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然而，牛德水本来尴尬的事情反而得意起来。一时，大家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牛是镇小的数学教师，四朝元老，近几年担任政教主任，给人大器晚成的感觉。几十年的教学生涯，他从没教过毕业班数学，总想与资深的老朱挑战一回。这是他听到一些话后才有的新尝试。其实，他不想挑战老朱。
　　 原来，大家都知道在镇小担任中层干部是教学的领军人物。何为领军人物？能够把一年级、六年级教好，至少调研考试要交一份好答卷。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一些中层干部成了没交过答卷的，更不要说好答卷了。
　　 德水在台上讲话，总觉得不踏实，感到只有拼力一搏，才能服众，才底气十足。于是，在秋季开学分工时，他提出自己跟班上——带毕业班数学。
　　 德水请战，万校长很是高兴，说道：“老伙计，你做得对！太好，太好！”
　　 原来，老朱带了多年的毕业班数学，老是提出要换个年级。为了让他看看，离了你，同样有人带得好，万正在考虑人选，恰好德水请战。
　　 德水的老表在县局当股长，也是万的同学。开始，万有些高兴，当分工之后，又有些担心。
　　 不久，数学教研员来学校调研，专门听了德水的新授课。在万的授意下，召集了数学组评课议课。
　　 一节常规课，教研员定性为优质课，一下子，大家发言的角度、语气、发现都与平时不一样了。
　　 王老师说了三个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杨老师谈了四个闪光点，李老师说了自己要学的五个方面，老朱谈了六个关注的好处。总之，有了教研员的定位，大家都知道怎么评。
　　 “六年级是学校的盖面肉，直接关系到学校的声誉。牛主任的课受到大家的好评，相信一定能够交一份好答卷！”万接着说，“感谢教研员亲临我校指导毕业班教学工作，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表示感谢……”
　　 这之后，德水满面春风，得意扬扬，干劲十足。这位教研员还没说过全县有几个老师的课上得好，更别说镇小的老师了。如果教研员评价的是老朱，他也会自鸣得意。但是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万的一个策略——希望牛交一份好答卷。
　　 德水常说：“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所以他采用了时间加汗水的做法：下课了不走，下节课的老师来了，才肯离去；课间操一下，就进了教室讲作业；中午也去上课，晚托后还要布置一张卷子；双休天作业更加充足，周一使劲儿批改。
　　 六上结束时，学校组织改卷，德水及格率、优秀率排名在全镇之首，在全县也名列前茅。
　　 这回，他更是相信自己常说的有关天才的名言。放寒假时，除了征订的寒假作业，他还布置了其它许多作业。在他看来，时间加汗水就是那份好答卷。
　　 六下，一开学，德水发现有一半没有完成他的任务。用了一周才把懒病治下来，自己也累得不行。
　　 继续时间加汗水地干。四个月很快过去，升学调研考试落下帷幕。
　　 结果，让他大吃一惊，请了三天病假。
　　 原来，全县毕业班所考的五门学科都在网上阅卷，镇小四门学科都和往年考试结果差不多，但是数学及格百分之五十，优秀率百分之八，是镇小从来没有过的不好的成绩。这令德水的确有些尴尬。
　　 万发现德水的思想病，摸了摸脑壳，很快就开出了药方，受到股长好评：“搞管理，就需要万这样的人。”
　　 万将全县统考的五门学科的排名，本校五门学科的排名看了两个半天，终于发现，其它四门学科，虽然及格率在85%以上,甚至有的达100%，优秀率也都在60%以上，但在全县排名与数学一样都是12名。
　　 于是，他亲自到德水家走一趟。
　　 “德水，今年数学考试的结果，从数据来看，的确有些低。但是，在全县排名与其它四科是一样的。”酒过三巡的他停了一会儿，说，“如果说，语文、英语、科学、道法交了一份好答卷，数学也交了一份好答卷。如果说数学没有考好，其它四科也不能说考得好。”
　　 “万校长，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过来了。有道理，有道理。”一直处在尴尬中的德水终于被点化，终于走了死胡同。
　　 “明天要开总结大会。你要把政教好好总结一下。”万高兴地说。
　　 “好的。您放心，一定让您满意。”
　　 “你管政教很有一套，都总结上来。”
　　 “好的！万校长，请喝酒，干！”德水一饮而尽。
　　 德水原本不参加结束工作会的，因万给他指点迷津，不仅病好了，而且在主席台上得意洋洋，在总结政教工作后，补充了一句话题外的话：“今年六年级班主任得力，各科任教师用力，语文、英语、科学、道法位居全县12名。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和帮助，我的数学沾大家的光，也是12名，没有给毕业班拖后腿。谢谢大家！”
　　 接过德水的话，万说：“老师们，毕业班各科都是12名，下一届，我们要向前进三位。下面有请管教学的史副校长总结教学工作。”
　　 在谈到毕业班的质量时，史的分析更是独到，他说：“今年初考语文12名，数学12名，英语、科学、道法都是12名。现在看质量，是看在全县的排名，我们要跟着指挥棒走。”
　　 会后，大家百思不得其解。老朱说：“原来，排名还有这样的好处？！”
　　 “我们晋升职称的时候，都要打分排名。原来只有排名，才能看出你的能力和业绩超过别人，你才能上。我们要围绕指挥棒转。”大朱说道，“不然，就是瞎忙乎。”
　　 “我在读师大的时候，所学到的对教学质量的看法，怎么与这里相矛盾呢？指挥棒是什么意思？幸好这次我的语文不是排在倒数。”新教师小朱说，“不然，大会上一公布，不仅尴尬之极，还会得抑郁症。”
　　 文章埋起劲，不提不得醒。镇小这群学历超标的人终于听懂了，也明白了。
　　 8月全镇暑期集训，在进行年度考核和师德考核时，德水双优，全票通过。10月，德水申报高级教师也顺风顺水，作为推优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