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上高中以来的第一次期中考试。第一天，第一门功课考的是英语，也是我最讨厌的一门。
　　 听说要期中考试，老妈做饭比平时起得更早。三个荷包蛋和一个肉夹馍，目的是让我考出好成绩。吃了早饭，我急急忙忙跑到学校。我家离学校并不远，不到一站路。为了我上学方便，老爸专门在学校附近买了套新房，老爸对我的学习也够上心的。
　　 到校后，发现天还没有大亮，太阳笼罩在灰蒙蒙的云里，晨曦微露。刚入冬的清晨并不那么冷，可我心里却比较凉，挖空心思地想着怎样才能把这门功课考好。
　　 一到考场门口，大家都把书包一字排开靠墙放在教室外面。一位女监考老师正拿着一支上宽下窄，黑色、长条形的探测棒在检测每一位考生！切，一个小小的期中考试，至于整得跟中考似的严，有意思吗？
　　 监考老师有两位，拿探测棒检测学生的那位女老师特别认真。只见她用探测棒在我们每个人的前胸、后背、胳膊、腿上面划拉着，甚至连胳肘窝都没放过，就差点让我们脱掉鞋子检查了。每个人她都仔细地检测了才放进去。
　　 那位男老师在里面检查每张桌子抽屉和窗台，连窗帘后面也查看一番。也就是说，想用手机作弊比登天还难。
　　 我的座位号是6号，挺吉利的一个数字，我蛮喜欢的。后面7号是林小静，我们班的学霸，让我看到了希望。
　　 进去后，把笔和其他用具放到桌上，坐定，等着发卷子。
　　 一想到今天考英语，脑袋就发懵。说实在的，自打小学三年级学英语以来，我从来就没及格过。特别到了初三，能考50分都是侥幸，一般只考三四十分。
　　 该死，这可是上高中以来的第一次期中考试，考完接着就是家长会，可不能太丢人！幸好我亲爱的小静就坐在后面，心里一阵窃喜。小静不仅是我的老同学，还是邻居，也是最要好的朋友，何况凭着老朋友关系，不管说啥她也得帮我一把。想到这里，我安心不少。
　　 预备铃一响，卷子和答题卡很快发下来。然后是那位男老师给每个同学的答题卡上贴条形码。这条形码，切，可真TM的简单，是我见过的最简易的条形码。左上角是每个学生六位数的考试号码，右边是名字。下方更简易，左边两位数是考场，右边两位数是座位号。这是为了方便老师上网改卷子，扫描到网上用的。
　　 翻来卷子一看，大部分单词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们。这下完了，我的心，一下子跌到低谷，看来过去的历史还得重演。
　　 开考前半个小时是听力，我没听懂几个单词，先把答案瞎蒙上再说。听力完后，轮到答其他题目，反正我不会，大眼瞪小眼把题目看了半天，还是不会。瞅瞅四周，别人都在专心致志答题，只有自己没事干。没有手机，这会儿作弊都没机会。
　　 于是，我开始无聊地观察四周，这个教室和我班在一层，都是四层。不同的是我班在最东边，这个在最西边。每个教室面积都一样大，布置也差不多。正前方墙上都有张大白板，宽一米，长四米，由四块正方形的小白板组成，中间两块是活动的，能拉开，后面镶嵌着一个大电子屏。老师讲课用的是红蓝两种无尘水解笔。白板是在这几年才兴起来的，我上小学六年级那会儿，每个班用的还是黑板，老师用粉笔写起字来尘土飞扬，经常满教室都是粉笔沫子。
　　 白板上方，左边是个圆形的黑框电子表，直径大概一尺吧。正中央是鲜红的国旗，两遍是大红色的标语。左边“团结拼搏”，右边“求实创新”，每个班都一样。
　　 白板左上角有监控、黑色方壳子喇叭和应急灯。当然了，这几样东西并不在一条电线上，左一个，右一个胡乱安在雪白的墙上。它们之间与白板上方的电线乱七八糟地连着。
　　 白板的右上方也安了一个黑色方壳子喇叭，还有个白壳子的喇叭，斜下角有个不大的总开关匣，再下面有个插座，是平时作听力练习插录音机用的。相连的电线七扭八歪地连着，照样很乱。
　　 监考的男老师就坐在讲台上，三十来岁，匀称的身材，高大魁梧，西服笔挺，黑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微黑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比我老爸帅多了。教室里除了我，剩下的学生都在答题。此刻的他和我一样无聊，正拿着一团卫生纸在搽他那双鳄鱼牌黑皮鞋，一只已经搽得锃亮。因为和我老爸的鞋一个牌子，我很快认出来了。
　　 天，慢慢大亮起来。太阳设法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可爱的，金色的阳光从左边的三个大玻璃窗外渐渐地照射进来。一道道金灿灿、明亮的光线斜斜地照射在中间的几排桌子上，使得黄色桌面显得有点刺眼。教室里暖气很好，暖融融的，加上暖洋洋的太阳，我无聊地趴在桌上，有点昏昏欲睡了。
　　 我趴了一小会儿，脖子有点酸。这里的课桌，高度？我看最多也就一米，桌面宽度，我拃了下，不到两拃，长度不到三拃。这样的小课桌，连一米六个子的小静坐着都显得不够用，何况对于我这个一米七几的大男孩，坐到这显得那么低矮、憋屈。坐的时间长点就感觉脊背难受，我恐怕迟早会像我老妈那样得颈椎病。尽管我还不是同学中个子高的，只能算中等，可想那些大个子了。
　　 桌子下面的抽屉也很小，幸亏右边靠墙做了个半墙高，淡黄色的大柜子。说是柜子，其实就是简单的无门小格子，6排，每排10个，共60个，平均一人一个，用来放书本。由于考试，每个班学生都把抽屉里的书本收拾到小柜子里，每个小格子都不够用，里面塞得满满当当，还有许多书堆在最上面，显得很凌乱。其实发的书有不少和课本无关。
　　 多亏了那个小格子，否则还得像小学那样把书背来背去。想想小时候，每天奶奶送我上下学没少替我背书包，可够辛苦的。奶奶说我的书包足有十斤重。后来老妈心疼奶奶，给我买了个拉杆书包才减轻了奶奶的负担。老妈说她上小学那会儿，每学期就三两本书，后来不照样考上大学。老妈说现在买太多的资料书养成学生懒惰的毛病，造成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
　　 其实，我进这所重点高中学挺不容易的。
　　 因为特别喜欢打游戏，结果，从初二起，各门功课都拉下来不少。老妈给我找了四门家教，也没把成绩提起来，主要是我一听课就瞌睡。我想，我真的就像老爸说的，不是学习那块料。到了初三更是赶不上，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中考的时候，我TM的成绩鬼使神差地考了250！要不是体育和实验的70分加起来，我真成250了。
　　 分数下来之后，我好一场痛哭，两天都没吃饭。其实我私藏有泡面和可乐。这可吓坏了老妈，老爸看我痛苦的样子，没有修理我，反倒安慰起来。说“不怕，儿子。没事的，老子有的钱，现在干啥不都是要钱？只要你以后好好学，老子给你找个好重点高中。”
　　 中考分数下来没多久，老爸就开始四下活动。老爸做生意的，有的是钱，具体我不知道有多少，几百万总该有吧。偷听爸妈谈话得知，他先托教育局的一位叔叔，再由那人给校长说。当然，期间老爸没少费劲。
　　 刚进班的那会儿，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后来又进十来个我这样的学生，我也就没啥感觉了。但是，还是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特别是这该死的英语。第一周，我上课努力地听课，其他科目还好，就是英语和数学，由于基础太差，上课再认真也还是听不懂。老妈在外面给我找好了补习学校，我准备努力赶上去。
　　 可是，到第二周，我又控制不了自己，心里痒痒，想打游戏。经不住过去的几个朋友撺掇，放学后，又跟着他们偷偷去打了几次，那种极致快感，真是爽死了。开学前下的决心也渐渐淡忘了，唉，还是打游戏好，学习多累呀。
　　 这时候，一高一矮两个巡考的领导进来，那个矮个子的嫌大家对着抽屉，让全部反过来坐。这样我们开始面朝后了。
　　 后墙上镶嵌着一块和前面差不多大的黑板，说是黑板，其实是墨绿色，磨砂玻璃面，是用来办黑板报的。上面周围用白色铁皮包着一寸宽的边，下面是同样颜色铁皮做成两寸宽的粉笔槽，接粉笔沫用的。最左边已经裂开翘起一段，粉笔槽子擦得干干净净。黑板必须用粉笔往上写才能看见，所以黑板报是用粉笔办的。这个月板报的主题是“节约水”，所以，每个班级都是以水为主题的班板报。这个班学生不仅在当中竖着写着两列“爱惜生命之源，关注点点滴滴”红色大字标语，还在“点点滴滴”四个字旁边画着蓝色水滴。下面沿着黑板边缘，从中间相对着，用红、黄、紫三种颜色画着线条优美、曲卷起来的喇叭花图案，还把每个人的学习计划整齐贴在黑板两侧。
　　 每个同学的学习计划统一用白纸做封皮，封皮上面大大地写着“学习计划”，下面是班级和姓名。有的“学习计划”四个字描成镂空的，有的只是描粗，也有的只写大一点，很少也有竖着写的，反正没有几个字写得好的。就像我爷爷说我的字“狗爬”一样。你们这一代人的字都被电脑毁了，爷爷经常这样说。我们家字写得最好的是爷爷，连我爸妈都很崇拜他。爷爷曾经想教我练字，被老爸挡住了，老爸说练啥字呢？有电脑呢，想要啥样的字打不出来？叫我只管把学习搞好就行了。就这样，我现在还写的一手臭字。初中语文老师曾多次批评我，说考试肯定会吃亏，我不知道我那该死的250分和我的破字有没有关系。
　　 所谓的“学习计划”大部分不过是掩耳盗铃。很多同学都是网上胡乱抄的，就是真的自己写，也没几个能实实在在把自己的计划付诸行动。从小学到初中，每学期老师都让写学习计划，也够烦人的。
　　 教室左右两边的墙上挂着分别用楷书和隶书写的四张条幅标语，大致是“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学习要有三心,一信心,二决心,三恒心”；“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分辛苦一分才”；“如果要别人诚信，首先要自己诚信”，这些教导我们好好学习，做个好人的，每个教室的标语都差不多。
　　 那个女监考老师是八班的数学老师，一副精明的样子。她此刻正优雅地坐着。你别说，她长的可真漂亮，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一双大大的，很有灵气的眼睛。乌黑发亮的齐耳短发很有弹性地垂在耳边。苗条的身材穿着一件时髦，焦糖色双面呢大衣。据老妈说，焦糖色是今年的流行色，老妈也有一件类似的大衣。那位女老师一条白丝巾越发衬得皮肤光亮。和老妈相比，老妈也很漂亮，可就是老妈气质差远了。当然和小静是无法比的，这世界上谁都比不过小静！在我心里，小静是最完美的。我们曾是一座楼上的邻居，从学前班就上一个班，我打心眼里喜欢她，早把她当老婆了，我暗暗下决心，用一生来好好保护她。小静学习也很好，特别是英语，是超级学霸。中考她考了500多分，很幸运地考到这所学校，现在我们又一个班了。
　　 看看放在桌上的手表，时间快过一半了，真乏味，想让小静把做好的答案递过来。我小心翼翼踢了下她的桌子腿，没见反应，估计是没答完，我得再等等。那个无聊的女老师时不时地起来在教室里蹑手蹑脚转悠，很像一只四处寻找老鼠的猫，我得小心点。
　　 在我正对面，后黑板左边的墙上是关于十九大学习的“学习园地”。在一大块白纸的左上角画的是天安门城楼的一角，其他画的还算凑合，只是那大大的石狮子画的是那么逼真，圆圆的大脑袋占了半个身体，头上曲卷的狮子毛画得很细致，一圈一圈的，好可爱哟。还有身上，用同样手法画的狮子毛，我喜欢。一张扁扁的阔嘴里只画了两颗尖尖的牙齿，我哑然失笑了。不由得想起“鲁智深拳打镇关西”，大嘴里满口牙被打掉，只剩下两颗。
　　 右下角习大大的画像，画得也不错，蛮像的，有漫画的风格。剩下空白的地方从中间分成两部分，内容是学习十九大的。正中间空白处用红笔写着两列核桃大的字，右边是“公正司法全民司法”，左边是“科学立法严格执法”。具体到小字的内容，我已经读了两遍了，大概内容是遵纪守法，富国强国的内容。这几年，我感觉我们国家够强大的了。假期里我跟老爸老妈去了欧洲和东南亚几个国家，大家说欧洲都是发达国家，我看不过如此。说实在的，中国人出去旅游，其他国家都跟伺候大爷一样毕恭毕敬。我们国家经济已经走在世界前列，我们没必要自卑。我都想不通，干吗还要学这该死的英语，应该让他们都学中文才对！我看我不会英语，出国照样畅通无阻。
　　 这个班因为是重点班，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后黑板右上方整齐地贴了七八张金灿灿的奖状，让人羡慕不已。正上方挂着个大红条幅，大白字写着“拒绝手机，钻心听讲，提高效率”。我都纳了闷了，难道拿手机学习效率就不高吗？难道手机查字没有字典快吗？大家都不用手机，那生产手机的厂家不就倒闭了吗？那得该有多少工人失业呀，多少儿童失学，多少家庭陷入困境？唉，真拿学校没办法，但我还是遵守纪律的，不往学校带手机，免得被逮住了给老爸老妈添麻烦。
　　 说到老爸老妈，我得多说几句。他们对我，那可是没得说，要啥给啥，百依百顺。年轻时候他们是大学同学，自从有了我，老妈就再没上过班，全心全意看护我。现在我大了，除了照顾我吃穿，剩下的时间就是打扮好自己然后去打麻将。老爸累死累活做生意，老爸挣了好多钱。自从习大大执政以来，老爸说这几年生意不好做了，主要是上面抓得紧，好多承包活资质达不到的公司有钱也揽不到。但是这几年他们老吵架，主要是老妈说老爸在外头养了个“狐狸精”，老爸反倒说老妈没品位。有时候天天吵，他们一吵起来也顾不上管我，我没心思学习，趁机跑出去和同学上网打游戏。就这样从初二开始，我的学习一落千丈。
　　 看看表，还有半个小时要下课了，我得抓紧把能蒙的答案都蒙上，万一指靠不上小静呢。先蒙作文，作文我一点也不会写，咋办？还是老办法，从前面阅读文章里抄上一段，滥芋充数，要不卷面都是空白，多难看。
　　 抄完后，我一边抬着头，心慌意乱地观察着两位老师，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小静的后背。过了一会儿，在那女老师转到后面，不注意的时候，她悄悄背着左手递过来一个小纸团。她那白皙、葱根似的细嫩的小手，我真想多握一会儿。但，此时，我不得不眼疾手快飞速接过纸团，抓在手心里。我的心，害怕地“砰砰”直跳，声音大的自己都能听见，像似快要蹦出来。血液即刻涌上头顶，感觉脸在发烧，脖子发烫。现在要是有面镜子的话，我一定能看见我那面红耳赤，跟公鸡吞了辣椒似的脸。我赶紧低下头，紧紧攥着拳头里的纸团，握到手心冒汗，生怕它蹦出来被老师逮住。
　　 我在心里盘算着怎样安全打开纸团。幸好那位男老师坐在讲台上，不怎么走动。我得紧盯着那位女老师，她时不时地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看样子挺严厉的。始终找不到打开纸团的机会，该死，我在心里都快要骂她了。
　　 终于，机会来了。她悄悄地走到前门，很轻的一声门响，应该是出去了，大概是去卫生间吧。妈呀，机会来了！我得抓紧时间。
　　 我偷偷地，颤抖着伸开一点左手，那个白色的小纸团被牢牢握着，被手心冒出的汗水浸泡着，已经有点湿了。我掀起试卷一角挡在上面，用右手拿的签字笔尖一点一点帮着左手把纸团展开，铺在卷子下面。我的心一直在“砰砰”跳着，声音大的，我感觉别的同学都能听见。我一边快速抄着答案，一边竖着耳朵听着老师的脚步。前面自己蒙的答案一律作废，我飞速地抄着，抄着！抄着！！虽然ABCD这些答案抄的歪歪扭扭，但，这可是我从来没有的速度！抄到最后，发现60个单选答案只有55个，怎么？小静没做完？我再检查了一遍，还是少了五个！少五个也没事，小静是学霸，95分的答案，至少考80分没问题。抄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纸条揉进手里，装进裤兜里。
　　 我带着“噗通，噗通！”乱跳的心，掩饰着狂喜，淡定地坐起来。这时，门轻微响了一下，那位女老师刚好进来。她的脚步依然很轻，很慢，犹如她的人一样淡定、沉稳、优雅。
　　 下课铃响了，我的心已经平静不少，迅速交了卷子。
　　 出来后，小声问小静：“怎么？最后五个单选你没做出来？”
　　 “是最前面五个没做出来。”小静淡淡地说。
　　 我，迅速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