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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看点】那晚的月,如此美好(小说) ——老虎沟轶事


作者:丁长歌 童生,527.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206发表时间:2023-12-03 09:01:54
摘要:“死婆娘,我打死你这死婆娘哟。”李明群在后面追着赶着骂着,也借机回家去了。 大伙笑了一回,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吃早饭。

【看点】那晚的月,如此美好(小说) “死婆娘,看个露天电影咋还没有回来。”
   李明群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门留着,就是没听到闺女春兰回家推门关门的声音,她不放心。
   “这死婆娘这几天心情不好,莫要惹出啥事来。”
   寒月夜。
   老虎沟一班年轻的男男女女走在山腰明渠路上,嘻嘻哈哈,热热闹闹。天上月圆,足下的路如一条白色的蛇蜿蜒在黑糊糊的山间。
   手电用不上,在手中乱晃。
   山下村庄,给一层薄如轻纱的雾气笼罩,婴孩般的安静。手中拿着煤油火把的小孩们,不太安分。地头坡前的枯草一点就着,噼噼啪啪照亮他们的脸膛。有大人在吼,不要乱点火,小心点。
   整个八十年代,老虎沟和周围的山村一样没有通上电。
   只不过一场极普通的露天电影,放的也不过是早就看过了多少回的《地雷战》《地道战》《上甘岭》之类,却是欢天喜地。
   山村人难得有愉乐的时间,也没有多少娱乐场所。于是结婚做寿,升学当兵,都要花上点钱请来一场电影放映。且不说放什么电影,天还没有黑,先把个发电机嘟嘟弄响再说。让一盏雪亮雪亮的电灯在主人家头顶挂着,满桌子的酒菜,在此时此刻显得是特别的香特别的醉人。
   一块黑边幕布用两根竹竿支挂起来,一束光射出,银幕上的人就动了。从四面八方的人群涌来,聚集在这里。或许并不是太多地关注银幕上放的是什么,年轻的男男女女或许在你推我搡,打打闹闹中由此相识,相谈,相约。
   由此演绎着有多少故事。只有头顶的一轮冷月知晓。
   它孤孤单单飘浮在空中,千百年来,已看惯了年轻男女们间的永恒。电影放得似乎特别的快,夜光似乎流泄的特别快。
   放映员多半是个不识趣的人,在这时说。
   “各位观众,今晚的电影到此结束。欢迎大家下回光临。”
   电影放完了,夜也深了。
   于是各自呼儿唤女,提凳扛椅。一哄而散,乱成一团。手电火把的由点向外四方延伸,火龙般地游走在四处山山沟沟。
   耳朵听过沟里看电影回来杂乱脚声也响过了好久,
   李明群翻来覆去睡不着,感觉眼皮在莫名其妙发跳,心里有些事儿塞着。就划了根火柴,点燃床前油灯,边起身边唠叨。
   “这死婆娘,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放啥电影嘛,天寒地冻的,吃饱了撑着。”
   唠叨中把放电影的人埋怨了一番,又过了阵,外面的狗叫都似乎也经停下来,闺女春兰还没有见到人影子。
   “这死婆娘,干啥子去了,撞到鬼迷路了。”
   李明群不放心,摸索开了门,站在自家小院里。
   月如银般地散在地坝。
   “大海,大海,你起来去问问,看你妹咋还没有回来。到哪去了?”李明群喊着在右房睡的儿子。
   儿子张会海身子不好,在家早早睡了。
   “管她啥,她爱上哪就上哪。”儿子睡意正浓,不耐烦地说。
   新盖的三间大瓦房,在老虎沟里算不得最好,也算不得最差。这都是李明群一手一足张罗出来的。小院前三株果树两笼竹,月渐西沉,树影疏漏成影,风儿吹得竹叶儿响。
   房屋前右不远,是村建水库,水库数十亩,蓄了满满的一溏水。
   这几年风调雨顺,用不上这些水。就租给一户人家养鱼。夜风里波光晃动,像无数鱼儿在小面舞蹈。前几天养鱼人才寻了打鱼船来。正挑日子打鱼挑上城里去买。寒冬腊月,准能买个好价钱。
   儿子喊不动,远眺高士山山路,又没有灯火。李明群心里堵得慌。借着月光儿,出了小院,小跑着到隔边张三娃的屋前喊:“三娃,三娃,看到我家春兰没?”
   张三娃看完电影回来,刚躺在床上不久,还没有睡着,应声道:“我们这一路没看见春兰,不知春花那一路有没有。”
   李明群这才想起,女儿的确说是要同春花一起看电影的。春兰同春花是好姐妹,怕是看电影后就跟到春花家去睡了。想到此,李明群紧绷的心才稍一松,又不满意起春花来。
   “都是要嫁的大姑娘了,还一天到晚到处疯跑。”
   春花马上要出嫁,日子都看好了。嫁的那家挺不错,父亲是工人。媒人提亲前,这对男女早在看电影时认识。
   要不媒人能自个寻到老虎沟来?
   想起春花要出嫁。李明群自然就想起儿子张会海。
   张会海今年也经二十八了,这个年纪,在老虎沟,结婚早点的儿女都读小学一年级了。张会海却是连老婆花花影儿都不知的人。
   按说张会海和老虎沟其他小伙子没有两样。老虎沟也不至于姑娘们不肯上门。这里原由只有一个:张会海有病。
   他的病和门前水库有点关系。
   还是在村集体时,张会海十八九岁,和所有老虎沟小伙子一样。吃得跑得,啥事都爱出头占先。
   一年冬天,下了好几天大雨,引发山洪,几股黄黄山洪源源不断地从山间流入水库,水库水位直线上涨,看着看着就要涨过堤坝,堤坝也可能被冲垮。这座水库,是一大队的男女老少,抬石背土,辛辛苦苦筑了两个冬天才修好。水库原是有泄洪渠道,洪水上涨漫堤,定是排洪暗道石球没打开。只须有人潜下去,把堵在洞口石球推开就行了。只是天寒地冻,早晨起来,地面一层霜,田里一层冰。就算太阳出来,也冻得人打哆嗦,年轻小伙们你看我我看你的,无人敢下去。
   “谁下去把这事做了,队上奖两个工。”队长瘸腿明叔这样说。
   一个壮汉工时是10分,两个工就是20分。
   两个工没人应,就增加到三个工,四个工。到五个工时,就有人开始心动了。
   张会海抢先站出来,拍着胸膛要求下去。
   他脱掉衣服,喝几口酒,腰间绑一根绳子,潜水下去,来来去去试了几回,大约过半小时,完成任务,爬上来。
   也冻得牙齿打架,浑身青紫,忙烧一堆柴火烘烤。自此便落下了风湿病根。一到下雨天,浑身就痛。再干不得重一点的活儿。李明群又哭又闹,队里允诺张会海从此只跟女人干活,拿男人工分。
   谁知没几年,政策变了,分包下户,干自己的了,李明群又找到队上村上公社,闹得一个纷纷扰扰。后来社里免了他家里一人公粮和提留。只是这之后,人人都知道了,张会海有病,是干不得重活的男人。说了几门亲事,人家一听他就摇头不干。
   哪个女人愿意找个不能干活的男人过活?
   眼看张会海离三十不远,还打着光棍。这当妈的,如何不心急?人前人后抬不起头不说,张家不会就此断后了?
   后来媒人上门说了一门亲事,对方上头三个哥,因为山高沟深家贫,三个男人,最大的三十岁,一个也没有娶。对方的意思是想用家中二十岁的女儿给大儿子换一房老婆。
   一听说说换亲,春兰就哭了起来,死活不肯。
   李明群听了张三娃的话,想春兰这段时间很不高兴,大约是在春花那里,让她去春花那里说说话消消气也是好的。
   李明群回到屋里,刚坐下来,又有些眼皮跳,还是不放心。因为今天早上,为换亲的事,娘俩吵过嘴。春兰说出狠话,说逼死她算了。
   只一个“死”字,让李明群感到有些不祥,后悔让春兰去看电影。原本之意让她跟人多散散心,现在看来,恐怕会出事。
   李明群一想到这,身上忽忽打了一个冷战。
   “这死婆娘性子有点个倔,莫不搞出些事来。”
   李明群已无睡意,穿好衣服,乘着月光,就往春花家去。
   春花家在下沟,要过几条田埂,好在月色姣好,田埂路白。
   到春花家门前,看她家门前门后两间一转的瓦房,收拾得很干干净净,大堆柴火堆放房檐边,码得整整齐齐。旁边空地,刚搭好一排临时三眼蒸笼大灶,隔不远的猪圈时不时传来大肥猪的哼哧声。
   春花同春兰同一年,春花过几日要出嫁。看人家亲事办得高高兴兴的,自家呢?
   李明群叹了一口气。喊。“春花,春花。”
   年轻人觉多,李明群叫了半晌,都没有叫醒。倒把春花父亲叫醒,在屋里问她是什么事情。
   “我家春兰是不是在你家?”李明群陪着笑问。
   “没有呀。”春花父亲说。
   “没有?不是说跟春花看露天电影去么?”李明群有些惊慌地说。
   这时春花也醒了,跟在屋里说话。“春兰没来,我今晚没有去看电影。三婶,春兰咋了?”
   这下李明群心里着实有些慌了。“春花,你真没去看电影,没跟春兰在一起?你莫骗你三婶,三更半夜的。”
   “三婶,我咋会骗你嘛,我今晚真的没去,春兰真没有来找过我。”
   李明群一听,顿时天昏地暗,顾不得再说什么,扭头就走,跌跌撞撞都不知是如何走回家的。还没有到家门,就在喊。“会海,会海,你还在睡哟,你还不起来,去找找,你妹妹在路上肯定出了事。撞了邪物,迷了路哟。”
   乡下人迷信,通常会把迷路当成撞到了赃东西,迷了心窍。这时候如果碰上有人喊一声,会马上醒悟过来。
   张会海乍一听到,也是吃了一惊,顾不得天冻,他忙起来。操出手电,就出了门。看黑糊糊的高士山,树影重重,又有些胆怯。嘴里骂着。“妈来的,死了算了。”
   终究关心妹妹,一个人不敢去,跑去找张三娃,要他跟着原路去找好一点。
   张三娃一听春兰看电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有些急了,忙是穿起来,两个一人一把手电,换上全新电池,一起爬上高士山,翻山岭沿小径,边走边喊春兰名字。
   那边张会海同张三娃打着手电去寻春兰。这边李明群坐在院子里心神不安,把春兰这几天的行动言语都细细想个遍。
   “春兰呀,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哟,妈知道对不起你,可是妈也是没有奈何哟。你总不能看你哥哥打一辈子光棍,叫人家骂他绝子绝孙哟。”
   想着想着,侧头看到那一汪水来。月也沉沉,波水暗淡。
   李明群越想越害怕,鬼使神差,想沿水看个究竟,记得灶前有一个火把,忙跑去点着。拿着火把往水库跑。沿着水库的边沿,一处一处地照着。
   果不其然,在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遗落的一只鞋,这只鞋,灰花灰花的。她又记起,这只鞋就是春兰的。
   “天哪,春兰,你咋这么想不开哟。”
   火把光亮照不远,望水库中央,隐隐约约飘浮着一样物件。
   李明群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呼天抢地,在夜深人静时显得更加的凄惨。
   李明群的哭声,叫老虎沟开了锅,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从热被窝里爬起来,披着衣服就往李明群哭闹地方跑来。看到李明群正在地里打滚,把青青麦苗压倒大片,手里拿着只灰灰破鞋。
   大家知道出了大事,赶忙叫人找竹竿之类的打捞工具。
   可是天色太了暗些,看不见水面的情况,只是隐隐约约见到水库中间浮着一些东西。这天又冻,水又深,又看不清,没有人敢轻易下水去。
   只有等到天亮才能确定。
   李明群越哭越伤心,见大伙不动,急了,爬起来要跟跳下水库去。众人赶快拦下来,怕再出事情。
   高士山头亮起两束电光,正向山湾晃动。
   “三婶是不是搞错了,春兰回来了。”眼尖的人见了,就问。
   李明群见了,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止住哭,再看这只灰灰的鞋,也似乎不太像是春兰的。
   “春兰,春兰,是不是你呀,你妈都急死了。”有人扯着喉咙大喊。
   “三婶,春兰回来……”张三娃的回答声。由于人多,大伙听得是春兰回来,一下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春兰回来。三婶你也真是,半夜三更的。哭啥子嘛。怪吓人的。”
   “春兰咋会寻短哟。日子好得呢。”
   “你晓得。”
   大伙说说笑笑,倒让李明群有些不好意思。“死婆娘回来,看我不打她一顿才怪。一天到晚到处乱跑,一个女娃子,二十多岁,还不晓事情。”
   “现在年轻人,哪个不喜欢到处乱跑嘛。”有年纪稍大的妇女趁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哪像我们那个时候哟。一到天黑就关门。”
   张会海和张三娃下山来。
   却没有见到春兰。
   “咦,你们不是说回来了么。”张三娃有诧异。
   “哪个在说,我们问你们,你们说春兰回来了。你们没有找到春兰呀。”
   “我们沿着路,一直走到放电影的地方,问遍了人家。人家都说没有见到。我们在山上,听你们喊,还以为春兰回来了哟。”
   原来是个误会。春兰依然没有见到影子。大伙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又望水面。
   水面隐隐约约飘浮着一件物体。
   李明群这回没来得及哭上一声,就晕厥了过去。大家手慌脚乱,又是捋胸又是掐人中。总算把她给弄醒。
   一醒来的李明群就号哭上来,拖上声音。
   “春兰呀,春兰呀,你为啥要想不开哟。妈对不起哟。妈不该逼你哟。是妈害死了你哟。春兰呀,春兰呀。儿呀。儿呀。妈对你哟。你不愿意就算了哟。妈对不起你哟。”
   哭得老虎沟的人都忍不住也跟着掉眼泪。
   天渐渐亮了,又起了些雾。
   大伙开始着手打捞,有人把打鱼船扛来,放在水中,胆大的摇摇晃晃坐在上面,向那块飘浮物划去。
   “不是,是团草。”船上人在水库中间大声喊。
   “你们用竹竿在水里四边插插,没这么快就浮起来的。”老人在说。
   老虎沟的人费了好大工夫,沿着水库,用竹竿来来回回插找,结果还是没有寻到一点儿踪迹,大伙大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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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乡村中的那些旧事,就是活生生的人生舞台。至于谁是主角谁是配角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我们只要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就可以了。小说中春兰去看露天电影,因为没能按时回家,引起了她母亲李明群的一场虚惊。后来,女儿春兰答应了母亲应下的换亲婚事,使故事结局皆大欢喜,这就是生活。推荐赏阅。【编辑:湖北武戈】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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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湖北武戈        2023-12-03 09:46:24
  还原川中生活的佳作,欣赏了,问候周长河老师。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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