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区对门五幢楼房向老伯再三吹催下，邻居周杏仁才带着我三十多岁的外侄女刘素芬进了向家门，介绍道：“你要的高素质家政服务人员，我去劳动力市场多次，没找不到。你看这个人，她是我们小区老王的外侄女，进城第一次干家政服务工作，如果要解决急难，你们可以试用她一个月，如何？”
　　 中等个头梳着马毛辫子的刘素芬乖巧地站着，大眼睛只郑重地向前看了一下，不敢东张西望。
　　 长期瘫痪在床的向老太在里屋发出唔唔声，会意的向老伯推开了卧室门，一股怪呼呼的气味涌进客厅，有经验的周杳仁稍微愣了下，仍然保持平静的神情。刘素芬赶忙手捂嘴，才避免怪味刺激内脏引发呕吐。
　　 向老伯赶忙说：“工作的任务是买菜、煮饭、打扫卫生，伺候老伴是我责任，不在工作之列。”
　　 刘素芬母亲逝世前的日子都是她姐姐贴身伺候，家里人体谅刘素芬闻不来异常气味，就安排她在卧室外干一些体力活。没想到刘素芬进城第一次干家政服务，又遇上瘫痪老人了，好在没安排她进内室伺候，要不是因丈夫酒后摔伤没法上班，女儿读书需要钱，她会立即辞去试用期，去找更好的工作。或许她想过：来都来了，何况是舅公朋友介绍的，哪……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劳动惯了的刘素芬家务做得得井井有条，以挑剔著称的向老伯也没找出什么毛病来，眼看试用期就到了，这天便秘的向老伯在卫生间里，向老太唔唔声从卧室里传出来，声音一阵紧过一阵，似乎在呼叫什么。不知所措的刘素芬搓手转圈后，拿起柜里的口罩戴上推开了卧室门，她按向老太的需要进行精准、妥贴地处理。期间异味刺得她眼泪流出来，她忘记了擦，因忙做事，她也没手去擦。
　　 从卫生间出来的向老伯见此惊呆了，赶忙上前说：“对不起哈，对不起，麻烦你了。”没想到的是，向老伯的后人知道此事，在刘素芬的微信里打进一笔不小的感谢费。
　　 试用期到的那天，周杏仁问刘素芬：“你愿不愿意继续干，主人巴不得你留下来，还要跟你涨工资。”
　　 刘素芬很犹豫，那次去卧室伺候向老太，尽管戴上口罩，当时也没感觉什么，可回到家后，那怪怪的味道直在肚脏打转，她爬起来干呕了两次，丈夫给她做了碗酸菜汤喝后才慢慢没事了。
　　 周杏仁对她说：“你是碰上了赚钱的机会了……晓得不，自从你那次伺候向老太后，她一口认定你是她已经病逝的小女儿，哭着喊着要见你。向家的人不敢给你讲，害怕你觉得晦气。现在是你拿定主意的时候，我给你全说了……你看着办吧。”
　　 侄女回家把事情给丈夫和女儿说了，他们都说：“不干了，不干了，钱都赚得完吗？我们要你平安？少受罪。”
　　 侄女翻来复去地说：“我受罪了,受罪了，我受哪门子罪？”不知道是快乐还是愤怒。父女哑然。
　　 我听到这消息后，心头七上八下的，向老太是个少有的好人，帮过我们家和邻居数不清的忙，可得了那病也实在可怜，现在合适的家政工不好找呀，尽管你舍出得起钱。
　　 “不，我要去继续干……”听人讲侄女终于这样说了。我不相信，去当面问过她。她说：“我是要继续干下去，能多挣钱不挣，傻啦！”她见我不解的样子，悄声地说：“舅公，想起我对母亲没尽到贴身孝，后悔得很，现在有人把我当作她的小女儿，我就不能把她当作自己母亲尽孝么！”
　　 小妹逝世后，侄女的丈夫给我说过，拖着病体的侄女感到没尽到对母亲的贴身孝，经常半夜醒来泪水长流，责怪自己这责怪自己那的，说到说到饭吃不下觉睡不着了。现在丈夫和女儿知道她决定继续干家政服务的真实目的——吃下医疗心病的良药，非常高兴，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了。丈夫说：“你要去把向老太当母亲伺候，支持，支持，百分之百支持。我每天给你熬酸菜汤，装在保温杯里，你进屋前喝几口，那怪味就拿你没办法了……”
　　 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扑到她怀里，轻声柔语地说：“妈妈，妈妈，你太好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看到如此情景，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在心里说：“小妹，你放心吧，你善良的女儿素芬一家人，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