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启航】我是一头牛(微小说)
我是一头勤劳的牛,我有一颗善良的心,东家叫我拉磨,我欣然答应,西家叫我耕地,我乐意去帮忙。我喜欢东院邻居的慈祥和蔼,帮他家干活,豆饼尽饱地吃,从不叫骂我,也不用鞭子抽我,他们把我当牛看,很尊重我。西家邻居两位老人很善良诚实,他们有什么说什么,对我,不夸奖,也不贬低,从不向主人告我的状,每次为他家干完活,要送好多豆饼给主人,告诉主人好好待牛,它是有灵性的,能听懂人话,懂得感恩与报答,你待它好,它就会拼命为你卖力。主人听了不以为然:它就是个牲畜,下苦力是它的本分,它哪能与人同等看待?还能听懂人话?它成精了!“啪——嗖……”主人说着话,莫名其妙地抽我一鞭子,还带着哨音。
我的主人姓王,名石锁,从小体弱多病,爹娘取名“石锁”,就是锁在石头上,又结实又牢固。上小学时,请病假成常态,算术课上的加减乘除这一段课耽误了,算术老不及格,石锁不喜欢那个干瘦的秃头的算术老师,干脆把这门课放弃了。
人常说:上帝关你一扇门,总要给你开一扇窗。石锁厌恶那个干瘦的老头算术老师,却非常喜欢那位城里来的语文老师,她会说普通话,眼睛水灵灵,很好看。脾气又好,对石锁态度和蔼。大概是爱屋及乌吧,从此,石锁语文总考第一。回到家喜欢看书,拿白面馍跟别人换小人书看。
嗨!这些话石锁可不说给我听,是石锁坐在牛车上给他老婆讲的。我能听懂人话,他不信,以为我只会受苦。
他讲到高兴处,忘乎所以,手舞足蹈,老婆不屑一顾:呸!你一天到晚装书生,地里庄稼门门不通,又不会做生意,要不是我娘家兄弟帮忙,咱俩娃早喝西北风去了!哼!
石锁不吭气了。他生气了,眼珠子都红了。他莫名其妙地狠狠抽我几鞭子,我疼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鞭梢上沾着我的牛血,我身上、脸上都落下几条血印。
我恨死他了!随时准备逃离。
但我是牛,秉性难移,恨归恨,干归干,一点儿也不会偷懒。
该死的石锁摸准我的脾气,变本加厉地使唤我,奴役我,脏活累活危险活,都是我的差使,稍有怠慢,鞭子劈头盖脸就抽下来。
我眼里经常含着泪,身上常是伤痕累累,脑子里常想着逃离的念头。
我是有个性的牛,你不尊重我,不把我当牛看,我牛脾气上来,也会罢工,卧在牛圈里,死活不起来,石锁叫了三个小伙子来帮忙,也拽不动!
石锁一家都不心疼我,比如:他生气了,抽我几鞭子发泄。高兴了,拽着我的尾巴撒欢,还有他家那胖小子,学习不上进,成绩门门不及格,在学校打架斗殴,被学校多次处分,回到家,骑在我身上任意撒尿,拔我脖子上的牛毛,还用那胖乎乎的手指头抠我的眼睛,生疼生疼的,难受死了。他们夫妻却哈哈大笑,夸他胖儿子可爱。我的泪珠夹着血水一滴滴地流,掉在地上,溅到石锁新换的鞋子上、裤脚上。我心里无数遍骂着石锁这个该死的狗东西,我咒他的儿子一辈子娶不到媳妇,让他断子绝孙。这些虐待,我是忍无可忍!我趁石锁与朋友划令喝酒,醉醺醺倒下一片时,挣脱缰绳,夺门而出,四蹄奔腾,跑到深山老林,跑到山野河边,跑到无人烟的山沟,吃河边绿草,饮小溪流水,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任石锁气急败坏,暴跳如雷,找遍所有沟沟壑壑,永远看不到我的身影。让他全家知道我是一头有尊严的牛。
春耕夏收,他们想起了我,才知道没有我的遗憾。春天,该下种了,地还没耕,求亲朋好友家的牛来帮忙,要等人家地种完才行。石锁啊,你也懂得“安好种,年年丰”的道理,可牛跑了,干着急,安不上种。
炙热的夏天,龙口夺食,邻居家的麦子已收割完,拉回麦场碾压晒收,已经颗粒归仓。你家的麦子还在地里摆着。没牛拉车,全家出动,夫妻俩使劲扛,找邻居用人力车拉,拖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摊到碾麦场,雷鸣电闪,瓢泼大雨下了一后晌,一季的麦子泡了一夜汤。老天故意做对似的,连着几天,每天有雨,麦穗发霉出芽了!交公粮,粮库不收,石锁只好折了钱抵公粮交上去。全家口粮也成了问题。
夜深人静时,我悄悄潜伏回去,听到他们夫妻哭骂:该死的牛!没良心的牛!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来家五年了,你忍心丢下这个家啊,没良心的牲畜,你死哪里去了?让山里的虎豹吞了你,连骨头不剩!你害得我家好惨啊!你个牲畜不得好死!危难之中,石锁夫妻还在怨天尤地,骂牛恨牛!这对愚蠢的夫妻从来不会自省,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唉!怎么人比牛还笨呢?
我本来准备去帮他们家秋种,听了石锁夫妻这一对糊涂虫的话,罢了!罢了!我扭头又跑了,跑到田野享受自由生活。
翻过这座山,有一洼清清的泉水,水岸边有嫰嫩的绿草,那一大片土地肥沃平整。在不远处有一户人家,我溜跶着走到院门口,小院的篱笆墙上长满红艳艳的喇叭花和绿莹莹的爬山虎,红花绿叶在阳光下相互映衬,煞是好看。院子里干净整洁,有条不紊,有一眼水井静默,有一树桃花盛开,小院阵阵飘香,令牛心醉。猪羊成群,鸡犬相闻。好一处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哦!看猪羊鸡狗朋友们玩得很开心,我羡慕极了!“哞—哞—哞”我主动给它们打招呼。主人从房子里走出来,礼貌地开了院门,把我让进院里水池边,给我饮水,又拿出豆饼喂我吃,我好长时间没闻到豆饼香味儿了,大口吃,不停地咀嚼。主人怕我长时间不吃,一下子吃多撑坏。他用手摸着我的头,用温柔的声音说:“听话,慢慢吃,第一顿不能吃太多,歇歇,一会儿再吃,家里存着不少豆饼呢!”
我听话地停下嘴来,主人摸着我的头,亲切地夸我是头好牛。我心里从没有过的舒心,美滋滋、甜蜜蜜。王石锁夫妻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他们没人心,自私骄横,把我不当牛看,当工具使唤。
新主人待我好,我乐意留在这个家,为他们效力。想了半天,我还是放不下老主人,只能诚恳地劝诫石锁夫妻:希望你们学会反省!
2024年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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