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的月亮
　　 挂在天上，如同风筝
　　 那天它是哭着走开的
　　 小路上的荆棘沾上衣衫
　　 月光照亮男孩的卷发
　　 他举着镜子，在河边哭泣
　　 镜子，並不与鱼儿说话
　　 它甚至恨鱼，为什么只有悲伤
　　 没有眼泪
　　
　　 男孩想用眼泪做一把提琴
　　 曲子只拉给妈妈听
　　 这个人，一千年前就见过
　　 一千年后，仍在河边等待
　　 风起了，风筝线刮断了
　　 可以揪光自己的头发做风筝线
　　 只要有线，风筝就能高飞
　　 就能风干眼眶中的眼泪
　　
　　 傍晚，男孩收起镜子
　　 对河床上的生灵说
　　 从此我要从水边消失
　　 你不用怀念我的形，我的身
　　 只消等待月亮在天空破碎
　　 从河水捞起我的影
　　
　　 ◎鸟醒来，就开始啼鸣
　　
　　 三哥是三哥，不是鸟
　　 三哥喜欢鸟，柳莺，金翅儿
　　 红雀儿，红靛壳，蓝靛壳
　　 绿云一样的树，托住它们
　　 柔美如丝的叫声
　　 院里的花朵是鸟叫醒的
　　 天空的雷声是鸟唤来的
　　 云层里的月亮是用鸟叫声磨明的
　　
　　 窗前，编织天空的另一种颜色
　　 凄美而空洞
　　 从今天起，我要学习鸟语
　　 用鸟的声音托住跌落的云
　　 把辽阔的世界装进啤酒瓶
　　 世界攒动，我偏偏不动
　　 向三哥学习，在沸腾的春天
　　 默不作声
　　
　　 ◎乡村，土的故事
　　
　　 我如同一粒灰尘返回故乡
　　 落到战战兢兢的土房顶
　　 春天，漠北荡起沙尘暴
　　 黄太阳，照耀寂寞的村庄
　　 郭现夭子，阳坡夭子，老丈夭子
　　 一个个村名被黄尘覆盖
　　
　　 风的脚步在山坡上很慢
　　 也在寻找静寂之地
　　 一个只供奉野菊花的地方
　　 山是黄的，一座座的山丘
　　 隐着灵魂的坟
　　 饮烟是白的，托不起大地的黄
　　
　　 我伏在祖父的坟茔，倾听
　　 大地的心跳，激活我的动脉
　　 一株高梁的形态，酷似祖父
　　 他喜欢厮守，血融于水
　　 晚归的牛羊是水做的
　　
　　 三哥走了五年了，他也爱土
　　 土的身躯，土的毛孔，土的呼吸
　　 他当过知青，住土房子，睡土坑
　　 土院墙上，站着去年的鸟
　　 年复一年
　　 奔流不息的鸟鸣
　　
　　 清明，雨无抒发风的潮湿
　　 偶尔也会坐上炕沿
　　 想想一只鸟的前生今世
　　 人啊，生命聊胜于鸟
　　 没有前生，只有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