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火】王满仓(小说)
一
王满仓要入党的消息在大王庄一传开,干部村民无不意外。
是啊,在大王庄谁不知道,那年,王满仓告支书赵黑娃违规乱纪、贪污公款、作风粗暴打骂村民。告得赵黑娃顾不住摊子,为封住王满仓的嘴,赵黑娃亲自找上门封官许愿,让王满仓入党进村支委会。王满仓哪吃他那一套?当即嘎叭响脆地回封说“不入!”现在咋突发奇想要入党了呢?
再说,赵黑娃虽然被王满仓告得撤了支书,但赵黑娃送钱送礼买通了书记、乡长为他担保,只给赵黑娃个开除党籍的处分,从支书降职当了村主任(不是党员可当村主任),而新支书是由赵黑娃提名当上的。说白了,新支书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大王庄的党、政、财权仍由赵黑娃大权独揽。
赵黑娃和王满仓这仇不共戴天,赵黑娃一屁股坐在他王满仓的头顶上,王满仓就是向赵黑娃磕头、喊爷,赵黑娃也不会抬抬屁股,答应他王满仓入党。
果然不出人们所料,王满仓交了入党申请,俩月过去了,村支委没人找王满仓谈话。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不但村支委仍然没人找王满仓谈话,而且等来儿子从大学打来的要他寄3000块钱的长途电话。
3000块钱,在上世纪九代年代,对于一个农民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接罢电话,王满仓这个爹死娘故都没掉一珠眼泪的汉子,却难得差点儿没哭出声来。去年秋涝,种的芝麻、绿豆,收的没有撒的种子多;今年春旱,几亩地的油菜几乎绝收。加上他老娘病故,儿子去年考上大学交的各种费用,银行贷款旧帐加新帐,亲朋四邻都让王满仓借个遍儿,他再也无法张嘴了。
俗话说,一分钱逼死英雄汉。何况3000块钱。王满仓看看屋里,除了缸里、柜里一把顾嘴的粮食,没有一件能换钱的东西。他跑到院里瞅瞅,槽上那猪还是头不到二十斤的猪崽,屋后原有两棵能卖钱的楸树,俩月前已给娘做棺材埋进了土里。真是卖没啥卖,借无处借。
王满仓难到这份儿上,急得疯了般跑到村口,一步登到村边那个老碾盘上,手指朝头上的大天一指:“老天爷呀——你下雨、下雪、下冷子,你他妈咋不下票子啊——”王满仓这话刚喊到嘴边,入眼看见村边赵黑娃那座高大、靓丽的欧式楼房,顿时眼前一亮:何不去找他借?
但这念头刚一冒出,王满仓不由一巴掌扇到自己的脸上:“去求他?我他妈咋能下贱着去求他呢?”王满仓在心里愤愤地说着,跳下碾盘朝家里走去……
王满仓两手空空、无精打采地回到屋里,老婆见了就埋怨着说:“你干啥去了,咋叫人家赵主任把钱给送来?”
“赵黑娃给咱送啥钱?”
老婆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扭头跑进房屋,拿出3000块钱往王满仓手里一递:“赵主任说,知道咱有难,让先用着,甭着急还。”
“看人家多大度,我他妈太小肚鸡肠了……”王满仓自我埋怨着,看着手上那沓硬棱棱的百圆大票,含在眼眶中的热泪,“哗”一下淌出眼眶,“扑嗒嗒”滴到地上……
王满仓“呼哧”把钱递到老婆手上,用袖头照眼窝“呲溜”一抹,正准备去向赵黑娃道谢哩,赵黑娃却笑哈哈地走进屋来。没等王满仓的话出口,就抢先说:“满仓大哥,我找你有两个事要说。这一,你入党的事,村支委全体通过了;二,经支部、村委研究决定,先把建学校时挖出的那尊出土石人,就近抬到你院里先看着。待我向县里有关部门汇报后,再作处理。”
“黑娃兄弟,哦不,主任……”王满仓含着眼泪说着,两手紧紧地握着赵黑娃的手,十分激动地说,“主、主任……我、我不入党了。从今往后,我王满仓再也不提入党的事了。”
这就怪了,王满仓当初不仅提名叫响说要入党,并带着老花镜,熬了几个夜写入党申请,且找人改了一遍又一遍,又带着老花眼镜一笔一画、工工整整抄了几遍,直到没有半点瑕疵,觉得完全满意,才把入党申请拿去交到新支书手里。说个难听话,王满仓眼巴巴地等了大半年。天呀,平常我们等个红绿灯,就干急等不到灯绿。等大半年,那可是一百八十多个日日夜夜,王满仓终于等到了,现在又说不入党了,弄得赵黑娃丈二和尚摸不着后脑勺了。大惑不解地说:“满仓大哥,你怕石人抬到你院里担责任?”
王满仓摇摇头,摆着手感慨地说:“不不不,你将石人抬到我院里,让我管,这是你和村干部们对我王满仓的信任。我不入党了,反正我不入党了。”
赵黑娃说:“满仓大哥,入党的事以后再说,你就说这石人的事,你看不看!”
“这石人我看。”王满仓说着,“啪”照胸脯一拍,“你放心,只要我王满仓在,这石人就在!”
“好!”赵黑娃说着,手朝王满仓肩头“啪哧”一拍,“我这就让人把石人抬你院里!”
赵黑娃丢下这句话,随即找人把石人抬到王满仓院里,就骑着摩托上县里汇报去了。
二
由于人们好奇,石人往王满仓院里一搁,村民们纷纷涌进他院里看稀罕。王满仓见人们你挤他抗,一边告知人们不要拥挤、莫靠近石人,一边在石人周边砸了几个木桩,并用铁丝拦了几道。就在王满仓拧好铁丝,准备往屋里搁手钳时,他忽然发现人群里有几个陌生面孔,并觉着这些人的神态异样。王满仓怕出意外,就暗里叮嘱老婆眼睁大点,自己随即去找村干部反映情况。
谁知王满仓一连找了几次,都没找着村干部。眼看晚上十一点多了,王满仓一急,就学诸葛来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把石人转移到一个秘密地方藏了起来。尽管是秘密转移藏起来的,但为防万一,王满仓让他老婆暗里守在石人跟前盯着,自己才朝屋里走去。
王满仓刚回屋里,就听见一阵汽车声由远而近,继而停到他门外。接着就传来了“哐哐”地敲门声,边敲还边喊:“开门!开门!”王满仓装成睡眼蒙眬地样子问:“谁呀?”
“我们是县公安局的,快开门!”
“公安局的?”王满仓闻听是公安局的,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肯定是听到赵黑娃的汇报,来保护文物的。王满仓这么想着,就去开门。谁知,他刚将院门打开,外面的人就一拥而进。一个大个子冲着王满仓说:“我们是公安局的,为保护出土文物,快把石人交给我们!”
王满仓借着月光一看,没见赵黑娃,也没见其他村干部,尽是些陌生面孔。他想,公安局来人,为啥不和村干部联系?想到这儿,王满仓警惕起来。随即装出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我受村里委托看管石人,事关重大,请把你们的证件拿出来我看看。”
王满仓的话音刚落,那大个子冲他冷冷地一笑:“你三张高丽纸糊个驴头,脑瓜还不小。老子们没查问你,你倒先查问起老子们来了。”大个子说着,一掌将王满仓推了个趔趄,一边命令同伙搜石人,一边凶狠地踢打王满仓。边踢打边问:“石人藏在哪儿?”
“不知道!”
大个子见王满仓拒不交代,就继续毒打。但不论他们怎么毒打,王满仓还是那句话:“不知道!”
大个子一恼,恶狠狠地说:“走,跟我们到公安局一趟!”当即将王满仓塞进门外的面包车里,朝村外拉去。但车没往城里开,却把王满仓拉到河湾里,大个子把王满仓拉下车继续毒打。边打边威胁着说:“在这荒河湾里,打死你也没人知道。要想活命,快把藏石人的地方交代出来!”
“不知道!”
正当歹徒们对王满仓拳打脚踢,毒打逼供时,突然有人喊着跑来说:“快走,黑娃大哥找着藏石人的地方了。”于是,大个子恶狠狠地朝王满仓踢了一脚,领着同伙上车走了。
闻听“黑娃”二字,王满仓立刻意识到,这一切竟然是赵黑娃搞的鬼。此刻,王满仓顾不得多想,他忍着痛疼,迅速挣扎着爬起来,抄近路赶到村里,拨打了110电话报了警。不但保护了出土文物石人,还缉拿了赵黑娃及其同伙。
三
王满仓誓死保护国家出土文物的事像阵风,很快从村里传到了县里。县领导闻听,立即通知县电台、电视台、县报社,迅速组织记者采访,一定要把王满仓的英勇事迹宣传表彰。
当记者找到王满仓,问他为啥要誓死保护国家出土文物时,王满仓说:“我惩治贪污腐败,誓死保卫国家出土文物是为了入党!”
记者们一听王满仓不畏权势、舍生忘死保护国家文物,是为了入党。现在人们受利益熏陶,重钱忘义,党性观念淡化,更感到王满仓之举新闻价值重大。就继续问道:“王满仓同志,请谈谈你为啥要入党?”
可奇怪的是,不管记者们咋问,王满仓咋也不说。后来,王满仓被记者们问急了,他憋了半天才说:“因为入了党,才能争得竞选村支书的权利。”
记者又进一步问道:“你为啥要竞选村支书?”
王满仓说:“因为从毛主席的‘老三篇’《愚公移山》中看到,愚公一个一家之长,能带领一家人挖山,感动上帝,派神仙搬走了当在愚公门前的三座大山。我若能竞选村支书,就能带领一村人走向致富!所以,我要入党。只有入了党,才能把赵黑娃这个党内的蛀虫,赶下历史舞台!”
记者们闻听,无不目视着王满仓,无言的竖起了拇指……
1.据我所知,入党申请递交之后,审批并没有那么快(先是被确定为积极分子,考察一年合格后,才被确定为“预备党员”,再经一年考察合格,才能转正为党员)文章说“十天半月过去了,石沉大海”,十天半月若能审批,那也太容易了吧?这与当下严格入党的形势明显不符。
2.赵黑娃恶行昭昭,众人皆知。何况王满仓接连控告赵黑娃,正如文中所说“赵黑娃与王满仓这仇不共戴天”。既然如此,当王满仓仅仅为了儿子3000元学费一筹莫展之际,看到赵黑娃送的3000钱时,为何不怀疑“可能是圈套”,反而还被恶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意志也太脆弱了吧,极易被收买,如何具备入党的素养?)何况,这又不是急需救命的10万20万,就算是,也得掂量一番“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何以会轻易向仇人折腰?这实在说不过去,不符合人物的正常心理变化和性格塑造,从而严重影响了王满仓作为反腐英雄的高大形象。
3.以赵黑娃的能耐,为何不自己悄悄找人将国宝石人偷运走卖掉?而却要假意让王满仓看守,再找人抢劫?是要栽脏王满仓吗?王满仓无权无势,何以需要栽脏抹黑?赵黑娃这么做的动机没有交待清楚。
4.王满仓将石人转移,让老婆看守。老婆起到了什么作用?后来赵黑娃是如何找到石人的?对王满仓老婆会造成怎样后伤害?这些细节都没有交代清楚。仍须细细打磨修改。但经过修改,结尾王满仓面对记者的回答,充满正能量,值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