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哈尔滨果戈里大街，圣玛丽亚教堂的一间地下室里，反战同盟北满支部领导人春山良平正在召集成田和子几个成员开会。
　　 春山良平：“上次咱们开会，我向大家传达了有关国际形势发展的一些问题，几个月来，欧洲战场形势的发展，真可谓急转直下，连希特勒本人也不会料到，他的所谓战无不胜的铁军，会在各个战场上全线退缩，不得不把攻势转为守势，已经丧失了大规模进攻能力。第二战场的开辟更加快了第三帝国末日的来临。在这种国际形势下，我们日本国的一小撮军国主义分子，也似乎感觉到了他们的命运正在发生他们不愿意看到的变化。这也就如中国一句成语所说：兔死狐悲。所以在这种形势下，总部要求我们各个支部加强工作力度，尽最大能力帮助抗联和反抗力量作一次最后的斗争。”
　　 正在这时，地下室通往教堂正厅的小门，被咣哐一声推开，只见内山义雄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把一个信封用力扔进成田和子怀里，一边大声喊道：“快走！教堂被包围了！”喊完一退身退出小门，咣哐一声又把小门关死。
　　 退出小门的内山义雄并没有走，而是把自己宽宽的后背紧紧靠住地下室的小门，一只手按在腰里的枪把上。
　　 这时候宪兵队长已经带人追赶到教堂，他先命令士兵包围了整个教堂，自己又带人进入教堂大厅，一边叫人挨房间搜察。当他走出大厅侧门，一眼看见内山义雄正背靠着一个小门，警惕地向四周围张望，就照直朝内山义雄走过来。
　　 宪兵队长对内山义雄说：“内山，你好大胆子！竟敢盗窃最高机密文件！说，机场的建筑图纸，你送给谁了？”一边晃动着手里举着的手枪，“告诉你，我已经把这座教堂团团包围住了，你们插翅也难逃出我的手心。快把图纸交出来！”一边吼叫着把枪对准内山义雄的胸口。
　　 内山义雄却没有马上说话，他在算计时间，心里想着尽可能多的争取些时间，好让春山良平和成田和子他们能从暗道安全逃走。
　　 可是宪兵队长却一步紧似一步地紧逼上来，如果这时候让他们打开地下室的门，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逃出暗道口？他一看再不采取行动，宪兵队长就逼到跟前了，于是迅速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宪兵队长喝道：“请你站住！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就别怪内山不客气了！”
　　 宪兵队长一听，更是气得眼珠子冒火：“内山，你这个叛徒！还敢跟我讨价还价！我一枪毙了你。”话音未落，一颗子弹已经飞出枪膛。内山义雄只觉得左肩膀头一阵巨痛，顾不得去捂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一举右手，枪膛里的子弹也飞了出去，只听宪兵队长尖叫了一声，捂住左边胸口嗷嗷嚎叫。
　　 这时候，跟随在后面的十几个兵士，一齐把枪口对准内山义雄。内山义雄却根本不躲闪，用整个身体护住地下室的小门，直挺挺地立正站着，直到十几颗子弹全都射进他的身体里。他依然笔挺挺地站立着，圆睁的眼睛依然亮亮地闪着晶莹的光。
　　
　　 二
　　 滨江城仁义茶馆后院一间屋子里，救国会的领导人王忠招呼大伙开会，王忠先说道：“咱们现在就开个碰头会吧。前天我们已经向特支领导把咱们几个行动小组挖暗道的情况作了详细汇报。领导上对咱们的工作非常满意。说这次计划和行动能否成功，暗道是最关键的一个环节。所以这一段时间，各个行动小组要格外小心谨慎，千千万万不能出一点点毛病！特别是那几个山洞子和坟茔地的隐秘洞口，是部队行动的必经之路，更要加倍保护好，不能让任何人觉出有一点点异常。特支领导一再强调，越是在接近成功和胜利的时候，越是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意外和问题，越是要格外提高警惕。”
　　 王忠又补充说：“赵荣，吴长利，这些日子，你们俩接替铁蛋轮流在马鍗山根儿那块儿看守，一定要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不能出现一丁点差错。”
　　 赵荣说：“你们就请领导上放心吧。自打他们建飞机场咱们就开始干，大家伙都明白三十六拜都拜了，就剩下这一哆嗦了，咋说也不能让它出一丁点毛病。”
　　 王忠又强调说：“特支领导要求我们，安放炸药的工作是个特别重要的工作，虽然是由部队的同志实施，但是我们一定要配合好，只能在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干，发现一点点异常情况也要马上停止。宁可慢，不可出问题。”
　　 赵荣吴长利等人点头道：“是，我们都记下了。”
　　 锅盖山野猪砬子下，抗联特支赵海的一中队营地，中队部窝棚里，队长赵海正在召开军事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各小队队长等中层干部，滨江城地下党领导人田旭东也参加了会议。
　　 赵海队长对大家说：“这次军事行动，意义重大，捣毁小鬼子的军用机场，将会给关东军以重创，大大削弱关东军的军力。也会在精神上给小鬼子以沉重打击。也叫小鬼子知道知道，中国人是不好惹的！他们是引火烧身，自取灭亡！特支领导强调，这次行动，有了反战同盟同志给我们提供的情报和地形图，我们更有了必胜的把握。特支给我们的任务是截击小鬼子来增援的队伍。明天九时，小鬼子飞机场竣工典礼一开始，黑龙山抗联的初霞和金虎就会攻击小鬼子在松江城南的弹药库，主持庆典的城防司令田中一郎肯定会派兵增援弹药库。我们就埋伏在必经之路的野鸭子河坝壕棱子沟沿两侧。高司令员说，能歼灭援兵当然更好，如果不能歼灭他，也不要恋战。因为我们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是松江马鍗山下的飞机场。按照计划，就在庆典开始后不久，初霞金虎攻击弹药库，田中一郎会派兵增援，就引开了敌人的注意力，这时候，我们的内线同志——飞机场里的技术人员，就有机会在混乱之中，打开指挥塔地下的秘密洞口——那个洞口直通我们挖的山中暗道，我们的人早已经把足够的炸药安放好了。我们内线同志的任务就是打开隐藏在厕所里的地下暗门，点燃炸药。与此同时，高司令员指挥的二三中队就会向飞机场发起全面进攻。我们在截击增援之后也迅速赶往飞机场，参加总攻。”
　　 干部们都十分兴奋地小声议论。赵海作了个让大家肃静的手势，把头转向田旭东说，“旭东，你跟林山的任务是攻进监狱救出我们被关押在里面的同志。你大病刚好，身体能扛住吗？”征询地问。
　　 田旭东拍了拍胸脯：“没问题，赵队长。”
　　 赵海满意地说：“好，下面咱们就说一说各个小队的具体任务。”
　　
　　 三
　　 松江城马蹄山日本关东军新建成的军用飞机场，停机坪前，城防司令田中一郎和市长依田继兰和日军驻松江城各个部队的长官，立正站立成一排，身后是整齐列队迎候的士兵。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高高的天空。灰蓝色的天空上，不时飘过一片又一片乌黑的云彩。每一次云彩遮住天空，田中一郎的眉头都要皱几皱，不满意天气竟然如此灰暗，给盛大的竣工典礼无形中蒙上一层阴影。
　　 依田继兰的脸色也是一片灰蒙蒙的，小眼珠滴溜溜不停地转动。但是他心情不好却不是因为天气，更多的是他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因为他更早地知道了德国法西斯的覆灭，从中他窥见到了大日本帝国和满洲国也许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似乎覆灭的丧钟总是从阴森的地下隐隐地传入他的耳鼓。但是已经被牢牢绑在战车上的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旋余地，迟早会跟着那艘战船一起沉没。心情就一直很阴暗。
　　 忽然不知谁先叫了一声：来啦！人们都把目光集中到天空中远处的一个小黑点上。那个小黑点一点点变大，当人们能够看清楚它的真面目时，嗡嗡的发动机声也从灰暗的天空上传了下来。
　　 人群稍稍骚动了一下，田中一郎便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
　　 一架小型军用飞机在跑道上滑跑了几圈之后，稳稳地停在停机坪上。田中一郎等人迎上前去，仓门打开了，前来参加庆典的旅团司令成田贤二和特高课头子田中康夫，一边从机仓里走下来，一边向人们挥手致意。随后，田中一郎依田继兰等陪同成田贤二和田中康夫，视察飞机场。成田贤二频频点头称赞，田中康夫脸上也是满面笑容……
　　 这时，身穿一身日军军官制服的初霞，身后跟着金虎扮成的几个日本兵，扮成日本兵的雪莲，紧紧贴身跟在初霞身边，手按在腰间，随时准备战斗。一队人大摇大摆地向城南的日军弹药库走去。
　　 守卫弹药库大门的二个日军士兵，老远看见身穿日军军官制服的一位美丽小姐朝这边走过来，不知道这位军官小姐要来做何公干？可是他们却万没有想到，当这位美丽小姐走到跟前，他们举手敬礼的时候，却被她身边一个瘦小的士兵，从袖筒里突然拔出的尖刀，一刀毙命，连哼也没能哼一声，便被送回了老家。可是当初霞金虎雪莲他们进入到大门里面的时候，金虎身边的一个弟兄，却在慌乱之间朝一个日本军官开了一枪。院内顿时大乱。初霞于是就大喊了一声：“扔手熘弹！”
　　 十几个人几十颗手溜弹一起投向院内的弹药仓库房，瞬间轰轰隆隆的爆炸声震天动地地腾空而起，浓烈的黑烟滚滚升腾。一时间，整个松江城的西南天空都变成灰蒙蒙雾蒙蒙的铅黑色。
　　 初霞金虎雪莲们在扔完手中的手榴弹以后，纷纷拔出手枪，向负隅顽抗的日本守军还活着的一些人猛烈射击。雪莲却收起了手枪，从腰间拔出飞刀，只见“嗖嗖嗖”一道道银光闪过，一把接一把飞刀，刀尖一个个准确无误地刺进了躲在掩体后面，只露出个脑袋瓜举枪抵抗的几个日本兵的太阳穴上。几个日本兵到死也没弄明白，这位美丽小姐干嘛要在他们身上试验新式武器，连个招呼也不打，真真是八格牙路！
　　 初霞看见雪莲一把飞刀结果一个日本兵，禁不住大声叫好：“好！好样的！妹子！给你爹你娘报仇的时候到了，狠狠收拾这帮小兔崽子！”
　　 然而，雪莲却再没有机会在日军弹药库这疙瘩显示飞刀的神威了。因为没多一会儿，全部守军非死即亡，一个囫囵个儿的也没剩下。
　　 初霞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一个日本军官，说：“都说小日本打仗有点抗头，也不过如此而已。什么不可战胜的铁军，无往而不胜，都是他妈自吹自擂自我吹嘘的狗屁！本姑奶奶就不信这个邪！”又转向雪莲，“妹子，你手也太快了点了吧，也不说给姐留两个过过瘾。”
　　 雪莲却说：“霞姐，你都过多少回瘾了。我这才是第一回。霞姐，我的刀法还行吧？”挺自豪的样子。
　　 初霞却捅了雪莲一手指头：“臭美的你！这才哪到哪！大头还在后头呢。”又对金虎，“师兄，咱们是不是应该把还能用的弹药什么的，划拉划拉，运回山上去。看这样子，以后还兴许有大仗打呢。我带雪莲他们去看看赵队长他们，跟他们去打飞机场。”
　　 金虎爽快答应：“对，是得多划拉点家伙。那你就先去吧。多加点小心！”
　　 初霞随即答道：“我知道了。”喊了一声，“雪莲，你们几个跟我走！”
　　 几乎就在弹药库爆炸的同时，林山和田旭东带领的一支特支小队，在监狱内线打开大门之后迅速地冲进监狱。日军守兵顽强抵抗，被林山的特支战士和狱内反正的警察前后夹击，没用多长时间，也都被一个一个解决了。
　　 田旭东和几个人直接向牢房奔去，打开牢门，带着被关押在监狱里的一些同志，小跑着走出监狱大门。
　　 这时候野鸭子河畔坝壕棱子方向的枪声，越来越密集。林山对田旭东说了一声：“旭东，这边的事你就安排吧。我去找赵队长他们。”说着就带着战士们奔往野鸭子河方向跑去了……
　　
　　 四
　　 飞机场内，成田贤二和田中康夫满面春风地在田中一郎依田继兰的陪同下，一边指指点点地在议论着什么，一边缓缓地向指挥塔走去。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人们呆呆怔怔地望着西南天空中升起的滚滚浓烟，一个个都怔住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田中一郎，他立即命令秋野小队长带队前往弹药库增援，并命令其他几个小队立即进入战斗状态。然后嘱咐依田继兰说：“依田君，你陪同二位长官进指挥塔。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保证二位长官的绝对安全。不能出任何意外！”
　　 “田中君，你一百个放心，有我依田在，就有二位长官在。”依田继兰拍着胸脯回答到。
　　 田中一郎亲自护送成田贤二和田中康夫到指挥塔门前，又一次吩咐副官一定要保护好长官的安全，就向成田贤二和田中二人立正敬礼道：“请二位长官放心，我很快就会处理好的。”嗖地拔出军刀，对身边的几个随从喊了一声：“统统地杀死他们！”便第一个跑步冲出去。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飞机场内最安全最保险的指挥塔，却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就在成田贤二和田中康夫进入指挥塔大门的时候，特支的内线同志已经打开隐藏在厕所内一个通往函道的暗门，哧啦一声点燃了导火索，那根粗粗长长的导火索“哧啦哧啦”地燃烧起来，迅速地向着洞口深处的黑暗蹿去。当那个点火的同志从窗子跳出去的时候，成田贤二和田中康夫正好由依田继兰陪同着走进屋子中央，所以当爆炸声响起时，他们连呼喊一声也没来得及呼喊，就跟随着被炸成碎块的指挥塔一起飞上了天空，在滚滚的浓烟中化为灰烬。
　　 田中一郎顾不得回头细看，更没有机会回去营救。因为松江特支的一、二中队已经向机场发起攻击。密集的子弹雨点般飞过来，日军守军一个接一个中弹倒在血泊里，无一幸存。田中一郎挥舞着战刀，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冲上去。所以他的身体被雨点般飞来的子弹穿的窟窿最多。这位城防司令连自己也没防了，也被送进了地狱。
　　 赵海、林山紧赶慢赶只赶上了个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