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二月的诗埠头(组诗)
1.飘过大地的歌声
枯萎的生命露出文字般的筋骨
雨雪留下象牙塔的灵感
日月给予灰烬复燃的激情
屋顶黝黑,百事通
时光溜越远,它输得更彻底
留不住的鸟鸣声,如雨滴四处逃匿
留不住的碧月滑向黑暗,绽放黎明之花
屋顶受雨水不断地洗脑
依赖它的爬山虎,高不过炊烟的高度
飙风留给大地爆米花样的暗疮
雪暂时覆盖它的苍老
新春是枯萎万物的复原之神
2.远航
飞鸥枕着一片云海。启航,
载着父亲的方向带着青草味
蝶影旋转彩虹风车
掌舵者手里握着一股风
每转一下就带来方言
述说旧时光中憔悴的花朵
旋风不停地吹干月亮、星星
及他自己
像是悬于夜壁上的冬粮
云海里回响一串串叮咛
蜻蜓爬上云海
叫醒冬天,给远方的春捎去美酒
3.小雪落在纸上
纸上的冬天活了
冬树褪去衣裳,冒出冷雨
下了一阵,接着冒出雪子
雪子呼来雪花,簇拥着老树
雪花落在白纸上
酿出白酒,种出白萝卜,垒起白墙
就是垒不出自己的狗窝
纸是雪花做的
白线穿过银针的孔
串起雪花一朵朵,千万朵,亿万朵
小雪落在纸上,入纸三分
通纸性,学纸仁
4.把东风用完
东风送来阳光
她坐在早晨里,听到鸟声,听到花开声
把溪水捧起,洗净鸟声,洗净花开声
顺便洗净割来的白菜
将得到的阳光用于晾晒它们
东风送来一场雨水
她用家里所有的废瓶、旧缸、破桶,去迎接它
用于沐体,浇植,烹食,美饮,美馔
食物要雨水,诗词要雨水,生命要雨水
东风送来雷电,送来金钱,送来权势
看到一些人疯抢,一些人踌躇,一些人谦让
东风送光自己拥有的
最后剩下它自己
被西风出租,被南风借用,被北风污蔑
5.天命
仙人掌竖起来,满掌是刺,对外界充满戒备
用雨水做的内心,暗合着泉流
等待意中人
夕阳落在它的脸上
早晨,把对面山叫醒
早鸟拍打着翅膀
将捕来的虫子挂在嘴尖上当风铃摇
野草翘起尾巴,对它说人话
不用害怕乌云掉下来
把雪花看红
一双眼睛里捞出水底的秋
向村庄垫起脚尖,纸上升起炊烟
6.乡音不改
她撑开手指
把花朵扇凉了
夏风把荷叶当成鼓
青蛙争当鼓手
折叠的身子刚伸出水面
蜻蜓故作亲密地挨过来
奉上两声蛙语
像执锄人在打炊烟结
7.细小的尖叫
琴声埋下伏笔
竹林深处传来一声尖叫
破茧而出,一朵花蕾放牧春山
山风将溪水摇晕
昏迷中,传来一声尖叫
一条小鱼把白天睡成黑夜
鸟儿开始翻找树叶的口袋
虫子像一支金笔沙沙作响
写下春天的誓言
8.翩翩冬雪
雪花与雪花结对
一串串的白葡萄凌空摇曳
冷雨像淘气贼
快速送来富有饱腹感的美餐
院台上已垒起三尺经书
每页藏着一片雪花来时的途径
守住心扉,让落脚点抱紧雪花
扫雪人惊动晨雪里的一对对生命
喊出雨滴,一遍遍地喊雪的爹娘
9.针尖上的天使
合起布满针尖的掌,或愤世,或修行
带刺者将合掌高举过路人的头顶
向远春顶礼膜拜
远春派来的天使,轻盈、向善
用纯白的爱在感化野性的心
野性向重重包围的爱报以愚蠢的锋利
滴下的白血凝固成冰针,冰剑,冰矛
正义与邪恶在较量
此时布满针尖的合掌,一下子松开
感化成一颗豆腐心
10.饥荒时代
吃糠填饱,只有饿得特别慌的人才会做到
家中穷得叮当响的人才可做到
那年,那个人被谷糠哽死
这事件如风一样传遍整个村庄
老大十岁时饿得扑通倒地
老二十岁时饿得爬树偷柚子,连皮带肉一起吞
老三十岁时饿得白米饭配油盐,咸菜配油渣
下雪了,有单衣单裤穿算是幸福了。搬张凳子来垫高
老大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拽屋檐下的冰条吸吮
老二光着脚丫子跑进溪滩边捉鱼
老三穿着母亲织的毛衣,坐在火炉边读书写字
11.梧溪的暮色
夕阳褪色,金色的种子纷纷扬扬
一个个透明的梦,卷走野菊花的清香
奔向天边的彩虹
被染红的雨丝,着火似地被拐杖旋绕成一股炊烟
两朵棉花在两鬓间斗艳,一支牧笛曲嘹亮
一阵阵花开声在溪流间和涡托出
老叟坐在对岸,赏着赏着,掉入往事陷阱里
风华正茂的他举着报纸,如雪花一样走进千家万户
12.一只小鸟沿小径走来
绿色编织成的摇篮
你成了它的宠儿
风送来鸟鸣声,是你的催眠曲
小鸟拍打着的翅膀
像一朵忧伤的云
在渐近你的季节反复绽放、收苞
重回含苞待放的小鸟
伸出花蕊一样的头,向你张望
它是春天的使者
13.拂晓
香烧了一支又一支
连夜的经念了一场又一场
她才想起夜里萝卜头睁开睡眼的吩咐
带几枚供过佛的水果给他
萝卜头喜欢戴嫩叶的帽子
皮肤白净,就是长不高
公鸡刚刚打鸣
田头就摆了好几把锄头
牛开始拱泥,草尖上的天使捧出清澈的爱
被露水打湿的布鞋落在萝卜头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