文章揭示了这一生命命题,作者从自己的“同年三友”走了俩开始说起,向我们解说着这个沉重的话题,应该可以说,此文给我的生命启示可能远超文章本身。极力推荐共赏。【编辑:湖北武戈】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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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湖北武戈        2023-07-05 08:46:46
  想得透,看得开,才能活得久。欣赏佳作,问候者夫先生!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2 楼        文友:百嘴苏        2023-07-10 16:28:29
  在家,下雨,翘着二郎腿,捉着手机,目不转睛看文章。
   媳妇煮好挂面再三叫我,我都回答说,等我把一篇文章看完再吃。看的就是这关于老子所言,出生入死。字里行间能够看到老师当年的影子。从一个小伙子,干到校长,当然后来干到机关部门。这已经是后话。而老师那些同事已经是死了。有时间生命很脆弱,有时间生命很坚强。老师用摆龙门阵的文法,再现了他们那个工作时代的故事场景。好像湖北武戈先生说的一样,想得开,看得开才活得久。但是奈何电老虎这个玩意才不管你看得开看不开呢。一篇记叙文,以生命出生入死为线索让我们去思考一下东西。而这些东西不也正是现实过的吗。因为现实所以真实,因为真真实实所以不言而喻现现实实,有人可能站着说话不怕腰疼,说现现实实的教训。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是尘归尘土归土。出生入死罢了。欣赏美文,祝者夫先生码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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