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弦谁听】知青的苦乐生活
过去了几十年的知青生活好象是一卷残破的旧书,没有人再愿意去翻阅它,即使它当年曾轰轰烈烈地牵涉到了千家万户。
忽然有这么一天,碰巧和当年在一起生活过的知青们聚在了一起,就着一杯清茶,娓娓谈起那遥远年代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却依然能从苦涩的泪水中感觉到些微快乐。
过了期的“盐”
一场春雨连续下了好几天,农民们自然不能出工干活,这也是知青们在农村时相聚的大好时光,于是,我们几位知青朋友便趁此机会相邀六、七人到吴老大的生产队去耍。
吴老大是个忠厚人,更何况来者中还有他的二弟。虽然正是春荒时机,粮食极为有限,自己都不敢敞开肚皮吃饱饭,但他仍然慷慨大方的拿出二斤多大米来煮稀饭招待大家。菜很简单,用些洋芋切成片即可炒来下饭。
吴老二自认为厨艺了得,主动将切好的洋芋片放入锅中以猛火炒之,只等熟了便可让大家上桌享受。
不想边嘎已急不可待,伸手于锅中抓了两片,以为先尝为快,谁知,边嘎尝后却大声嚷嚷:“不放盐,怎么吃?”
吴老二声言:“我已放了不少盐,兴许是你口味太重。”然后,自己也将信将疑的夹了两片放入口中,这一尝已知是缺了盐味,心想,自己是放了盐的,可能是放少了一些。便又从盐碗中铲了些盐放入锅中,再尝,依然没有盐味。
边嘎说:“兴许是盐存久了,失了效。”
聪明的吴老二说:“什么东西都可以过期失效,唯有盐是不会失效的。”说完,便大声问吴老大:“这碗中的盐怎么就不咸呢?”
吴老大过来一看,忙说:“糟了,你们把尿素放到锅里了。”
虽然洋芋里放了不少尿素,但大家都认为尿素应该无毒,原因是丝毫没有怪味,也没听说过有人化肥中毒,更主要的原因是浪费不起,所以大家依然如风卷残云一般,饱饱的吃了一顿。
以后,每每回忆起这件事来,仍觉有趣的很。
当然,这还是由于食物过于紧张所致。
碗里的千足虫
一天,我和陈猫猫冒雨流串到了曾伟的生产队,对于我们的突然来访,曾伟虽然很高兴,但粮食问题却是个大问题。他非常不好意思的告诉我们说:“家中仅剩玉米面斤许,我们三人只能煮包谷稀饭,待明天天晴后,我再去设法。”说完便用一木盆置放在屋檐下,准备接些房子上流下的屋檐水来煮饭。
天渐渐黑了下来,如豆的煤油灯仅能看见人的影子,好不容易生燃火,再将木盆里发黄的屋檐水倒入锅中,煮成了一锅包谷稀饭。
我们每人分得一大海碗,也没有任何菜下饭。
当我端起碗正欲饱餐一顿时,却忽然发现碗中有许多千足虫,该虫不但形像丑陋,且奇臭无比,我只好强忍饥饿把碗放下。我知道了是房子上流下的水里面有不少千足虫,我没有勇气吃下这令人恶心的包谷稀饭。
谁知曾伟却用筷子拈出千足虫于碗边轻轻一磕,继续吃他的包谷稀饭,当一碗包谷稀饭吃完后,他的碗边已丢下十多条千足虫。接着他又非常高兴轻松的吃下了我不吃的那一碗。
因为没有粮食,好容易等到天明,我们又才走到有粮食的地方。
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当年最能吃苦的曾伟,今天的生活依然很简朴,他时常说:“有饱饭吃,有棉袄穿,我心足矣!”
他是个特别能吃苦的人。也是个特别节俭的人。虽然他有着高级教师和律师的双重身份。
吃了没满月的小狗
由于较长时间的缺乏营养,生产队的活路又苦,特别是正值春荒时节,食物非常紧张。
一天,边嘎对老四说:“我们好久没吃肉了,心里实在慌的狠。”老四说:“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慌,我们是一样的,脚都拖不起了,但这有什么法,只好再忍几天,找机会进城去打牙祭。
边嘎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告诉老四说:“生产队守仓库的母狗子下了一窝儿,有四个,我们去捉两个煮来吃如何?”
老四说:“狗儿没满月,个头太小,就是弄来吃了,也抵不了事,解不了馋。”
边嘎说:“个老子,蚂蚱也是肉,瘸子也是儿,更何况是个狗子,再小也是一坨肉噻。你未必不晓得我们有半个多月没见到油腥腥了吗。”
老四说:“你娃不晓得,母狗子最护儿,你去捉它的小狗子它不咬你才怪。来不来都说某人象个母狗子一样惹不起,何况它真是个母狗子,把你咬了就该你倒霉。”
边嘎说:“简单的很嘛,我到狗窝边去屙泡屎,就能把它引开,当母狗子来吃屎时,你就去它窝里捉两个小狗儿回来,到时候它咬鬼呀。”
说完,两个人趁着黑夜到了狗窝边上,母狗发现两个都是熟人,也就没有乱叫,只是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小狗。
果然,边嘎在一边拉出的屎起了作用,母狗丢下了窝里的小狗,寻着屎味找去了。它哪里会知道,它的两个可爱的小宝宝,很快就会变成人家盘中的食物。
趁母狗吃屎之机,老四连忙捉走了两只小狗回到了家。
到了家过后,老四和边嘎各用一根细绳勒死了两只拼命挣扎的小狗,不一会,小狗便咽了气。他们忙点火烧水,将小狗烫去毛后,和作几坨洋芋煮来吃了。
这是一个听起来就很残忍的事,但确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其实,在几十年和老四与边嘎打交道的过程中,我心中只认定他们是很优秀的人,同时也是非常善良的人。这个故事只能说明在特定的环境中,不能单凭一件事情来评判一个人的品德,大家都应该明白,生存才是第一要素。
这两位当年残忍吃下没有满月小狗的人,现在心中时时能流淌出最美妙的歌谣,他们两人创作的音乐作品都在国家拿过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