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璞】风影侠-11、12(小说节选)
第十一章:鸿星尔克牌背心
这个梦太过真实,以至于怀疑它就是已经发生的事。
洋洋再也睡不着了,在天空还渐亮未亮之际,背靠在大学阅览室的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闭眼思索。
父母的模样已然不记得了,太过模糊。其实,说句昧良心的话,她虽然偶然想起自己的父母,难免有一点点的伤感,她也的确想念自己的父母,但是对于父母,她更多的不是爱,而是恨。
那种绵绵不绝的恨意,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撒下了种子,在她被同学欺负的时候,在她渴望父爱、母爱的时候,这粒种子便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有时,她甚至担心仇恨的种子会冲破自己小小的肚皮。时间消磨一切。就在她越来越大时,她渐渐淡忘了自己的父母,既然他们在她还年幼的时候便抛弃了她,那她为何还需要想他们,甚至恨他们呢?完全没必要,就让父母随风而去吧。
许多年过去了,她似乎已经完全淡忘了自己的父母,直到读大学时,路过那座林子,那座既色彩绚烂,又充满诡异的胡杨林。而梦里,怪老头带着她去的林子,不就是那座胡杨林吗?显然,答案是肯定的。那里是禁地,有去无回的地方,枫叶绚烂色彩下隐藏着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死亡的气息。
父母真的还活着吗?真的被囚禁在湖底吗?又是谁囚禁了他们?我就一旱鸭子,连游泳都不会,又怎么能潜入深不见底的湖底去营救父母呢?一连串的疑问不断地从脑海里浮现,宛如一记记重拳击打她的脑部,令她头晕目眩。
不去管它了,还是先管好眼前的自己吧,别忘了,你的荷包已经瘪了,没有钱再买东西了。别人的生活都是诗和远方,而我为何竟然如此凄苦?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可怜可怜自己吧,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睁开双眼,撅起嘴,奋力吹出一口气,气流掠过双眼,吹动了垂在额头上的油腻腻的刘海。
随即,她双手抓住椅子两边的扶手,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微光中,跌跌撞撞地穿过如甬道似的书架,往阅览室的大门走去。
阅览室的大门会自动打开吗?大门外会有怪老头等在外面,把我一路引向那座诡异的枫树林吗?
阅览室的大门越来越近,她的内心又泛起了嘀咕,她的脚步也是越来越慢,几近停止。忽然,就在她踟蹰不前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袭击了她本就站立不稳的双脚。她顿时失去重力,身体往前一歪,斜刺刺地撞向阅览室的大门。“啊!”她大叫出声,吓得花容失色。眼看她的脑袋就要和结实的大门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她的身体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了回去,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其实是一道黑影,只是洋洋没看见而已,一条黑色的橡皮筋,捆住她的全身,瞬间把她拉回原位)。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还在梦中?”借着微光,她先是瞅瞅近在眼前的阅览室大门,大门不语,旋即,她弯下腰瞧向地下。地上确实有东西,它的形状就像一块拉大的臭豆腐,也像缩成一团的乌梢蛇。
她伸出手,大着胆子拾起地上的鬼东西,凑到眼前细看,一个著名的酷似飞鸟的标志,她瞬间认了出来——一件奇怪的鸿星尔克背心。
这件鸿星尔克背心没有包装纸,不是跨越速运,也不是联邦快递,更不是宅急送,不是任何一家物流公司快递过来的,显然不是。它似乎是从某个地方穿越过来的,从天而降,或者从阅览室的威尼斯地砖下面冒出来的,只能是这样。正如神探福尔摩斯说的那样:“排除一切可能,剩下的答案,哪怕不可能,也是唯一的真相了。”
她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梦境里,她竟然狠心地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苍白的小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手指印。
第十二章:恍惚
洋洋拿着鸿星尔克背心,推开阅览室的大门,走了出去。没有怪老头,没有诡异事件,寂静中,唯有她的脚步声响起,打破清晨的寂静。
清晨的风中满是燥热,撩动她额前的刘海,熬夜的双眼愈加明显,那是一对发红的眼珠子,透着呆滞的眼神。
她走过近一年里每天走过的路,给她的感觉不是熟悉,不是亲切,也不是满地诗意,而是落寞、羞愧,以及愤怒。还好,一路上,除了扫地的保洁员偶尔抬头,不经意地瞥她一眼,就再也没有人注意她了。其实,这个时间点,除了保洁员和一两个睡眼惺忪的保安,路上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她逃回寝室,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她把鸿星尔克背心挂在墙上的挂钩上,随即关掉手机闹钟,死尸似地倒在床上,继续睡回笼觉。她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方菲飘然而至:“来吧,我们一起跳舞。”随后,方菲不容分说,把洋洋从床上拉起来和愣在一旁的洪四一起,跳起了三人舞。舞蹈中,洋洋似乎成了一只可怜的木偶,随着提线人洪四和方菲手指的颤动而变化动作。洋洋知道这只是个奇怪的梦,她想睁开眼睛,逃离这个梦境,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她依旧在梦境中舞蹈,面对表情尴尬的洪四,还有疯癫的方菲。
在这初恋的剧场中,洋洋发现自己突然从爱情的支配者,沦落为乞讨者,曾经被她漠视的丛林法则,已经变成了自己生命无法承受的重压。
洋洋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深渊,周遭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就在这时,一道光亮闯入。光明,在黑暗中乍现,反倒十分刺眼,洋洋伸手挡住这道光亮。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已经逃离了那个可耻的梦境,坐在寝室的床上,用右手挡住睁开的双眼。刚才唤醒她的那道光亮不见了。
然而,她听到窄逼的寝室里,似乎有人耳语。
她举目四望,挂在墙上的鸿星尔克背心似乎动了动,宛如缩成一团的乌梢蛇吐出信子,蛇身被一道淡淡的光芒笼罩。她惊讶地伸手捂住嘴巴。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向鸿星尔克背心。那道奇异的光芒不见了,那件背心只是静静地悬在挂钩上,一动不动。
看来,我是睡迷糊了。一切不过都是幻觉。该起床了,生活还得继续。
她振作精神,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简单洗漱后,抓起桌上餐盘里的一个硬邦邦的馒头,咬下一口,银牙就像撞在坚硬的石头上,生吞活剥似地把咬下来的小块馒头吞了下去。她强行吞咽时,甚至挤出了眼泪。
“我需要吃掉这个馒头,这样才能开始全新的一天。”她默默地对自己说,“我要努力活下去。”
她伸手推开寝室大门,一面低头啃着馒头,一面走了出去。
“它会彻底改变你的人生。如果你没有准备好,就去把它扔掉吧。”
声音从即将关闭大门缝隙传出,声音粗噶,带着些许劝慰,似乎还有嘲弄的味道。那是怪老头的声音。
“哎哟喂!”她背脊发凉,嘴里发出一声呻吟,差点被还未吞下去的馒头噎到。
她缓缓回头,门却是砰地一声锁上了。
“我需要扔掉那件来历不明的鸿星尔克背心吗?”她一边思索,一边把右手上的馒头递到左手上。随后,她的右手缓缓伸向放钥匙的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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