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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散文】父亲是片海


作者:薄暮 举人,3812.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0557发表时间:2010-03-25 22:19:14

想念常常让人难以自已,那些斑驳的记忆早已化为一地倒影,浅浅淹没在落寞的花冢。再也无处可去。
   父亲是纯朴的。我自小就爱炫耀自己。哥哥考试拿了第一,我就象自己拿了第一那样高兴,见人就说:“我哥哥可厉害了,考试总是第一。”
   直到有一天,父亲对我说:“又不是你考试得第一,你高兴什么?记住,不要拿别人的东西来炫耀自己。”
   于是,我记住了第一句关于“炫耀”的话——不要拿别人的东西来炫耀自己。
   后来,我凭自己的聪明好勤奋,考试也总是拿第一。我暗暗高兴,觉得一切在我眼中都变得渺小起来。
   就在我得意洋洋的时候,父亲又说话了:“你可以自信,但不能自傲。记住,不要总是炫耀自己。”
   于是,我记住了第二句关于“炫耀”的话——不要总是炫耀自己。
   进中学以后,我在学校组织的辩论赛中得了奖,拿回家一个奖状。小侄儿看见了,就拿去玩。他拿着奖状和他的小伙伴“吹牛”,说他姑姑多么棒,他的朋友马上将他“奉若神明”。
   父亲看见了,对我说:“你不要让他拿着你的东西出去炫耀,这样只会惯坏他。记住,不要让别人拿着你的东西炫耀自己。”
   于是,我记住了第三句关于“炫耀”的话——不要让别人拿着你的东西炫耀自己。
   现在想起来,我的好学应该和父亲的教育有关,他的教育不一定科学,他也不一定懂教育,而我一回想起每一个新起点的迈出,都有父亲在我的身边。小时父亲常说:“你就是一棵树,树会乱长枝干,现在就要把你的毛病统统去除,养成良好的习惯。父亲不太关注我的学业,父亲坚信有了良好的习惯就有了一切。就是这个信念,伴着我走到了现在。父亲这个坚强的信念与神情,一直浮现在眼前。我小学考试经常是全班第一名,甚至是全校第一。这个第一名,最大的轰动是让父亲成了那一年老家的名人。可每当有人问起时,爸爸总是说;“我女儿很是一般”。
   “爸爸,我的成绩你不满意吗?”对于父亲的平淡,我问出这样的问题。父亲摸了摸我的头,也重重地点着头。我明白,其实父亲是说很高兴的。
   父亲很勤恳、很顾家。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煤烧炕,几乎是家家都到三里之外的媒场偷煤,当时的煤场也就是煤矿出过的煤矸石,有一年冬天,父亲正在那矸石里挑拣,来了一群民警,父亲扛起他捡过的煤袋子就跑,数名民警在后面就追,父亲没办法了,只好跑进了我们镇子里的一条齐腰深的河水里,就在那时,父亲也没舍得把煤袋子扔下。当时民警都惊呆了,站在岸边不住的惊叹,这小子,要财不要命啊。不停地喊,“快上来吧,别淹着了,冻坏了,我们不撵了。”父亲,还是不肯上去,直到民警都走的没影了,父亲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和煤袋,笨重的回去了,回到家的时候,父亲的棉裤连着身子都冻成冰棍了。当父亲把裤子脱下去的时候,裤子被冻成一个巨人站在那久久都没卧下,当时妈妈就数落父亲,你好傻啊,倒把煤袋子扔了啊。说完就搂着父亲哭。我看得似懂非懂,只感到我们家那天炕烧得很热,屋里暖暖的。
   中学时代是我最初的青春年华,爱美之心渐炽。常有家境宽余的同学华服丽衫,刻意显示自己的富丽堂皇,自己也便不免深怀嫉羡。我婉转地向父亲表达这个意思,我以为父亲能满足我,因为我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对我疼爱有加,但父亲却沉默,背转身去“不要从外表上装饰自己,而是在知识上装饰自己。”,记得有一次我的执意要求父亲真地生了气,他以严厉的目光看我好久,直到我默默低下头去。我听见父亲在简陋的衣橱里一阵翻腾,后来便看见了那条补了十几个补丁的破旧裤子。当时,父亲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这是我十六岁那年穿的!”我想象不出少年时代的父亲是如何穿着这件衣服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我不知道她那时的眼里是否含泪,直到现在想起来我还深感内疚。
   姊妹四个的大家庭,乡下的日子不是很轻松。但父亲时时处处疼爱儿女,有了好吃的先尽我们享用,有了好穿的先让我们满足,他只把辛苦和艰难留给自己。五十岁之前,父亲满口里已经没有了一颗好牙。他常常牙痛,常常整夜失眠,万分痛苦地在深夜里悄悄呻吟。天一亮,他又早早爬起来,扫院子、喂鸡喂猪,开始新一天的操劳。我们几个儿女并不淘气,日常生活中却也小错不断,但不管谁有失误,父亲都说:“是我不对,没有早想着嘱咐你!”父亲就这样抡起一条温馨的鞭子,慈爱地鞭策我们健康成长,使我们养成知错就改,严以律己的良好品德。
   在有趣的人眼里,生活是那么的有趣,在无趣的人眼里,生活是那么的无趣,但无论是乐观还是悲观,日子都要一分一秒地过去。父亲的有趣在于他擅长用‘玩把戏’的手法去应付生活的局促。最怀念父亲给我们演“电影”,父亲找来一块玻璃片,在上面用墨水画上山水、花草或人物,在晚上把灯都关了,父亲喊一声——‘开演喽!然后拿出当时我们家的的家用电器手电筒,往那画好的玻璃上对着一面墙直射上去,在对面的墙上就会映射出那美丽的影像’我们几个就坐在一边观看一边叫好。一场“电影”,就像一场小小的舞台,表现的似乎并不是打拼生活的艰难辛苦,而是父亲苦中作乐的无限活力。翻阅那时的全家福,父亲流露的也不是疲于奔命应付生活的辛苦,而是左揽右抱娇妻爱子的骄傲满足。”父以他对生活的乐观和豁达,感染了四个儿女,让他们拥有了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同时他还教会我们,要永远以一颗乐观的心面对生活。小时候,父骑自行车带我出门,每当遇到红绿灯,总会细心地将车停到距离路口仍有一段距离有树荫的地方,然后问我:“丫蛋,考考你,爸爸为什么要停在这里?”而这时我一定要讲:“因为爸爸怕我晒。”他就会满意地笑。
   父亲是善良的,有一次,得知一个邻居的孩子患了白血病,父亲要母亲送些钱过去。母亲却坚决不答应,说我们自己都捉襟见肘,哪有富余帮助人家啊,可父亲却说,人这辈子,谁都可能会碰到难事,你舍得帮人家,等你有事了,人家才会舍得帮你。孩子生病对人家是天大的难事,咱们碰上了,能帮的就得帮。并告诉我们姊妹四人,一位同学不小心摔倒了,你伸出你的手拉一把,这就是一份关爱,一个人在拉东西,你伸出你的手去推他一把,这还是一份关爱,我们都听了父亲的。
   父亲常常告诫我们:要感恩于心,当我们把鲜花赠予他人,手中留下了余香;而当把浊泥掷向他人,首先弄脏的是我们的双手。父亲的言传身教在我的一生中都颇受益,而父亲的话,却让我在以后的人生中受益匪浅。
   有人说1984年是一个骚动而热烈的年份,更有人说1984年是“公司元年”、“下海元年”,“下海”是流传在年轻人之间最具蛊惑性的试探。
   父亲不懂钻营,不会玲珑,只是个老好人,又偏偏在这下海经商的洪流中也赶了一把潮流,结果由于经营不善,合伙人把工钱从头算到脚,从始算至终,他们卷走了一半产业不说,父亲还欠了人家好多钱。他们只拿走要带走的,欠款的是父亲,和他们无关。从此我家背上了巨债,父亲也一蹶不振,在一夜之间灰白了头发,再无什么奋斗的欲望,他也突然老了。
   可父亲依然如故地早起上地准时上班。我在放早自习回家的路上偶尔能碰上在地里已劳动了好几个小时的父亲,他总是背着一个大包,就我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是一些能卖钱的啤酒瓶一类的。为了还债,父亲抽烟的习性也改了,经常是生活费要精打细算到每一分每一毛。
   母亲也去找工作,她在镇上扫街。
   79年我考上了市第三中学,要学费,要粮票。父亲到处周借,欢欢喜喜送我上学。用我们老师的话说,我已经走到大世界的边缘,要争取在三年后能真正进入到那个大世界的心脏,将耳朵贴近,听见他的跳动。
   我渐渐懂得考上大学就会有工作,就会变成非农户,就会有本溪街上那群知识青年的气质。我发奋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
   布票粮票即将退出历史舞台时,我正好上高二。父亲高兴地从不知哪道贩子手里买来求之不得的全国粮票时,整个人透出了天真兴奋“这下不用发愁了,丫蛋上学的口粮终于解决了,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新的一学期开始,却莫名其妙地不收粮票了,令父亲狂喜的粮票却一文不值了.心里着实为憨厚老实的父亲喊冤,心里暗说父亲老糊涂了,更怨自己是念了高中的人了,仍是关起门来死读书,为了一心一意读书,真的不闻窗外事。那几叠全国粮票我至今保存着。
   1982年,又是一个春天。全国上下改革的气候进入又一个春天。父亲的欠款也差不多还完了。我参加了高考。由于体检我的身体没合格,结果榜上无名。彻底灰心后,我在我家饱睡了三天三夜。我醒来时,父亲在床边,只是和蔼地,慈祥地笑着“没关系,条条道路通罗马。”实际上我虽然在睡觉,早就想到的就是父亲的话。但我明显看见父亲有泪花在眼眶滚动。也就在那一年,父亲高血压引发脑血栓,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最终没有站起来。临死的时候还告诉我妈,就剩下我大爷的五十元钱了,一定要还上……
   父亲离开我已经很多年了,然而,父亲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都不曾离开过我一分一秒。父亲的教诲时刻在耳边缭绕,父亲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的亲切……它是一片海,一片我找不着北时势必要回来的暖海,那是父亲的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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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用心抒写的文章,一段记忆犹新的往事,一种无比伟大的父爱。欣赏文中“父亲”告诫我们的话语:要感恩于心,当我们把鲜花赠予他人,手中留下了余香;而当把浊泥掷向他人,首先弄脏的是我们的双手。让人受益匪浅。问好作者,欢迎继续赐稿江南。【编辑:一品叫花】【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0030260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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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一品叫花        2010-03-25 22:20:11
  一篇用心抒写的文章,一段记忆犹新的往事,一种无比伟大的父爱。欣赏文中“父亲”告诫我们的话语:要感恩于心,当我们把鲜花赠予他人,手中留下了余香;而当把浊泥掷向他人,首先弄脏的是我们的双手。让人受益匪浅。
人生奈何、忘乐苦多!
2 楼        文友:一品叫花        2010-03-25 22:20:20
  问好作者,欢迎继续赐稿江南。
人生奈何、忘乐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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