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火草粑粑(散文)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春夏之交,正是农村青黄不接、家家断粮揭不开锅的时候。此时,田间地头,却生长着一种野草,苗儿不高,开着黄色的小花,人们称它为“火草”。火草花是苦的,但火草却是一种很好的野草,用它打成的草粑粑,清香,略带点苦,吃后回甜。
那时,母亲经常带我们到田边地角去采摘火草,背回家打成糍粑,用火草粑粑来度饥荒。
采摘火草是一项细致的活路,必须一根一根地采摘,半天下来,也采不了多少。采回家后,母亲把嫩的火草叶摘下来,洗干净,放进锅里煮。煮的火候很讲究,不能煮得太久,煮久了,火草叶就烂了,打不成糍粑。煮好后,捞起来晾一下,然后剁碎,与泡好的糯米一起倒进饭甑里蒸熟。熟后,倒进碓窝里舂。因为糯米里杂有火草,舂起来很费劲,往往要舂很久才能舂好。舂好后,趁热把糍粑扯成一小团一小团的,捏成扁圆形,就可以吃了。
火草粑粑,有火草花的苦甜味,有糯米的清香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泥土的芳香。刚打好的火草粑粑,软和,有韧性,特别好吃。刚出锅的火草粑粑,表面有一层薄薄的锅巴,黄黄的,脆脆的,香香的,咬一口,还会发出“嚓嚓”的声音。
我们家有九口人,姊妹六个,劳动力只有父母亲两个。为了拉扯我们长大,父母亲起早贪黑地劳作,但生活仍然很艰苦。因为粮食不够吃,火草粑粑就成了我们家餐桌上的主食。早晨起来,母亲给我们煮一锅火草粑粑,我们上学时就带着当午饭。有时,中午放学回家,看见锅里冷冰冰、硬邦邦的火草粑粑,实在不想吃,但又不得不吃。不吃火草粑粑,就饿肚子。硬邦邦的火草粑粑咬不动,我们就放在火塘上烤,烤软了才吃。有时,实在不想吃火草粑粑,就悄悄到山上找野果吃,找甜刺苔吃。因为经常吃火草粑粑,吃得我们都腻了,有时背着父母亲,悄悄把粑粑丢进猪圈里喂猪。
因为粮食紧缺,农村家家户户都打火草粑粑吃。打火草粑粑时,邻里之间,你帮我,我帮你,互相换工。你帮我打一天粑粑,我帮你打一天粑粑。打粑粑时,大人们忙碌着,我们小孩子也忙得不亦乐乎,帮大人抱草,添柴火,拿粑粑。因为人多,打粑粑时,家里很热闹,大人小孩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有时,因为人多,饭甑装不下,糯米要煮几锅,粑粑也要打几轮。
火草粑粑,虽然有点苦,但它是那时农村人度饥荒的主要食物,它养育了我们,也养育了我们的父辈。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火草粑粑,还真有点让人回味。虽然现在生活好了,每天都吃着白米饭,白面条,大鱼大肉,但总觉得没有那时的火草粑粑好吃。我想,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忆苦思甜”吧!
如今,火草仍然生长在田间地角,但人们已不再用它来打粑粑吃了。现在,人们吃腻了大鱼大肉,倒想吃吃过去的那些野菜野草了。有时,在菜市场,还能看见有人用火草粑粑当街叫卖。但那粑粑已不是用火草打的,而是用糯米面做的,里面加了糖,吃起来,甜甜的,已没有过去的苦味了……
(文平原名:徐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