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说起缘分，人们总会想到朋友、爱人之间的关系，是啊，“有缘千里来相会”、“千里姻缘一线牵”的事例耳熟能详、俯拾皆是，今天我讲的却并非此缘分，而是一种兴趣、爱好，一种发自内心的不舍，一种贯穿一生的情怀。
　　 我不是音乐人，但心向音乐，音乐与我有着难舍难分的缘分。
　　 我有幸生长在“音乐之都”哈尔滨，（哈尔滨市在2016年6月22日被联合国授予“音乐之都”荣誉称号，目前为止世界上只有七个城市享有如此的殊荣）作为百年音乐之城，哈尔滨的发展一直以音乐为伴，以音乐为荣，在这个城市总能感受到音乐的魅力，分享音乐带来的快乐。几十年来，音乐的旋律像松花江水一样流淌在我的心中。一个城市的人，总是离不开城市的滋养，音乐的熏陶，使我与音乐的缘分并非突然。
　　 哈尔滨的夏天是浪漫的，迷人的，这里不仅风景秀丽，气候宜人，还有浓厚的音乐氛围。久负盛名的“哈尔滨之夏”音乐会是哈尔滨市一张亮丽的名片。每逢举办之际，哈尔滨就变成了音乐的海洋，大街小巷临时搭建起许多舞台，专业与群众演员如艳丽的花朵争相绽放，到处都回荡着嘹亮的歌声和优美的丝竹之乐。即使在平时，寻常百姓家也对音乐一往情深。在音乐主题公园，孩子们与音乐名人雕塑拍照合影，流连忘返；在音乐博物馆里驻足观看，那一张一张照片，一段段文字记载了这个城市百年音乐史；典雅古朴的老会堂音乐厅经常座无虚席；大气恢弘的大剧院上演歌剧或芭蕾舞时，经常一票难求。
　　 还有，在那翠柳依依的江畔上，每天傍晚时分，一伙一伙的业余合唱团在轮番唱歌，有乐队伴奏，有合唱指挥，有激情的歌者，吸引许多游客驻足观看。走在十里长堤上，萨克斯，笛子等乐器演奏的乐曲会不断传进耳畔，晚上百年老街阳台上的音乐演出，早已独树一帜，名闻遐迩。白天走在这条街上，会听到音箱里不断飘来“山楂树”等俄罗斯歌曲，走进来，会真切地体会到“东方莫斯科”的美名绝不是徒有虚名。
　　 正如我国著名的作曲家冼星海所说：“音乐是人生最大的快乐，音乐是生活中的一股清泉，音乐是陶冶性情的熔炉。”
　　 我常常想，即使一个生命音乐细胞也没有的人，在这座城市里，也得哼着曲儿走路吧，即使无动于衷，缘分也会找到，还愁缘分有多远么？
　　
　　 二
　　 我虽然未从事音乐方面的工作，却从小就喜欢音乐。不客气地说，我和音乐的缘分还不浅呢。
　　 我的家庭是一个热爱音乐的家庭，我的父亲虽然是个普通劳动者，却酷爱京剧，不仅拉得一手好京胡，还能当司鼔，人称“鼓老”，相当乐队的指挥，五十年代在空军航校业余剧团经常参加汇演，还获过奖。当年，父亲常常以此为话题，给我讲他的荣耀历史。
　　 我的姐姐中学、大学都是学校的文艺骨干，还担任过学生会文艺部长，她唱歌跳舞样样都行。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敎我唱歌跳舞，记得那时学跳俄罗斯民族舞蹈，走鸭子步、单腿跳还蛮像样的，以后我经常参加学校的文艺演出。
　　 我的女儿在大学学的也是个音乐专业，工作后还考取了维也纳一所大学的研究生，专攻合唱指挥，她带领的合唱团已获得了多项国际和市教育系统合唱比赛大奖。
　　 称不上音乐世家，但总有家庭成员吃音乐饭。耳濡目染，自然音乐的缘分就沾到了身上。
　　 上个世纪60年代，我住的大杂院也蛮有音乐氛围的，虽然那时物资匮乏，生活并不富裕，但人们的精神状态却很好。尤其是我们一群不大不小的孩子整天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玩。小伙伴们有的拉二胡，有的拉手风琴，有的吹笛子，八仙过海，各显其能。那时的孩子可没有今天孩子幸运，可以请老师教，而且什么高级的乐器家长都能买。那时我家的经济条件不是太好，便给我买了一个比较便宜的竹笛，我如获至宝，爱不释手，很快就能吹曲子了。我还跟父亲学习了京胡。我们这些孩子经常聚在一起合奏一曲，那个认真劲儿就像正式登台演出一样。还别说，小伙伴长大后，还真有人进入了省市级文艺团体，成为颇有名望的专业文艺工作者。
　　 我们大院还有一对夫妻，以前在鸡西京剧团拉过京胡唱过京剧，夏日里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唱戏，我父亲有时间也参加。那悠扬婉转的琴声，吸引了许多京剧爱好者聚在一起，你来一段“借东风”，她来一段“贵妃醉酒”，我们这些孩子挤在人群里观看，开心得就像过年看大戏一样。在样板戏盛行的年代，这些京剧行家还教我们排练过“沙家浜”片段，一时间，大院变成了令人许多人羡慕的京剧舞台了。许多年之后，我都在想，城市百年的音乐积淀，除了交响乐团那些阳春白雪似的主旋律，也离不开民间大院这些乡土音乐的音符，更离不开城市各阶层人们对音乐的喜爱。
　　 我的那支竹笛和父亲那把京胡一直都带在身边，跟随我去北大荒兵团和上海上大学，成为我最好的伙伴，和音乐的缘分一直不断，看到它们，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我的父亲和那个令人留恋的快乐的年代。
　　 上中学后我作为合唱指挥曾多次带领学校合唱团参加比赛，也参加过哈夏音乐会的演出。1975年到工厂工作，工作之余，唱歌、拉二胡、吹笛子极大地丰富了我的业余生活。我还指挥过工厂的大合唱，参加了市电子系统的汇演。时至今日我经常怀着感恩之心去回想那一幕幕令人激动的演出场面。
　　 很多老师都以为我是有着音乐天赋的，我也不知从哪得出这样的印象，总是把我往音乐道上拉。也好，沾上音乐，本来就是属于快乐的事，为何拒绝呢？
　　
　　 三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转眼间我已年逾古稀。退休之后，我想，年轻时就羡慕那些会弹钢琴的人，如今有时间有能力，该圆我的钢琴梦了，于是我就去老年人大学报名，结果春季班名额已满，等到秋季开学我又报名，终于在2019年9月参加了钢琴班的学习，至今已是第五个学期了。
　　 在老年人大学要从基础开始，系统地学习。首先接触的是五线谱，说实在的，看到像小蝌蚪似的五线谱真有点头晕。同样的位置上，高音谱和低音谱表示的音截然不同，我像掉进了迷魂阵一样，经常张冠李戴。我就尽力默记下来，慢慢地熟悉了，就能看懂五线谱了。
　　 学琴是需要经常练琴的，毕竟年龄大了，对于我这个古稀之年的老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快乐的事，更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岁月的打磨，让手指变得僵硬了。两个手像一根绳上的蚂蚱，一动俱动，很不灵活。仿佛就像在爬一座高高的山峰。老师非常理解我们，她说，你们这个年龄的人学琴，不一定要达到多高的水平，只要觉得有提高，感到满意就好。老师说得多好啊！是的，人们爬山未必一定要攀登到顶峰，爬累了歇一歇，看看山下的大好风光，不也心胸开阔，神清气爽吗？如果有力气接着再爬，既开阔了眼界又磨练了意志，何乐而不为呢？在老师的鼓励下我和大家一样刻苦练习，按时完成作业，手指也渐渐地灵活起来，听从大脑指挥了。
　　 从上个学期开始，老年大学钢琴班开始学习德国作曲家布格穆勒100钢琴进阶练习25首。至今已学了9首曲子，颇有感触。这里且不说演奏的难度和学习的艰辛。只说这些钢琴曲的文学属性和它的画面感。从已经学过的9首中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描写自然风光及人的感受，如“牧歌”、“清澈的溪水”、“天使的歌声”。另一类是描写人的行为的，如“坦诉”，“天真烂漫”，“前进”、“行猎”、“阿拉伯风格”。这些乐曲不仅旋律悠扬婉转、动人心弦，而且通过强、弱，快、慢，连奏、断奏等音乐手法，把不同的主题表现得淋漓尽致，让眼前不断变换出各种画面，情不自禁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每一首钢琴曲都是充满诗情画意的，而且有不同的演奏风格，给人以不同的艺术享受。
　　 我曾看过一篇文章，颇有新意。他把钢琴的演奏风格分为豪放派和婉约派，一如宋词的风格划分一样。他认为意大利作曲家、钢琴家克莱门蒂及其学生贝多芬及后来的李斯特，追求音色丰富，强调力度，大气磅礴演奏风格等特点应归为豪放派。而莫扎特、舒曼、肖邦等大师因弹奏的舒缓流畅、简洁纯净，如诗如画、优美可人的风格，而归为婉约派。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由于本人对这些钢琴家的作品欣赏数量有限，不敢妄加评论，但是我很认同这个观点，音乐和文学写作一样也是有不同风格或者说不同流派的，不同的演奏风格表现的主题也不是一样的。当你欣赏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舒伯特的“小夜曲”、肖邦的“圆舞曲”，一定会感受到不同的风格对心灵的撞击也是不同的。
　　 这几年学习了老年人大学的教材及拜厄和布格缪勒练习曲，还有哈农练指法，我不仅入门了，还能弹一些经典的小曲目。譬如，贝多芬的致爱丽丝（简版）。当美妙悦耳的琴声在房间里回荡起来时，我和老伴儿都像孩子考试得到了好成绩一样的开心。
　　 钢琴被称为乐器之王，它的音域宽厚，音色甜美，可以表现喜怒哀乐各种情感，可以弹古典乐曲也可以弹通俗歌曲。虽然我还是一个初学者，但我也从中获益了。当心情愉悦的时候喜欢去弹一些欢乐的曲子，尽情抒发自己的情感；心情压抑的时候就弹一些忧郁的歌曲，努力去排解心情。弹琴的过程是一次心灵的洗涤，是一次快乐的体验，是一次理想的飞跃。
　　 俄国作曲家柴科夫斯基说：“音乐是上天给人类最伟大的礼物。”德国作曲家、钢琴家贝多芬说：“音乐是比一切智能，一切哲学更高的启示。”只有操起音乐的琴弦，才会真正体会这些名言的深刻。
　　 音乐对于我来说是春天的细雨，滋润我的心田，是夏日的清风，令人神清气爽，是秋天的果实，让我收获满满。我想，我和它的缘分会像那行云流水般的钢琴曲一样源远流长，如影随形。难道不是吗？
　　 音乐偏爱我，让我的老年可以沉浸在音乐的世界。我和音乐的缘分，真的不浅啊！
　　
　　 2023.7.11江山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