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静听蛙鸣(随笔)
一个初春的月夜,独自漫步在宁静的校园,香樟与桂花树在温柔的春风里用香味传播着生命的气息。月的圣洁之辉弥漫在我心灵的每一个角落,那些白日里足以毁掉我的贪嗔,妒嫉以及种种歇斯底里,在神的启示下,都成了无聊的梦幻。但此刻一声蛙鸣,一声经历寒冬后的第一声蛙鸣,像天籁,像梵唱,像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充盈在那一片属于真我的花园。继而群蛙声起,奏着春的交响。不知响于何处,亦不止弥漫于何处,仿佛浩瀚的天宇一般,莽莽苍苍,横无际涯。我的眼眶不禁潮润,不知是感动于蛙族的春之序曲对情感之弦的颤动,还是感动于那像赤子般终夜“咕、咕”的蛙鸣在我生命之流的涡旋,又或是仅仅感动于永夜中蛙族为我一人演奏的奢侈。
蛙鸣入不了主流文化。在我的记忆里,西方泰半崇尚夜莺云雀,一是因其声音的悠扬婉转,二是因其阳光而灵性,正好合了西方人步入近代社会时所追求的自由的天性。中国文人则偏爱猿声,鹧鸪声,杜鹃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啼三声泪沾裳”,这是郦道元对《水径》的实际勘探,亦是他对艰辛人生的注释。“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这是稼轩借“行不得也哥哥”的鹧鸪声,表达对无法收复失地的无奈。至于杜鹃之声,则更能使人联想起薄命的情人,忧国的志士,从而成了爱的象征和民族的情感,这是由李义山的“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以及屈子的“恐鹈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劳’可证的。农耕文明时期的士子,一方面因环境的恶劣,道路的崎岖,而另一方面出于那份出世济世的传统在现实中得不到认同的体现,一生都在被理想与现实边缘化,因之他们偏爱用这些缠绵而凄美的声音诉说自己的衷肠。
但我认为蛙声是这夜的主旋律中最重要的音符。“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这热情迎客的蛙声,这温润的人格,岂不让这世界更加温情脉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蛙声无疑又是丰收之歌。其实上帝把各类情感、甚至人生、宇宙规律都注入到各种具象之中,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国,每一种具象都表达了事物共有的情感上的喜怒哀乐,生命中的荣枯兴衰,不单是容貌姣好,声音凄美的杜鹃,也不单是鼓目大肚,音色单一的青蛙,只不过前者更多的是骚客的喟叹,而后者更多的是农人劳者的乡曲。
蛙声收藏了夜的秘密,你可曾在蛙声中知晓了蒲公英的夏季。相同的风景,唤起不同的心情,蛙声总是适时的在我的生命旅途文化转角处,见证并催生了我的价值观的蜕变。“怪来一夜蛙声歇,又作东风十日寒”“蛙声十里出山泉”,这些诗句从时间,空间的范畴,限制了蛙声是暖煦天气里、水乡泽国中的晨曲夜歌。青蛙多喜欢月夜,但在星眼的闪烁中亦常放歌,若是天气温暖,则会同金鸡一同报晓。初鸣的雏蛙音稚嫩而充满向上与渴望之情,一如公孙大娘之舞剑,岑参之边声,颜真卿之书法,这些盛唐赫赫之音;经年的老蛙之鸣则如草原上的马头琴似的音调抖颤,咏叹着《嘎达梅林》似的古谣;而像雷鸣般的、自然地奔泻,打着现代鼓点,跳着霹雳的舞蹈的则是牛蛙的合奏。这些蛙声是多么的激励气节,牵动情怀,引动心中的美事呵!
蛙是害虫的天敌,人类的卫士。蛙鸣是一首恬静而和谐的田园牧歌,有蛙声的地方就有播种的希望,丰收的喜悦,这是人类的共识。但近年来作为水族一员的蛙的栖息地已越来越少,而蛙肉有成为了贪欲者趋之若笃的美味。环境的恶劣与人类的肆意捕杀,使都市化的今天把能听到蛙的奏鸣,当成一种奢侈地享受。前几年,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洪湖水深不足半米,太湖、鄱阳湖、洞庭湖水域缩减不足原来的百分之三十。没有了水域舞台的蛙鸣,难道将会成为历史吗?作为地球上最强悍的动物----恐龙,因其排他性而最终被历史摒弃;作为今天地球上最强势的动物――人类,是否要根除排他性而选择与其他物种和谐相处,从而与自然共存共荣呢?生命与生活并非人类特有,更非人类所独创,因而人类无权挥霍。正如这年复一年的蛙声,它只是随着这自然地年轮,来到这春夜,并歌唱着这静谧而又充满生机的春之序曲。既然我们无权挥霍,那么就让我们随这蛙声一起,歌唱自然,参悟自然,并用创造而不是挥霍去体现自然生命的存在吧。
拜读佳作,问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