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想起枞树(散文)
高高的枞树,葱葱茏笼,密密麻麻,那曾经是屋后的青龙山上的盛景。
枞树,在我们鄂东南是一种很普遍的树种,主要用途是用来盖房子和当柴火的。在没有煤气,没有天然气,甚至是连蜂窝煤都凭票供应的年月里,枞树全身都是宝。枞树干,枞树枝,枞毛须,枞树果,枞树蔸都是可以当柴来烧的。
春天,柔柔的春风吹拂着枞树林,随着春风的脚步,枞树长出了嫩绿的叶子,那绿色的枝叶,散发出特有的香气,用手摸上去软乎乎的。过了不久,它的叶子变成了深绿色,像针一样,摸着有点扎手。枞树开了花,一朵朵黄色的小花长在枝头,在春风中咧着嘴,笑着,笑着。
深秋时节,青龙山上家家户户柴山上的柴都割回了家,此时枞毛须也差不多黄了。山中无柴草的遮挡,很便于我们施展扒柴的“技艺”。我们就跟着湾中的大哥哥大姐姐一起,竹篓子一背,竹扒子一扛,浩浩荡荡的队伍上了山。在竹扒子的拉勾挑翻下,金黄色的枞毛须子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不一会儿,就装了大半篓子。
若是碰到运气好的日子,在迎风坡的枞树林里,还会看见枞毛须子上挂着水滴般晶莹剔透的白色结晶体,大人们叫它“枞树糖”,可以吃的。在只有生病才有点糖吃的年代,遇到长有“枞树糖”的枞树,扒柴的伙伴们脚步都挪不动了。竹扒子一甩,竹篓子一扔,早把扒柴的任务丢到了“爪哇国”了。大家一窝蜂地跑过去,你抓一棵树,我抓一棵树;你占一棵树,我占一棵树,把凡是长有“枞树糖”的枞树,一网打尽。小心翼翼地把枞毛须子上的“枞树糖”折下来,放进嘴里,甜,真甜!甜中还带有一股清香。
直到大家吃得满嘴满脸都是粘糊糊的,成了“花脸猫”,你笑我,我笑你,闹作一团,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山谷。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枞树糖”的缘故,扒起柴来,劲头十足,挥动着竹扒子从山顶到山腰,从山腰扒到山脚,很快,装柴的篓子一下子就满了。那洁白的“枞树糖”深深地藏在了记忆深处,至今还无法忘怀。
还记得小时候的冬天,那真是冷。为了取暖,一到冬天,每家每户都会用枞树劈成的木柴,尤其是枞树蔸子来烤火。这些木柴和枞树蔸子都是入冬前,父亲他们上山砍伐和挖回来的。砍枞树容易,可挖枞树蔸子却不那么容易。枞树蔸子在土里大大小小的根系众多,盘根错节,很难挖。挖枞树蔸子最常用的工具是羊镐和挖锄。羊镐一端较粗,有刃;另一端较细,有尖。先用挖锄把枞树蔸子四周的土挖松,挖开,再用羊镐尖的一端把枞树蔸子的根系斩断。碰到大枞树蔸子或是石头多的地方,挖起一个枞树蔸子往往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和累出一身汗。为了一家老小能在火塘边守着燃烧的树蔸子,数九寒天,获取身体的温暖,父辈们是从不吝惜他们的体力的。
想起枞树,最多的还是关于捡枞树菇子的记忆和关于我二姐的记忆。“三月三,菇子下饭;九月九,菇子下酒。”这是流传于家乡张家湖的一句俗语。青龙山上枞树多,枞树菇子当然就多。枞树菇子大多生长在幼枞树林中。春天的枞树菇子与秋天的枞树菇子颜色还不一样,春天的枞树菇子颜色是橘黄色的;秋天的枞树菇子颜色是褐色的。但不管是在春天还是在秋天,枞树菇子特别喜欢下雨天,下雨过后枞树林的草丛中枞树菇子如同天上的繁星。它们吸足了水分,鲜嫩无比,香气溢人。
我二姐是我们湾子中,最会捡枞树菇子的人。那些枞树菇子仿佛都被她施了魔法一样,又好像都是她种的一样。每次别人都只捡到一点点,而她每次上山都会捡一大篮子。她捡枞树菇子时“戴穿落叶忽起立,拨开落叶百数十。蜡面黄紫光欲湿,酥茎娇脆手轻拾”。她捡枞树菇子的“技艺”让我们自愧不如。时间长了,我们总是跟在她的身后,看能不能沾一点她的好运气,也能捡到好多枞树菇子。
枞树菇子捡回家,煮面打汤都美味至极,“桑鹅渚鸡皆不及,嫫姑天花当拱揖。”有时即使不给油,不给盐,用白水来煮,吃起来也特别的鲜香细嫩,甚至超过了肉的味道,真的是“甘餐自当肉,石鼎香漠漠”。
白云苍狗,岁月不居。又到了一年的三月三,想起了高高的枞树,想起了密密的枞树林,想起了那些关于枞树的难忘记忆,想起了那些关于枞树的美好往事,就像电影在脑海中一幕幕映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