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少了一些奇特的想象，会影响我们对风景情调的奇异感觉，风景于是变得俗如平常。
　　 我是教书先生，学生是我眼前一道天天相处的风景，很多时候，看惯了，就那样念经一样，上课下课。怎样改变我眼中的学生，怎样唤起学生的求知欲，能不能在师生的教与学中找到一条幽径，让学生走进幽境，获得学习的妙趣。这成了我的一个不断探索的课题。
　　
　　 一
　　 我家邻居有个美丽的女孩，今年十二岁。叫莹莹，她皮肤很白，眼睛像清水一样透亮，在我印象里，她喜欢穿浅绿色的毛衣。水粉色外套，她清新如刚刚绽放的花蕾。
　　 她每天起得很早，每天早晨，几乎都能在楼梯口遇见她，背着沉重的书包，宽大的校服随风摇摆。
　　 她的妈妈走路说话都特别快，像带着一股强劲的风。莹莹跟在她身后，就像狂风中的弱柳，显得怯生生的。遇到外人，越发显得局促，甚至不敢抬头看人的眼睛。
　　 一段时间之后，我们渐渐熟络起来，我退休以后，在家没事干，看她忙得不可开交，孩子连口饭都吃不上，就答应帮她照顾莹莹。她每天放学都来我家，我给她做饭。她开始和我有些拘束，做什么都轻悄悄地，说话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时间长了就不拘束，她喜欢聊天，话题也多。她吃过饭开始写作业，有时候也拿一些功课来问我。我发现她的字迹很潦草。抬头看着那水汪汪的眸子，白净净的脸。一个俊俏的小女孩，写出来的字却都是旁逸斜出，比淘气男孩写出来的字都差。我有些诧异，后来听她姥姥说她有统感失调的毛病。所以她写出的字是倾斜的。
　　 她极端地热爱美食和动物，她的创造力也来源于此。一次，她给我看她写的作文，基本都是关于美食的。她悄悄告诉我，老师如果让她写日记，她就把姥姥姥爷做的好吃的写出来，反反复复写，但是有一天都写完了，怎么办呢？就写自己做的菜。说起来自己做菜的经历，她脸上从未有过的骄傲！他会如数家珍地向我介绍家里做过的美食。但她最怕学习了，天赋异禀让她学习很困难，别人很容易学会中国汉字对她来说十分困难。因此每次听写都很尴尬。绿色方格纸上全都是红色的圈圈。圈圈多了，她也含羞。不过她妈妈总是把那些圈圈展示给别人看。这是她最恐惧的时光，就像偷东西做坏事被抓了个现形。她也因为字迹不好被姥姥打。有一次妈妈让她把日记重新写，她死活不肯重新写。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她也是认真写了啊！她已经尽力了！那次，她拼命挣扎，撕心裂肺的哭声很惨烈。她越挣扎，妈妈下手越重，这次，姥姥和妈妈一起打，打得狠了，我在隔壁听到她悲哀的哭声，以及连续的求饶声。“别打了，以后我的字一定要好好写。”她平时很温柔，偶尔伸出爪子，却被家长弹压下来，她还是那个乖乖女。
　　 这个女孩子的兴趣居然这么奇怪，一顿打，看似是把孩子赶到一条学习的路上，其实，是堵住了孩子的任何一条路。能不能在她的兴趣上做好成长的文章？我真的动了一份心思。
　　
　　 二
　　 她来到我家以后，我悄悄告诉她，每个汉字就是一个故事，你不是喜欢讲故事吗？例如“翔”这个字，你可以想象一下，羊也会长羽毛飞起来，而且比鸟飞得更高。她第一次听到这样说法，眼睛闪出光亮。我看她对这种学习方法很感兴趣。就说“宠”字，是把龙当成宠物。在家里能养龙。她觉得大开眼界。因为学校老师从来不会这样讲的。羊会上天，龙会当宠物。她的学习尽头马上上来了！“对啊，龙做宠物就给他做一个宝贝笼子圈起来！”所以宝子盖加个龙字就是大大的受宠。龙在广阔天宇翱翔，就是庞。对啊！一个庞然大物在天空翱翔，她恍然大悟，眼前出现了蛟龙翱翔到画面，虽然写字不咋样，但是落笔有神，当既给我画了一幅画，蛟龙吐水，线条硬朗，惟妙惟肖，不像有统感失调的孩子画的，她在下面写了一个“庞”字。因为这些解释让他很兴奋，她居然记住了很多字的写法。
　　 她喜欢称自己小吃货和铲屎官。喜欢美食和猫，别无其他爱好了，她一和我讲起家里的“猪”就眉飞色舞，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想起她家的那只大灰猫，再也摁捺不住了，马上飞跑回去，把“猪”抱出来让我看。它的“猪”真胖，懒懒的，乖乖的，她非常喜欢，它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可爱就足够了。不像她，每天都要做功课，她不喜欢学英语，几乎一个英语单词都不会写，但她唱英语歌曲却非常好听。有时候我认为她是天才。但她做卷子真是不行啊。虽然能记住美妙的旋律，但她记不住单词和语法。她拿来“mystupidheart”的歌词问我，“我的愚蠢的心，还是是坚定的心。”stupid””愚蠢和坚定翻译哪个好呢？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觉得这首歌很闹腾。我想了想，解释道：有时候愚蠢也是一种坚持吧！只是别人认为你愚蠢，她认为我说得有道理。就像她一样，她不是“stupid”而是“smart”。英语也有思想，从歌曲里能体会到英语的生命。
　　 “姐姐英语为什么不能唱着歌学？”
　　 “唱着歌学？”我睁大了眼睛。第一次听到她的想法。
　　 我告诉她“知识需要一个体系。或许英语语法也是一首歌曲，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禁锢了她那双智慧的眼睛。在她眼睛里藏着比星星更明媚的世界。她也愿意和我在一起，感觉知识的生命，和我在一起她感觉那些枯燥的知识也会唱歌。
　　 “数学题也会唱歌吗？”
　　 我坚定地对他说“会的！”每一道数学题就是一个故事。
　　 “是吗？”她有了探索的兴趣，“姐姐那你给我讲讲吧！”
　　 “我以前不喜欢数学，但是我知道学会数学就会见到我最想见的人！”
　　 “姐姐，真的吗？你想见谁？”
　　 “我们每个人都要爬一座山，然后越过千山万水去见一个人。”
　　 她听得入了神。我好好学习，也能见到我想见的人。但她目前还不知道自己想见谁。
　　 我想告诉她，那个人就是我的初恋。他早就在那里了，我不努力学习，怎么会见到他？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明白我对数学的感情，各种数学图案是一个彩色天空。我想把我的天空介绍给她。
　　 “我也喜欢数学，但我不喜欢做卷子？”他盯着卷子，满满的困倦，她喜欢我描述的美丽的世界，“我们学习不是为了排名，不是为了考第一，我们是为了内心中美丽的天空。”我说的话让她更加困惑，她无法理解这么乏味的学习中还能找到美丽。
　　
　　 三
　　 她作业多，也可能她写字比常人费劲，有时候写着作业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有一次，妈妈过来接孩子，看到女儿作业没写完就睡着了，妈妈不禁心里下起了雨。她难过地说“这孩子还有救吗？她没有任何学习天赋，小月，你说怎么办？”看着莹莹甜美的睡意，心头越发焦虑。
　　 她睡得好香，睡梦中微笑着，甜美的微笑衬托着妈妈焦虑不安的脸，越发显得苍老。她快五十了，这是她的二胎。拼死生的，竭尽全力养着！
　　 “我家有两个孩子，老大学习好，从来不操心，可是这个小的……”她说不下去。满眼的伤心，甚至流下眼泪。她把女儿从我身边拉走，让她回家写卷子。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我劝她：“姐姐，让她睡觉吧！”我心疼她，她才六年级。”
　　 “不行，那是老师留的作业！”妈妈态度决绝。
　　 我后悔自己照顾不周。
　　 “我来教她？你放心，她一定能写完这张卷子。”
　　 妈妈走后，我开始和她一起做数学卷子。好多数学题，她踌躇了，但她知道她必须写。
　　 “题真的会唱歌吗？”她问我。呆呆望着那些密密麻麻数学题。
　　 “会！”我再次坚定告诉她。“有一个小女孩，她很孤独，她的朋友就是课本和书籍！她没有什么爱好，只要能够学习，她就很开心。”
　　 “那个姑娘是谁？”她眨巴眼睛。似乎不太相信有人会以学习为乐。
　　 “在漆黑的夜里，大人们都熟睡了，她在做数学题。每做出来一道，她就比吃一块糖还高兴。”
　　 我拿出糖果招待她，她果然吃了两块。
　　 “数学题是甜的对不对？”
　　 她咂摸一下嘴唇，回味着。
　　 “其实我也喜欢做题！”她又兴奋了，不再觉得学习是一个苦差事。我发现她今晚思路异常清晰，一张卷子很快就做完了。
　　 她也如释重负，避免和姥姥妈妈冲突的办法就是好好写卷子。可她只有坐在我面前，才会觉得学习很有意义。因为我是一个非常热爱学习的人，我知道学习是我们生活中的远方。
　　 她无法懂得我的深意，但她似乎觉得学习也没那么让人讨厌，只要妈妈不在身边，她也乐于和我研究问题。
　　 十一点，她妈妈过来接她了。
　　 “每天都折腾大半夜，明天我还要起早给她做饭，小月，你再帮我两天，姐姐忘不了你的恩情？我知道你也要起早上班？”她一边唠叨着，一边帮女儿收拾东西。
　　 她走了，我一个人独对星空，还有那些卷子。这卷子掺杂我各种各样的情感，对我，卷子真的会唱歌。生活本来就是一首歌，做卷子也是。
　　 如果卷子能够歌唱，愿天下妈妈和孩子从此不再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