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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东北】花案(小说)


作者:刘学铭 举人,3851.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129发表时间:2024-02-18 12:56:43
摘要:这是一个男人门前是非多的故事......

(一)
  
   那天,我刚进舞厅时,眼前一片模糊,在幽暗的舞池中,影影绰绰的有几十对男女,和着丝丝拉拉的乐曲旋律,缓缓地蠕动着身躯,像交配中的蛇,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品味着异性间肉体接触的欢快,同时,也承受着欲求难尽的煎熬。
   “师傅,带我一场吧!”身边一位女士轻轻地碰一下我的手。
   当时,我的眼睛还没适应幽暗的环境,看不清她的面容,听声音她还年轻。
   在大众舞厅里,慢四步最要命。懒洋洋的乐曲一响,灯光随即暗淡下来,顿时营造出一个淫亵的环境。这时,曾一度逃离光亮舞池躲进阴暗角落养精蓄锐的男士们,又像耗子似的成群结队地钻了出来,把能抢到手的女性,狼撕狗掠般地拖进舞池的最黑暗处,跳那种不堪入目的“温柔步”。
   所以,一般珍惜名誉的正人君子和良家妇女,是轻易不在黑暗舞厅跳慢四步的。即使被逼下场,也在舞池外圈儿稍微亮一点的地方,正经八本地跳传统的慢四步,而决不混迹于黑暗的圈子里,以一种出于污泥而不染的心态,来蔑视那些伤风败俗的淫荡行为;同时,也以此来抵御内心深处时起时落的邪恶念头的侵袭。在这场合下,好人实在难当,他们往往比在敌人刑讯室里还难以保持名节,稍有“挺刑不过”的动摇,便会滑到那个曾为自己所不齿的圈子里去了。
   按生态学中生物种群的分类,我大体是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正人君子那一群落的。因此,我比别人更害怕黑暗中的慢四步。我与那位女士刚跳了几步,便发现她是那种“久违男人”的女人。
   说句公道话,在舞厅里,男人比女人更不检点,或者说,男人不检点的百分率总是高于女人的。但是,在那些不检点的男人和女人中,女人使用形体语言的能力,却总是技高一筹的。她们善于用身体各部分,巧妙地展示内心的愿望,在这方面的表演,绝对比男人细腻和大胆。
   有些寡妇和离婚等欲求难遂的女人,一旦步入舞厅,常常利用一切机会,在“顺眼”的男舞伴那里,寻求一点儿哪怕是瞬间的性刺激,而且绝对能做到,既不有伤大雅,又不隐讳欲望,那才叫真功夫呢。比如,在男人后退女人上步的时候,在前进途中受阻停步不前的时候,或者在急转弯的时候,都是女人紧贴男人身体的绝好的机会。
   我所以认定,她是“久违男人”的女人,就是因为在我退步的时候,她不失时机地紧贴着我,并且还像交尾的黄蜂那样,用小腹下边部分,使劲点一下我的同样部位……
   “您很像一个人,”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像谁?”我问。
   “您认识孙东林教授吗?”她以问代答。
   “啊,我像他吗?”我不只一次听别人说过我像他。这话我爱听,每次听过后,我心里都美孜孜的。因为他是个口碑很好的优秀的学者,又是我的铁哥们儿,说我很像他,自然是我的荣幸了。我随口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她根本不理会我的问题,依然按自己的意志,来编制谈话的程序。她问,看来您好像对他很熟?我答很熟。她又问,您对他的印象怎样?我说很好。她好像并不满意我的回答,继续追问,他真的很好吗?你真的了解他吗?听得出来,她对东林很关心,而且似乎还有点微妙的关系。
   “他这个人哪,心地善良,由于心肠太软了,有时难免受骗上当。”说到动情处,我叹了一口气,“这个可怜的家伙,命运总是那么乖戾,一辈子也没得好!”
   “这么说,我们的事情,他已经和您谈过了?”她很警觉地问。
   “你们什么事情?”我感到莫名其妙,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她把话头往回一拉,试探着问:“我说他的坏话,您肯相信吗?”
   “哪方面的?”我也开始警觉起来了。
   “男女关系方面的,”她又加了一句:“道德品质问题!”
   “道德品质问题……他,孙东林?道德品质有问题?”我感到惊讶。
   “听您的口气,您好像不相信,他会有这方面的问题!”她踩了我一脚,她的舞步有些错 了。
   “法律只相信证据呀,”我无意中说了句职业行话。
   “是他对不起我,”她也以打官司的口吻说:“就是告到法庭上去,我也能拿出足够的证据来的!”
   “这么说,你们二位还有点来往啊?”我小心地问。
   “岂止是有点来往,我们已经上床啦!”她说这话时一点儿也不羞口,就好像家里东西被盗那么理直气壮。“我们相处了半年,同居了足足三个月!”
   她说话时声音很高,我惊恐地向左右看看,幸亏那些人还陶醉于慢四步的舞韵中,否则我东林兄弟的声誉全被她给毁了。
   我说过,东林是我的铁哥们儿。我们曾合写过一部题为《性:婚姻可持续的基因》的著作。东林有文才,我有口才,我们俩儿合作写书,可以说是珠联璧合的好搭档。所谓写书,实际上就是我讲故事,他做笔录。这些故事大都取材于我亲身办理过的因性生活不协调而导致离婚的案例。我这张善讲故事的利嘴,能把平平常常的事件讲得有声有色,而他那只生花的妙笔,又能使有声有色的故事锦上添花,加以性与婚姻又是社会普遍关注的热门话题,我们的书籍发行后,当年就给出版社创造近百万元的效益。
   我与东林的友谊就是从这本书开始的。我们以这本书为契机,常探讨一些有关性、家庭和婚恋之类的哲学问题。我觉得东林是个毫不掺假的真人,对于有关性问题的见解很深邃,而且态度绝对的坦白。他有时深邃得像个圣人,坦白得像个孩子,在这样通体透明、纯洁无暇的真君子面前,一切自欺欺人的伪善,一切装腔作势的粉饰,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猥琐和那么卑鄙……而男人之间,一旦敢于科学的大胆地探讨被传统道德视为红灯区的性的问题,就说明这种交往,由大俗趋向大雅、由世故转到坦诚的高深层次。
   无论从我与东林的亲密关系,还是以我对他的人格的景仰,我都不能容忍,有谁对他的品德说出个“不”字来。因此,我对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个人的情面和他人的声誉,肆意扬丑的行为,不仅有点反感,而且还有几分警惕。她想干什么?当下,我一言不发,想听她还讲些什么。
   “您怎么不说话呢?至少您应该问一问我们的结果呀!”她见我沉默不语,只好主动地打破僵局,以便把谈话按她自己的愿望进行下去。
   “这纯属于你们个人的隐私,我怎好意思刨根问底呢?”我带着一股明显的情绪说:“其实,你已经说得够多的了,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讲这类事,是不是……”
   就在此时,曲终人散了。在舞场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我这才看清楚,她是一位端庄秀丽的中年妇女。她身段很苗条,鼻子和嘴都挺好看,一双睡猫似的大眼睛,透出一股羞涩的秀气,整个形象是柔美动人的,决不像在黑暗中扬丑时那么凶势。
  
   (二)
  
   她把我拉到舞厅外边的休息室,说是要把她的故事讲给我听。这会儿,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那完全是个温柔典雅的淑女形象。
   “您一定想问:‘你为什么同我谈个人的隐私呀?’”她塞给我一块口香糖,自问自答:“我所以同您谈我个人的事儿,因为我知道您是有名的大学教授,而且我还知道您是专门包揽花案的刀笔写神!”
   “包揽花案”和“刀笔写神”这些字眼,听起来让人有一种如芒刺背的不舒服感觉。这些曾在农村流行并且早已过时的词语,差不多都是贬义的。“包揽花案”是以一种欺行霸市的权势包打偷情养汉之类桃色官司的行为;“刀笔写神”则是以一只杀人不见血的逍遥笔持强凌弱、草菅人命的劣绅。
   这样端庄秀丽的女人,竟口出如此怪异的言辞,是粗俗还是阴损?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是可爱、可怜还是可恶、可恨?我极力想象着,她如果回到与东林初恋的故事中(我怀疑是不是真有这样的故事)该是什么样子;当她投身于与东林拼死的争斗中(我确信这种争斗必然会发生的)又该是什么样子。在我嚼着口香糖沉默冥想中,那个女人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我们是在舞厅认识的,可以说一见钟情。他舞跳得好,举止很文雅,谈吐也很风趣,最打动我的,还是他很有才,我看过他发表的著作和文章,又读过他的日记和文稿。我本人书底儿不深,但我始终没念够书,我很喜欢有学问的人,我喜爱文学,函大中文系差一科就毕业了。我很欣赏他的文才,特别爱读他的带有哲理和抒情韵味的随感和散文。我把其中好的段落都摘抄下来了,写满了一大厚本。
   我很在意他。当然啦,我是过来的女人,我所以相中他,也不完全因为他是个有才气的教授和作家,就是用一般女人的眼光来看,他也是个很棒的男人。他真的很棒,只有我们这些经历过的女人,才能品出他是那种只要有过一次就总也忘不了的男人。我想您知道我是指什么说的吧?这么对您说吧,只要同他有过一次,就不会后悔自己托生过女人。我那个走头子(指她离婚的丈夫),论年龄比他小,论身体比他棒,可是我们生活了20多年,那样的感受一次也没有哇,若不是遇到姓孙的,我还真不知道,做女人还有那么美好的感受呢!
   可是,好景不长呵!一天夜里,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我幸福地闭上眼睛,准备重温那令人消魂的美梦;他却告诉我一个可怕的消息:他还有一个情妇,是个有夫之妇。而且更为可怕的是,他不打算与她立即一刀两断,要我给他一段与她逐渐疏离的过度时期。他让我安心做他的“二夫人”(大夫人是指他一年前过世的妻子),等到那个女人有了孙子时,她因照看小孩,双方接触不便,两者的关系,也就自然而然地停止了。
   女人哪,天生的软心肠动物。一动菩萨心肠,哪怕心爱的人把天捅个窟窿,也能原谅他。当时,我们已经有了那种特殊的关系,而且最最要命的是,他像一个可怜的孩子似的,趴在我的怀里,流着眼泪恳求我,体谅他的困境,一定给他一个同那个女人理顺关系的时间。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呢?那一瞬间,我一定被爱弄昏了头,我不仅答应了他的要求,而且还表示了自己的高姿态,我豪迈地说:“你放心吧,我既然爱你,就应该爱你之所爱,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后,我要以姐妹情感对待她!”我还答应,当她来家做客时,我一定为他们二人提供方便。那一夜,他把男女之爱和感激之情,完美地体现在行动中,作为男人他创下了难以攀比的新记录。
   第二天,一觉醒来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人是可以发扬风格的,但那得分啥事儿呀,难道在爱情问题上,还要讲发扬风格,还要表现高姿态吗?我真犯傻呀,怎么还与他人分享爱呢?
   所以,我当天就变卦了,从课堂把他叫了出来,硬逼他交出他家房门的钥匙,首先,从占领空间入手,取消他们接触的场所;其次,我让他在业余时间教我打电脑,从剥夺时间入手,断绝他们接触的机会。
   这一招儿,起初果然见效了。他们无法在家里约会,被逼无奈,数九寒天在积雪的公园里见面,他为此得了一场重病,发烧到39度。
   阴历正月初十那天早晨,他突然接到从沈阳打来的长途电话,说他姐姐病故了。这天我上班后,心里总觉得不塌实,暗想,他在长春并没有什么亲人,遇到姐姐逝世这种大事,他肯定要把这不幸消息告诉她,而那位多情的女士闻讯后,肯定要当面来安慰他。这样一来,两个人很有可能冒一次危险,在他家里会面。我的眼睛里可揉不得半点沙子,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事。一想到可能发生这种事,我就心神不安,什么事也做不下去,后来干脆中途溜号回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当他见我自己用钥匙打开他家的房门时,他脸色煞白,显得慌张而又尴尬。我连忙声明,回来帮他打点行装,决没有突击检查的意思,我在说谎,其实,我正是那个意思。他慌忙穿上棉大衣,支支吾吾地说,有个客人要来,那人不知道门儿,他得出去迎一下。我自然知道这位客人是谁了。事情也赶到一块儿去了,还没等他出门儿,大门铃就响了。他惶惶张张地要去开门,我断定他要把客人挡回去,以免与我见面时的尴尬。我哪里容得,便抢先一步打开大门,把客人“恭请”在客厅里。
   客人是位娇小秀丽的女人。说心里话,如果她不是与他有如此这般的关系,这样可爱的女人,是极易引起我的好感的,可是,正因为有这个“可是”,她的可爱就变成加倍的可恨。当时,我义正词严地声明两点:第一,我很爱孙教授,决心与他走在一起。但前提条件是,我要得到完整的他,而不能与别人共享他。我说,我有过一次不成功的婚姻了,不能再来第二次了,我的前夫就是因为有外遇,我才决心离开了他,我不能赶出个孙悟空,再迎进来一个猴儿;第二,你与孙教授相好在我之前,按先来后到的竞争原则,我把选择的优先权让给你,如果你能与丈夫离婚,决心嫁给孙教授,那么,我立马走人,把这个家让给你。如果你没有这个打算,那就请你成全我们,以后,请你自重点儿,别再做影响我们之间关系的事情。当时,她什么话也没说,给东林留下一袋蛋糕和一瓶饮料,就悄悄地走了。
   在我发表声明的过程中,老孙一声不吭,态度却异常的平静。我望着那女人缓缓离去的身影,忽然觉得她怪可怜的,情不自禁地说:“我说过,女人哪,就是刀按在脖子上,也不做人家的情妇,这下场多难哪!”他嘿嘿冷笑一下,样子有点吓人,说了声“哀哉,生者为人也!”,然后,转身走进隔壁房间,“砰”地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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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中年丧偶,孤独与落寞充斥整个生活,感情上的缺失使人发生极大的变化。这篇小说表面上写了一个男人门前是非多的故事,事实上却为读者展示了一个令人深思的社会性问题。感谢作者赐稿,问候新春,推荐阅读!【东北风情编辑:子琛】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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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24-02-18 20:29:34
  很有故事性,切合生活,真实的读感。怀才抱器拜读,问候老师春祺。
怀才抱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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