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夜，飞机轰鸣着在跑道上开始滑行。
　　 我把手机设置成飞行模式，顺便看了一眼时间：2月8日凌晨2点16分，已是癸卯年腊月二十九了。西班牙马德里和北京时间，有7个小时时差。飞机飞抵马德里机场降落，应是西班牙2月8日早上8点16分。
　　 2月7日上午10点，我和老伴、女儿、女婿坐高铁从成都东站前往重庆。外孙女下午4点从上海飞重庆，与我们会合。
　　 后天，2月9日除夕,一家人在欧洲过年。
　　 孩子们作如此安排，是元旦后不久决定的。
　　 1月底，一天周末在家中吃饭，女儿对我和老伴说：
　　 “爸，妈，今年，2024，是你们结婚50周年，金婚纪念，值得庆贺。我们计划，2月份春节，单位放假，陪你们二老出一次远门。报名参加了从重庆直飞南欧的两个国家，西班牙葡萄牙的旅游团，出国往返行程共13天。你们看，行不行？”
　　 老伴没开腔，盯了我一眼，我略想了一下，问：
　　 “欧洲，有点远啊。法德意，还有瑞士，你们去过了。选西班牙葡萄牙，南欧比北欧暖和点，还可以。你做做功课，先查一下，我们春节期间，那边天气如何？13天，我和你妈，身体行不行啊？”
　　 “应该行。爸，您心脏，冠心病很稳定，平常精力也好。您和妈才到巽寮湾去10多天，也没啥。您今年79了，妈小8岁，趁你们身体不错，多出去走走。今年过年春节，一家人一起去国外。到时候，外孙女从上海飞重庆和我们会合。这个行程就是她选的，西班牙葡萄牙，南欧这两个国家。”女婿说。
　　 元旦一过，上海工作的外孙女就发来短信：
　　 “外公，明年，您就八十岁了，身体还不错，和婆婆一起，今年春节，去西班牙葡萄牙过年。到时候单位放假，我也会一起去。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注意身体，冬天，别感冒啊。我爸我妈，他俩负责所有手续，办5个人的签证。你们护照过期没有？过期了，外公记着，您重新再去新办一个。”
　　 面对孩子们的安排，我动员老伴：
　　 “去吧，难得孩子们一片心，陪我们两个。你的护照还有3年，我的过期了，过两天我就去办。年纪大了，这次，肯定是我俩最后一次出远门出国了。我对犹豫不决的老伴说。
　　 的确，退休后，疫情前10来年，我和曾经一起上山的知青朋友们，多次坐飞机出国游去过几个国家：新马泰、日韩、俄罗斯。而老伴都没去。后来，她参加和我与我的知青朋友们一起聚会，出去耍，都是国内游，大多在成都周边。这次去西班牙葡萄牙，飞马德里，要飞行近13个小时。如此长途飞行，无论对老伴她，还是对我，心中都会要考虑考虑。说句老实话，一次13个小时坐飞机，再往返13天旅行，天天坐几小时汽车。我和老伴，又都有点高血压。近年，我还因冠心病住过7天的医院。出去过年，飞欧洲去旅行，我们俩，心中还真有点儿忐忑。老伴她曾和我出国过一次，7日游，日本，那飞行距离短得多。而这次，飞机上的时间，确实太长。
　　 我把我把心里所想告诉了女儿。
　　 女儿悄声地对我说：
　　 “爸，您年纪大了，最后再出去一次远的。欧洲，您和妈又没去过。做做我妈的工作。给她说，有我们还有外孙女一路陪着，没事的。”
　　 我对去年满70岁的老伴笑着说：
　　 “和孩子们一路，放心，一定是一路顺风。还有，你每天念念径嘛，阿弥陀佛。”
　　 她还是还是有些担心，叨叨的对我说：
　　 “我们岁数这么大了，要坐那么久的飞机……而且，听邻居说，欧洲，冬天冷，冰天雪地的。”
　　 我安慰她，人都会变老衰老。平时注意身体保养，适当运动，始终保持一个好的心态，生活中顺其自然，只要能健康生活，就不错。趁身体状况尚好，允许我们去一些地方走走看看。在附近，是可以常约上我们茶场的老朋友，观景开心，聊天打麻将。这回出去，是有点远，但有孩子们陪着，还用担心？
　　 我点开手机上的高德地图，给她看。并且解释道，西班牙，葡萄牙，地处欧洲伊比利亚半岛，是欧洲的最南端。那里临北大西洋，与非洲隔着一个直布罗陀海峡。冬季，那里气温，略高于欧洲其他地方。孩子们也查过，2月份，那边气温10度左右。不会很冷的。
　　 老伴表示，去西班牙，葡萄牙，她算是陪我。
　　 为这次旅行，选择旅行社、出游地点、准备材料、办理签证，女婿元月份就开始，做好了功课。
　　 元月底，女儿说，“爸妈，我们参加的赴西班牙和葡萄牙的一个旅游团，游客来自国内几个地方，有厦门的、福州的、重庆的，加上成都我们一家人，2月7日下午在重庆集中。旅行社，有一名领队在重庆等候、召集这批互不认识游客组团，从重庆直飞马德里，西班牙。”
　　
　　 二
　　 2月7日当天晚上，海南航空公司的航班。
　　 福州来的3人、厦门来的7人，成都来的我们一家5人，重庆5人，和领队1人，一共21个l人在重庆江北机场登机。
　　 领队，一个高近1米70，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右手举着绣了一条金龙的小旗。见面后，他即带着我们20名游客去托运行李，再进行安检，边检。到登机口时，他自我介绍姓柳，名叫柳杨。他将全程陪同大家度过13天出境游全部行程，他既是我们此行领队也是导游。他说：
　　 “往返同行13天，请各位叫我柳导即可。当然，也可以直接喊我名字，柳杨。你们20个人组的团，老年人中年人青年人都有，资料上显示都是家人同行，分别来自7家人，其中有位快80岁的老先生，当然，他有三个孩子和老伴陪着。还有一个跟着妈妈的13岁小男孩。这次出国游，距离远，13天行程安排，景点多，赶得急，每天坐车，走路，一起旅行，希望互相多关照。我们这边重庆，北京时间，与西班牙马德里时差，近7个小时。明天到马德里，需要倒时差，戴手表的可以把时间调成当地时间。手机上也可以调。最后，提醒一下各位，安全第一。旅行中，请注意保护自己的人身和钱财与贵重物品安全。特别提醒注意，一路旅行，外出结伴，不要单独行动。保持心情愉快，平安的旅行，高兴地返回重庆，回到自己的家。”
　　 柳导，笑言一阵，显得专业，热心。
　　 飞机升高飞上夜空时，我朝窗口外望了望。飞机下面，山城重庆闪耀着灯光；飞机外面，漆黑的夜空，云层厚，没有星星。
　　 昨天下午6点过，外孙女和我们会合时，重庆下了好一阵雨。天空就是阴沉沉的，气温只有4，5度。
　　 经济舱一排共9个座位，座位间两个通道，左中右各3个座位。毕竟是深夜，该睡觉的时间。飞机起飞后，大多数乘客很快都是睡意朦胧，迷迷糊糊的了。
　　 也有一些乘客打开自己面前，前排座位后面的小屏幕，选看电视剧。
　　 时睡时醒，看了一会儿屏幕显示的飞机飞行情况，我选了个电视剧看，熬夜。
　　 长夜漫漫，总算熬过了将近13个小时的长途飞行。飞机从万米高空，终于平安地降落到了马德里机场。
　　 我看手表指针，2月8日上午8点26分，这是西班牙马德里时间。
　　 这里天也亮了，天空露出阳光，晴朗。
　　
　　 三
　　 办完入境西班牙马德里的手续，跟着柳导，我们全部共21个人，有的拖着，有的推着行李箱，有的背着双肩包。看来大家带的行李不少，前前后后走出机场。
　　 柳导带队，不时回头招呼着大家，一边走一边说说：
　　 “机场外，旅行社专门安排接待我们的一辆葡萄牙大巴汽车随行，40个座位，对我们一行人，足够宽敞的。”
　　 坐上大巴车。天空阳光明媚，马德里的太阳升起。柳导告诉我们，按照行程，我们将在这儿吃早餐，然后乘坐大巴汽车，从西班牙马德里驶向里斯本，先游览葡萄牙的首都，住宿一晚。第二天早上出发，前往北大西洋边的罗卡角。
　　 游览葡萄牙首都里斯本，上午，途中先游了小城，梅里达。
　　 刚开始踏上南欧土地，上午的梅里达，下午的里斯本，都时晴时雨。
　　 阳光下，不少游人正在观看为纪念葡萄牙独立日，而在里斯本修建的著名大桥：四月二十五号大桥。
　　 骤雨突降，伞，多数放在大巴汽车上。柳导忙招呼我们下到旁边的一过街地道内避避雨。步入地道，里面已聚了不少外国人和中国人。本来就不宽的地道，显得有点儿挤。地道里飘着六弦琴声。
　　 没多久，雨就停了，我们从另一头步出地道。
　　 在走到拐角处上梯步时，我看见一位老者席地而坐在地道里冰冷的石板地上。
　　 这是一个白种人，卷曲的黄发中间已生出不少白发，脸上，长长的络腮胡完全花白了。他穿着一条陈旧牛仔裤的两腿长伸在地面上，双手弹着吉他，面前的两腿中间放着一个打开的小纸盒。他显得苍老的脸上，没有表情，手指不停在琴弦上拨动。从琴声曲调和他灰色眼瞳中，我似乎感觉到一丝沧桑与悲凉……
　　 沿街行乞者，在梅里达，在里斯本，我已看见多个。欧洲，这个经济发达的现代化西方世界里。
　　 欧洲的城市保留着许多有点历史的建筑，大多6、7层楼，高的住房不超过10楼。里斯本的街道路上，同时行驶着的马拉车和有轨电车，很有些历史味道。
　　 柳导一路上，讲解着西班牙的昨天以及今天和欧洲人的城市理念。与我们不同，他们认为城市应该是有记忆的。所以，绝大部分的古老的遗迹被保留下来。即使是极普通的交通工具，人们所修建的各种房屋。时光流逝，几十年，或上百年，也仍然占据着今天西班牙大小城市不少的地方。
　　 走在梅里达小镇时，一条条窄窄的小巷两边都是古老的建筑。装修古扑的店铺里，售卖古代欧洲那种带有头盔面具的金属战服和一柄柄长剑。这让我忆起上初中时，看过一部描写罗马帝国征战的外国电影：名叫，十字军。
　　
　　 四
　　 清晨出发，坐5、6个小时的大巴车，前往葡萄牙罗卡角。
　　 快速行驶的汽车两边生长着青青的牧草和橄榄树。西班牙盛产的橄榄油远销世界各地。成都的沃尔玛、伊藤里，瓶装橄榄油，是今天我们国内人们经常购买使用的食用油之一。
　　 橄榄树是西班牙种植得非常多的经济作物。大巴汽车来往于行程规定的景点城市之间。辽阔的原野，随处可见漫山遍野生长的大片大片橄榄树，十分茂盛。橄榄树从快速行驶的大巴汽车车窗外掠过，我耳边仿佛听见了齐豫唱的《橄榄树》那首歌：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了天空飞翔小乌，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为了辽阔的草原，
　　 流浪流浪，
　　 流浪…
　　 还有还有，
　　 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大家看，前面，就是罗卡角，欧洲大陆的南方。”柳导说。
　　 距离里斯本40公里的罗卡角到了。
　　 走下停在停车场的大巴汽车，映入眼帘的是山坡、灯塔、大海。特别是山坡上那座高耸海岸边的十字塔石碑，造型独特。山坡草丛中微风拂动的朵朵小花轻轻的摇曳。
　　 罗卡角没有太多的景观，但它是欧洲最西边的点。来到罗卡角，站在那里，就是站在了欧洲的最西端。这里是葡萄牙辛特拉山地伸入大西洋的一个角，海拔140米，位于北纬38度47分，西经9度30分。坡的最西边生成一高高的狭窄陡峭的悬崖，直插入海水之中。大西洋的海浪，日夜不息冲向陡峭悬崖的坚硬岩壁，激起巨大的白色浪花飞卷。这样的景致描写诗句就刻在那座石碑上。
　　 “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这是葡萄牙伟大诗人卡蒙斯，伟大诗篇的伟大诗句。
　　 站在罗卡角的悬崖峭壁边，面对着浩瀚的大西洋，仿佛就是站在天的尽头。我们和所有来到罗卡角的游人一样，难抑内心的激动，欢呼。罗卡角，几个世纪前，那时的人们真的以为这里就是天尽头。
　　 柳导拿出预先准备的鲜红色的长围巾，每人一条，或搭或围在脖子上。石碑前，面对大西洋，我们同行21人，合影留念。
　　
　　 五
　　 离开葡萄牙返回西班牙，晚上我们在小镇圣达菲住宿。
　　 这是一座历史上有名的小镇。几百年前，曾经是一个军营。至今，还能看到小镇方形围栏石墙建有的东西南北四道门。
　　 圣达菲就在后来建的阿尔罕布拉宫对面。
　　 1469年，天主教卡斯蒂亚王国的伊莎贝拉和阿拉贡王子斐迪南成婚联姻。圣达菲成为结束伊比利亚半岛格拉纳达光复运动战争的地方。1491年11月25日，摩尔人穆斯林向两位天主教君主投降，移交了圣达菲这座小镇，和天主教君主国王斐迪南二世，伊莎贝拉一世联姻的帝国在这里签署协议。从而结束了摩尔人长达七个多世纪统治伊比利亚半岛上的穆斯林王国。建立起了天主教君主统治的王国。
　　 还有一个历史性事件也确保圣达菲被载入史册：1492年4月17日，天主教君主西班牙国王，王后和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签署了“圣达菲书”。这份文件是哥伦布即将进行远洋航行探险的协议。由此，哥伦布率船队横渡大西洋向西终于发现了美洲新大陆。
　　 这是殖民时代的开始，新旧世界的交汇点，它包含着死亡和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