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根与魂】【星月】由远及近的吆喝声(散文)
过完春节,发现无论是在西瓜视频平台里,还是在番茄免费小说软件里都会有卖商品的直播。在西瓜视频里你不爱看,不打开就可以,但是在番茄免费小说平台里,你不打开看直播没有免费小说可以听。这听一回两回的还可以,忽视不去关注,听多了忍不住下手买了。还别说,这说得天花乱坠的叫卖还真把我弄晕乎了,稀里糊涂买了很多不该买的商品。禁不住人家叫好的吆喝,那能怪谁?
这学期开学早,二月中旬学生就上学了,回到办公室难免聊起直播卖货的话题。几位老教师不免聊起小时候卖货的情景,那也是走街串巷的吆喝着卖货。
人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过了半个世纪,很多生活经历随着岁月的车轮远远离开了我们,比如那清亮的叫卖的吆喝声。
那是几岁呢?我还没有上学,每到春暖花开时节,大街上时常能听见卖货郎的吆喝着叫卖。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有一位拐着罗圈腿的大婶,身穿一件洗的发白的碎花对襟上衣,头扎一条三角巾,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驮着她吆喝叫卖的货,她的货有什么我忘记了,只记得她爱卖五颜六色的头绳。
唯有这位大婶的吆喝声让我管不住自己的脚,噔噔跑出院门,围观欣赏她托在手心里的鲜艳的头绳。看到自己爱惨的深紫色,禁不住诱惑想要买到手系在发梢甩来甩去,显摆自己头绳的漂亮。
买头绳要钱呢,没有钱怎么办?看到奶奶或者邻居家买东西,不是拿粮食换,就是拿鸡蛋换。我家仓房母亲锁上了,拿粮食换是不可能的,但是母鸡每天都在下蛋,母鸡下了多少个蛋,早晨母亲上班早,又忙着做早饭,多数时候是没有时间摸母鸡的屁股,估算今天能收获几个鸡蛋,只有母亲下班后去母鸡下蛋的窝里数才知道。这就给了我偷鸡蛋买头绳的机会。母亲下班后看到我多出来的新头绳也会猜到我干了啥坏事,看着我瞪着眼,跺跺脚,咬咬牙,狠声吓唬到:看你下次还敢……
说实话,对于母亲的警告,我还真没有啥心里障碍,她那宝贝大儿子干得可比我多,只要有吆喝卖吃的,比如沙果、糖之类的,摸出鸡蛋,扭着圆滚滚的屁股,颠颠就跑出自家院子找卖货郎换东西吃,爷爷在后面怎么吓唬,你妈回来会骂你,你爸会打你之类的话,在吃食面前那都是浮云,吃到嘴再说吧。
这小家伙买好吃的懂得分享,从来都是分给我和他一起吃。那时的我是从来不管大弟弟干的这坏事,更不会告诉大人,因为大弟弟买了我也会吃到。现在细想童年的这些事,不仅讪笑,这何尝不是大弟弟的聪明之处,用自己干的坏事买的好吃的堵住了我的嘴,也解除了父母对他的惩罚。
可能六七十年代每家的日子还是不好过的,母鸡、鸭子和大鹅生蛋,普通老百姓是用来换日用品。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奶奶唤来沿村路吆喝的焗缸焗瓦的,满脸沧桑之感的老头,焗一焗家里裂纹的大缸和小缸翁。
焗缸这营生的存在,也与北方大半年的天寒地冻有关。那个年月人吃饱都成问题,取暖更是艰难。每家一铺火炕,早晚烧两顿做饭给炕烘烘热气,再焖上一火盆烧透了的炭火烘屋子,从早烘到晚就算取暖了。放在厨房犄角旮旯的腌酸菜、腌咸菜缸子各凭命运,冻得冰茬少,就躲过被冻裂,躲不过,也只好等过了冬天,到了春暖花开,听到“焗缸”的吆喝声,主人把这些被冻裂的缸翁搬到院子里焗一焗,补结实还能坚持用。
小时候东家串西家,看到每家都有冻坏的缸被焗过的痕迹,我也每年等到了农闲时都能听到那苍老的吆喝声“焗大缸了!”
大概我十岁左右,举家搬到边疆生活,差不多是世外桃源的生活,除了商店供应的日常用品,山上也会出产很多山珍野味,生活物资丰富了很多,属于边塞,交通不便利,跟外界联系有些闭塞。
每年到了七月初就会听到吆喝声:“又酸又甜的都柿了……”听到这叫卖声我们四个情不自禁口水泛滥,几个人凑一凑零花钱走出院门,那卖都柿的大婶头上包着一个头巾,面色黑红,这是自己从三十七公里沟塘里采了都柿,用水桶装好,骑着自行车出来叫卖。我们几个买来几杯后,放进小钢盆里清洗干净,拌上一些白糖,捏起一粒放进嘴里慢慢品嚼着,爆口的酸甜滋味真是回味无穷,吃完一粒还想吃第二粒,四个人分着吃几分钟就见底了。
有时候父亲或者母亲家在乡下的同事顺便采一些送给他们,父亲或者母亲乐颠颠地拿回来,我们如乳燕叽叽喳喳一边吃一边问东问西,这大概是与父母共同生活最美好的画面了。
小商贩除了沿街吆喝卖东西,也有开小型农用车吆喝卖东西的,比如卖猪肉,意外死亡的牛马,西瓜和甜瓜。到了秋天会用拉货的车吆喝卖国光苹果、黄元帅和梨,这些声音是父亲最爱听见的,更是我们期盼的,每次来叫卖西瓜,父亲会成麻袋的买放进地窖里慢慢吃。苹果和梨成筐的买,这些水果到了深秋气温不高了,放在屋子里不碍事的地方就可以。每天放晚学后,母亲会拿出来三个切开每个人分一半吃,虽然不能尽兴地吃,住在边远地区能吃到南方产的水果已是不容易。说是南方,八十年代交通不算便利,我猜那大概是辽宁出产的苹果和梨。
毕业后就回了父亲的老家工作,这里离省城很近。母亲有一位侄媳,没有上过学,不会算账,家搬到街里只能卖价钱好算的麻花和鸡蛋饼,麻花一元钱一根,鸡蛋饼5毛钱一个。把自家的自行车修整一番,后车座子驮着货物沿街吆喝卖麻花和鸡蛋饼。闹市不敢去,只能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地吆喝。
二表哥高中毕业,人长得帅气,还有工作,小时候父亲常埋怨二舅目光短浅,给儿子找了一个没有文化的女人,这过日子眼界不搭边能过好吗?
二表嫂也认识到自己和丈夫的差距,文化不多,架不住实践磨真知,卖麻花和鸡蛋饼卖的时间长了学会了心算,然后开始卖各种水果,到了冬天租摊位卖各种冻鱼。正因为二表嫂风里来雨里去沿街吆喝中供养了两个儿子读书,后来娶了妻子。每次我去看望他们,表嫂都是神采奕奕的表情,讲述她精彩的吆喝卖东西的过往……父亲再也不说二表嫂没有文化,白瞎了二表哥之类的话了。
周末常回夫的老家去看望婆婆,时常会赶上卖货郎开着加箱体的车沿着村路吆喝卖各种家用的商品。我好奇仔细看了里面的陈设,没有想到几平米地方,分着格装着各种商品,想买什么,自己站在车斗的边缘就可以选购得到,小商贩也会殷勤介绍他有啥货物。
从我懂事到我活到半百的年纪,吆喝声一直都在耳畔响起,沿街路过的卖菜人,当地出产的各种干货,还有各种水果,商品丰富多样。吆喝声有亲自喊的,也有把吆喝卖的商品录音循环播放的。时代进步了,物是人非,吆喝卖东西的声音大概是从古至今都在吆喝,有些被历史淘汰了,比如那焗缸焗瓦的吆喝声,我再回父亲的老家已经听不见了。家家户户年轻一辈都基本上住了商品楼,有车有房,连腌酸菜、腌咸菜的老手艺,不问上岁数的老人,年轻人还真不会腌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