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暖】早晚得下去(微小说)
躺在床上,何明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刷快手。翻着翻着,一个讲述“低欲望社会”短视频吸引了何明的注意力。
如今的年轻人,不买房,不结婚,不生娃,不消费,彻底躺平。无论媒体再怎么变着花样的刺激消费,当代的年轻人就是不为所动。即便是国家出手,楼市的成交量也依旧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如今很多人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一代年轻人活的太通透了。
何明今年36岁,大专毕业时,第一份工作的月收入是一千一百元。那时候何明自己住,父母离着不远。何明每天骑车上下班,晚餐在父母家解决。那时候的早点相对便宜,按照何明的饭量,两张鸡蛋灌饼加一杯皮蛋瘦肉粥大概十块钱左右。
何明工作的地方有一家大型农贸市场,里面有不少小饭馆,所以午饭的选择相对多一些。拉面,盖饭,炒菜等等。如果赶上有领导视察工作,午餐的食谱自然会更丰盛一些。
何明是个烟民,但从来不喝酒。每个月的烟钱大概在两百款钱左右,加上每天的饭钱,何明每个月的净收入也就几百块钱。
然而何明当时还是个20来岁的年轻人,淘宝京东什么的还是要用的。偶尔网购点吃的喝的,存几个月钱买部手机什么的肯定也会有。核算下来,何明其实也是个月光族。
几经辗转,何明30岁时换到了如今这份工作,月收入三千五百元。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何明的工作单位离家非常近,每天步行十分钟就到了。虽然何明的父母因为拆迁搬的很远,但何明每天的三餐都可以在单位吃,且量大管饱。没有了交通费和饭费的限制。刨去何明每个月的烟钱和零花。几年攒下来,何明也有了五位数的存款。
如今,何明36岁了。父母为了何明的婚事都快急死了,但无论怎么相亲,何明如今依旧是孑然一身。
何明不想结婚吗?恰恰相反,何明太想结婚了。可现实问题是,即便攥着五位数的存款。即便顶着拆二代甚至拆一代的名号。可又有哪个女人真正关心的,是何明这个人呢?
何明不想消费吗?何明当然想消费,可五位数的存款虽然看起来不少,但如果放在医院里,什么都不是。
不是不想消费,是不敢消费。中国的家庭结构里,两个年轻人结婚,上面要赡养四个老人,下面还要抚养一个孩子,每一分钱都只能花在刀刃上。谁又有多余的钱去消费呢?
如今,何明36岁,不用买房,不敢结婚,不会生娃,不能花钱。孑然一身,只能躺平。
吃苦受罪我一个人就够了,何必再拉一个人陪着我吃苦受罪呢?这句话何明经常挂在嘴边,慢慢地也就成了何明的口头禅。在我看来,与那些自认为活的“通透”的零零后来说,何明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至少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到了一个最适合他的答案。
何明也是个男人,也想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即便如今很多男女都在互相指责对方,即便何明的工作让他看到了太多人性的阴暗面。但何明依旧憧憬着那份平凡的未来。只是如今,即便那样平凡的未来,也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压制着体内的欲望和冲动,何明如今也变得麻木不仁。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已经没什么事情能让何明真正有兴致去做了。新鲜感什么的早就没有了。相亲时碰见什么样姑娘也提不起任何兴致,甚至连吐槽都懒得去吐了。活着的意义已经被日复一日的枯燥慢慢冲淡,似乎只有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诅咒,这是何明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词。生活就像施加在人们身上的一种诅咒,榨干肉体,抽离灵魂。每一个人都被困在自己的那艘“黑珍珠号”上,直到永远。
与其说现如今的人欲望降低了,倒不如说人们已经没有空闲时间去追寻自己的欲望了。资本至上的时代,本就畸形的应试教育压垮了年轻一代。生娃成了一种恐惧,养娃成了一种负担。而那些被资本所贩卖的焦虑彻底洗脑的新一代家长们,自然会把矛头指向自己的亲生骨肉。
在网上,很多人都在呼吁提高工资,提升国民幸福感。这的确是眼下看似最为合理的解决方案。但在我看来,治标不治本。
回到刚才的例子,假如何明的工资不是三千五百块钱,而是三万五千块钱。何明就一定会幸福吗?我不是抬杠,但何明依旧不会幸福。
试想,如果何明每个月的工资是三万五千元。即便当时的物价依旧是现在的水平,何明每个月三万五千元的工资,他能买得起房吗?他能找到一个他心目当中的好妻子吗?他能养得起娃吗?当家人生病时,何明交得起那天价的医药费吗?别抬杠,他真不能。
如果只是给全国人民的工资后面多加一个零的话,那国家就不用费那么大力气去整治教培,医疗和房企了。如果事情真的就那么简单,那咱们只需要学习美国,疯狂印钱就OK了。
如今,36岁的何明虽然每个月的收入只有那么一点点。可何明依旧很满足,因为何明得到东西远比金钱更加珍贵。是同事的尊重,是同行的尊重,也正是因为这种尊重,让何明不愿离开这个工作了六年的地方。
看着京东上七千多块钱的笔记本电脑,何明最终还是选择从淘宝上买了些二手电脑配件。当那台陪伴了何明十一年的旧电脑重新亮起来时,那满满的成就感又岂是一台新电脑可比的?
何明不是穷,更不是抠门,只是比曾经多了一些远见沉稳。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细水长流总是没错。既然没法改变现实,那就先去改变自己。
讲到这里,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对于何明来说,他不过是想找一个能理解自己,彼此陪伴的女人为妻。可如今的现实却把婚姻变成了博弈和阴谋。何明不是怕,是很怕。他很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卷入那一池深不见底的恶臭黑沼之中,永不见天日。然而不管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被人推下去,终归还是要下去。坦然面对也好,连滚带爬也罢。杂而不乱的生活才是每个人最终的归宿。
就聊到这吧。
暗夜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