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鲁】忆梧桐(随笔)
小时候,总会听到院口溜达的大爷路过门口时,一边轻摇头一边喃语:“梧桐认主,难成材。”
我那时太小,着实不明白什么意思,直至今日还时常忆起那棵梧桐树。
七岁那年,父亲停下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抬起后座的车架,单手托起一株孩童手腕粗细的小苗,缓缓走进我的视线中。
那天是我的生日,父亲于集上以五元价格买下了那颗小苗,走到我的身前,他浅浅一笑:“都说梧桐这种树认主,不好养,看看咱家崽崽跟它有没有缘分。”看着大人手中的这棵“小家伙”,我未经世事的小脑瓜里,第一次对缘分有了奇妙感应。
自此,这个“小家伙”便在我们那个不大的院子安顿了下来。
现在想来,其实真的没有太多“额外”照顾,甚至狂风暴雨袭来时,孱弱的“小家伙”在风暴中摇摆不止,也没有想过去加固一下。老辈人都坚信,小树长高的过程就是孩子长大的经历,困苦艰辛外力虽可排解一时,但真正战胜终要靠自己。
好在,它顽强的活了下来,且越长越茁壮。
看着“小家伙”越长越高越长越茁,我也养成了习惯,时不常提着小花洒去“看看”它。
孩子总会长大,懵懂也会被世俗无情替代。五年光阴匆匆,彼时那株弱不禁风的小苗在饱经风雨后,也打破桎梏成长为十多米高的大梧桐,自此,再没有过路人说“难成材”。
说来也怪,也是一个雨夜,我在自己小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透过雨滴噼啪的模糊窗台,用尽精力想仔细看我的“伙伴”,仿佛感受到我的目光般,原本摇曳的身姿在我眼神投来的一刹,径自笔直。那一瞬,它宛若漆黑夜色下坚定矗立的哨兵,坚毅挺拔纹丝不动。
一阵劲风袭来,耳边随来“咔嚓”一道脆响,本已大腿粗细的梧桐,竟然居中硬生断成两节,我心痛极了,朝里屋的父亲大喊:“梧桐折了!”
几日后,我们举家北上,自此便在北京城生活了下来。
多年后,有一日我与母亲闲聊,问及当年梧桐树折断后为什么来北京,母亲微微沉思片刻:“梧高凤必至,花香蝶自来,它断了,证明是时候离开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母亲已经和舅舅讨论举家北上的事情,但迟迟拿不定主意,家乡虽亲,但无奈生活实在窘迫,也就在两难之际,梧桐先为我们做出了选择。
是啊,梧高凤必至,花香蝶自来。于凤而言,梧桐是栖息之所,凤大了,梧桐小了,就会飞走继续寻找栖身。
三年前,镇政府鼓励新农村建设,那个小院便成了我再也回不去的乌托邦。
时至今日,每当遇困惑艰辛无法自渡之时,那夜梧桐在雨夜坚毅挺拔的身姿,都会给我无尽勇气。笔直是一种勇气,坚挺是一种态度,或许它不知道,这一切早在我心中生了根发了芽,伴随这个好朋友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