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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往事的回忆(三) ————童年与少年时的记忆


作者:山东麦香 童生,958.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227发表时间:2010-05-11 22:41:07


   这个民间验方,书法家庞中华不是也在电视上说过吗,但他说的是治疗便秘用土豆磨成汁,熬熟了,拌上槐花蜜。因槐花蜜对胃肠有好处。此法,我也曾在医书上多次见有记载。
   回想困长春时,传说南关和红旗街的卡子上‘人山人海’,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因饥饿、干渴而死在卡子上!因此人们都不敢出去。后院的老卞家,就是因无力往卡子上走,一宿饿死了三个孩子。我娘急的直哭,怕到时候也走不动,说什么也要出去,到卡子上也许还能逃出活命。
   看着街上的行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不知道我们自己会什么时候倒下?我们是豁出一死去逃命的。真是有老天的照应,我们在卡子上只是从早晨呆到晚上,天黑下来,还下着小雨,父亲和哥哥推着手推车在后边排队,听说要放卡子了,人们开始骚动,乱了营,我们也从卡子的墙边儿上往里塞,人山人海,一直塞到了前边,卡子的门一打开,人们一涌就出去了,这才逃出了活命。
   解放后回来,为了一家人的生存,爹由原来鞋店的大掌柜,而能放下脸面,到街头风霜雨雪里、挨冷受冻给别人修鞋,刚挣下几个钱回来还没等去买米,就被那姓冯的无赖,赖在我家不走全夺去。那时候我们真的经常是吃了这顿没下顿啊。
   爹娘在四道街给人家修鞋,早出晚归,到了家才想起还没买粮,干着急却没米往锅里下。幸亏里屋姓吴的那家搬走扔下半麻袋大楂子,先舀他两碗救救急,想以后再补上。夜里那屋耗子忙,人和耗子共吃这半袋粮。
   有一天,里屋姓吴的那家来北屋他姐姐家串门,娘红着脸去对他说,吃了她家的粮,等以后再给补上。那人说:“哎呀,大婶啊,我临走时不好意思把那些粗粮送给你,我们不要了。你要是不嫌弃你们就拿去吧,吃了总比扔了强。”听他这么一说,我们家真是万分的感激,真是救了急。他的父亲是制作雪花膏的掌柜的,他的姐姐是个儿科医生,一家人都是有文化的人,也是做文明工作的人,所以这半袋苞米馇子对他们来说是微不足道的。
   逃难回来租的这半间东厢房,终日不见阳光,四处漏风冻得慌。冬天一指厚的霜上了一面墙,煤不好烧,炕也凉。脚底下挡上一块板算是隔了凉,揭开板再看,二指厚的霜!吸得人更加浑身凉。我小时候挨饿、受冻耽误长。
   1950年抗美援朝开始了,父亲也得经常到火车站义务抬从朝鲜回来的伤残军人。征兵也在学校开始了,哥哥也得去报名,班主任‘李桦’老师知道我家的困境,哥又是独生子,还有腿痛病,就没让他去报名。
   哥哥念小学时,就总跳级,初中还没毕业,初二的暑期就去报考上了电技高职。因为电校收费最便宜,基本上是公费。其实我哥哥本是喜欢学机械的,因家境的艰难,无奈只好报考了这个别人都怕“电着”的,和电打交道的学校。哥哥在同学之中,穿的虽不好,但学习总是好。姨表兄的一件抗美援朝旧军装,哥哥穿在身上,心情非常舒畅!
   每周日回来看爹娘,一次,爹给了他“五角钱”,在当时,五角钱,也能办很多事的,如理发、买点吃的等,哥推三推四推不过,下周日竟一分不少的又带回来。娘说他真痴气!哥哥说:“我爹在风霜雪雨里,一锥子一剪子的挣钱多不易!我能忍心花出去?!”
   天气已很冷,可是哥哥强忍受着难以忍受的寒冷,等待着学校发放的救济棉衣裤,为的是给爹娘减轻点经济负担。
   南方的同学零食不断,偶有一次,哥哥在夜里看书,嘴里动弹,同学们惊奇地问:“李文举,你吃的是干豆腐吗?”哪里吃得起干豆腐?!哥哥把苞米面的冷饼子往高处一扔又接住,手里一晃的说:“大——饼——子!”……这正象匈牙利著名小说家‘莫里兹’说的那样:“穷人在想哭的时候也常常是‘笑’的。”
   哥哥以优异的成绩毕了业,被分配到锦州电业局当上了技术员,工资待遇也不低,每月六十多元,这在当时已经是高工资了。父母很高兴,父亲也告别了在外边的风吹雨淋,挨冷受冻,参加了合作社做鞋,每天还带着饭盒去上班。可是在以前,在我们家的鞋店里,伙计和徒弟们都在我们店里吃饭,哪里还用得着自己带饭盒?
   我还记得父亲在合作社干活时的情景,地点在二商店东南边的一个破楼上,有一大屋子的人,一个挨一个的都脱去外衣坐在‘马扎儿’上,低着头挥舞着两个胳膊在缝鞋,当时是计件发薪,父亲自从困长春回来,家里的东西全都没了,就上了一股火,差一点把眼睛火瞎了。后来眼睛虽然能看见东西了,可是眼睛已昏花,再加上父亲做活认真,不忍心欺骗买鞋的人。这样,做活就比别人慢了许多。
   在这干了几年后,“上边”又让这些人从合作社都归到皮鞋二厂,但工龄却从入工厂的那天算起,以前在合作社的那一段工龄就不给算了。——上哪去说理?
   这里也以数量为优,谁出的产品多,谁就是高级工,却不讲质量。父亲做活虽好,却很慢。因为慢,就只评了个五级,五级的工资也只不过才五十几元。就这五十几元也没能保住,就在57年哥哥被错划成右派后,父亲也被‘无故’地掉了级。在当时父亲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还气的够呛。多少年后,才知道是因为哥哥的政治问题受到了株连。以后再叙。
   哥哥在锦州电业局正全力以赴的钻研业务,哥在校是高才生,在工作中是技术骨干,还经常在他们电业部门登报表扬。还登过锦州市的报。可是后来厄运降临了,57年反右的狂风暴雨在全国掀起,哥哥这个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稚气犹存的“学生式的技术员”,竟被一些别有用心的‘恶棍’,用凑数的办法给扣上了个‘右派帽子’!这一‘戴’就是十几年,影响了哥哥的一生,也株连了‘九族’。
   从小和哥哥最要好的初中同学——张家安,他没考别的学校,初中一毕业他就当了小学教员,每年过年他都要来我家看望我哥,我哥也到他家去,他父母对我哥也极好,一去就非留我哥在那吃饺子。他还和我哥在一起照的像,并题了字:“我们的友谊永存!”……,可是有一次他又来我家,听我哥说当了右派时,他立刻吓的脸都红了,从此,他再也不敢来了。那次临走我哥送他时,他还惊慌得四顾,恐怕被我们后院姓姚的邻居,——他的上司看见。
   是哥哥的交‘友’不真吗?且看下边亲人的表现吧:
   至今四十多年过去了,一提起来我仍忍止不住的泪流满面,就连从小在‘关里家’时,和哥哥一起长大的姨表兄——李守堂,还是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立下过赫赫战功的英雄呢!都怕被牵连。得知哥哥当了右派,就再也没敢和我们通过一封信、见过一次面。可是在这以前,姨表兄从朝鲜退武回来,没被分到他们的原住处齐齐哈尔,而被分配到九台武装部工作。他取了妻、生了子。由于九台离长春很近,这姨家又不是外人家,亲娘姨嘛!所以他家大人、孩子一有病,就全家好几口全都来我家住着到长春来看病。我们也从没把他们当外人,对他们就像对自己的亲人一样的照顾。可是自从哥哥当了右派!“亲人”也不再“亲”,多次去信也不回信,至今几十年过去了,仍然再也没来过一封信,连我娘这个他的亲姨他也不想再见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啊?
   就在哥哥三十五岁,右派的帽子摘掉后,哥哥要结婚了,又给他去了一封信,本以为在人生的‘大事’时告诉他,他就能来,以缓解因为他以前的幼稚而造成的尴尬,希望能解除多年来哥哥对他的这份亲兄弟般的亲情的思念之苦。可是不知他是不好意思?还是想继续和哥哥划清界限!他还是连封信都不回,人也更是不着面。这在哥哥的心灵上又受到了多么大的刺激!?他俩可是从小在一起长大,就象亲兄弟一样的朝夕相伴过啊,哥哥没有兄弟,一直把姨家的哥哥当成是亲哥哥。直到88年哥哥即将离别这世界时,哥哥也没能再见上他一面!这个从儿时分别,还一直念念不忘到中年的“亲人”,就这样断了“亲”!无论哥曾怎样地想念他,哥都没能再见到这个姨表兄一面!哥哥就这样带着遗憾永远的与世长辞了!可见被无辜扣在头上的这顶‘右派’帽子的‘威力’有多沉重了!
   哥哥究竟有什么错?!一个刚从学校大门出来,还带着稚气的孩子,懂得什么是右派?又怎么会知道社会上竟会有那么多的暗枪和陷阱?!
   主持运动的人,哄骗着这些善良的人们,让‘大鸣大放’,说给党提意见:“不提意见就是对党不负责,对国家不负责!”那时候开会不发言也是不行的,每个人都必须发言,点着名发言。没经过世故的哥哥,心实的只提了一条:“东北产大豆,为什么用豆饼做豆腐?我们的大豆都哪里去了?”那时可能正和苏联好的时候,还是和苏联已经有了矛盾我已不记得了,老百姓猜想大豆都出口给苏联了。就只这么一条啊!就被他们抓住了辫子。被说成是对国家不满,对社会不满。被记在了‘帐’上,等‘秋后算帐’时,不由分说地扣在了这顶“右派”大帽子底下,使他喘息不得,伸展不得!这种“覆盆之冤”,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可叹我哥在校废寝忘食地苦读钻研业务不就是为了报孝祖国吗!可叹他所耗费的心血,全用不上了。却要去干牛马不如的苦力。足以见得那场为党征求意见,纯属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一场骗局!一个陷阱!
   哥哥不承认他们硬加给自己的这顶‘大帽子’时,他们就几天几夜不让哥哥睡觉,白天黑夜的轮班攻击他。其中竟有一个平时和哥哥还挺要好的‘朋友’!在这时候却比任何人都更加起劲的表现他自己的‘进步’。哥哥定睛看着这个昔日“朋友”的嘴脸,怎么变得这么陌生?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是以前常在一起说笑的“朋友”吗?今后还会有这样倾心的‘朋友’了吗?!还会有说心里话的人了吗?
   那人的丑态表演,把哥哥气得两眼冒火,头脑发胀,气愤地朝那人狠狠地打去,把那个伪装‘朋友’的牙,打出了血!这下子,竟也把自己‘打’进了监狱。多少天出来后,不管哥哥承不承认,也是‘右派’了!哥哥的右派就这样当上了。
   日夜不让睡觉!比不让吃饭更有杀伤力,这种残酷的刑罚!是种杀人不见血的毒辣酷刑!是哪个混蛋,王八蛋想出的损招?!老天若有眼,就让他们的心灵永世不得安宁!
   哥哥的工资也从原来的六十几元,一下子给降到了八元钱!!八元钱吃食堂?怎么吃?!把哥哥饿的晚上做梦都找东西吃,时常饿醒了,就半夜爬起来喝滴上酱油的水!然后一宿要跑几趟厕所,觉,怎么能够睡?白天还要干那么多又苦又累的活!还要在精神上倍受折磨。一些随风转舵的‘小人’还对哥哥他们这‘一帮儿’受改造者,一口一个‘右派分子’的叫着,训斥着……这犹如牛马被鞭子抽打在身上一样的痛苦!身心受着炼狱般的折磨。
   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的活,天不亮就得起来,晚上干到很晚,才能休息。一个星期还得交几次思想改造的汇报。‘觉’不够睡,‘粮’不够吃,哥哥总感到乏力,其实这时哥哥的病兆就已经潜伏在身上了。哥哥先是得了严重的胃溃疡和十二指肠溃疡,整天疼的腰都直不起来,但是活却不许不干!现在才在电视上得知,这种病及癌症都是因为精神上的巨大创伤和忧郁而使气血淤滞而病。
   哥哥为了能补助点口粮,还在野外的地边子上,“偷着”开了点荒,种了点地,打下粮食去换成了粮票,还寄到家里,怕亲人吃不饱。那年头,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够吃,连咸菜都是凭票供应,每户也只配给(卖给),几两带沙子的咸菜。听说过‘老西葫芦’还得切成小块才卖的吗?我记得在解放后,老西葫芦满大街一堆一堆的,堆着都没人买,一直堆烂了。现在却成了珍品,说是“自然灾害”闹的。
   没菜吃的时候,我娘还发明了吃向日葵的杆儿,这恐怕是我家的独创!娘把自家小院儿种的几棵向日葵,摘下成熟了的葵花籽的盘,剩下的杆,一顿一棵的刮去皮,把里边的杆儿切碎剁成馅,包在包米面团里,连饭带菜都有了。那年头吃什么都好吃。受过苦的人承受力就是强,这总比困长春时没东西吃要强得太多了吧。
   哥哥在监狱里呆了有几许?挨过打没有?哥哥怕我们难受,却从来不提。我们当时也不了解监狱里的情景,所以也不知道问。直到现在有了电视,才从电视上知道进了监狱,光是那些劳改犯们的气就够受的,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可是现在想问问哥哥当年挨过打没有?也已无处可问,因为哥哥已积劳成疾,得了癌症早逝了!哥哥当右派是由不得他自己的,正像电视剧“宰相刘罗锅”的歌词说的那样:“说是就是,不是也是”,真是应了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后来才得知,在当时,各单位都是有一定‘右派’名额的,完不成任务,领导也过不了关。像哥哥这样,不党不团,朴实无华的老实人,一心钻研业务,却被说成是低头拉车不看路的人。因为哥哥不是当地人,在那又无亲无故,那里的人排外思想很严重,哥哥又没有“裙带关系”,正好被他们推进‘陷阱’凑数交差!
   哥哥被打成右派后,就从锦州电业局先后被发配到沟帮子、集安、北票、阜新、锦西等地,及边远的山沟干过苦力。几年后哥回来探家,哥把手伸出让我看,说:“文惠,你看我这手!”我一看这哪还像是二十多岁人的手啊!哥哥在家时爱好吹笛子和箫,那时我还小,我看着哥哥那漂亮的长手指动得那么灵活,我很羡慕,可是现在再看,哪里还有个手样啊?哥哥的手已伸不直,最大限度只能伸成个半弧形,僵硬的手指上布满了血口和很厚的硬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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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家事国事,政治运动,人情冷暖,生活的艰难,父母的付出……在作者笔下一一道来,丰厚,沉重。朴实流畅的文字,淋漓尽致的表达,给人一种心灵的撼动。看别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泪。觉得自己好幸福,很幸运,还有什么理由不快乐,有什么理由不安心,有什么理由抱怨?总是在书中或者影视作品里看类似的故事,觉得离自己很远,此时读这这篇文,恍惚之间,一切都在眼前,没有经历过,却不曾有遥远的距离,只是想,任何人都不要再经历那样的苦痛与磨难,每一个人都要安康幸福。岁月,是经不起怀想的脆弱,岁月,是经得起思考的感悟,走过的,走着的,将来的,都会是人生的泼墨,凝重而丰富。感谢作者的文字,带给我很多,虽然笔拙写不出。【编辑:梅暗香】【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00501210】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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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梅暗香        2010-05-11 22:42:35
  家事国事,政治运动,人情冷暖,生活的艰难,父母的付出……在作者笔下一一道来,丰厚,沉重。朴实流畅的文字,淋漓尽致的表达,给人一种心灵的撼动。看别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泪。觉得自己好幸福,很幸运,还有什么理由不快乐,有什么理由不安心,有什么理由抱怨?总是在书中或者影视作品里看类似的故事,觉得离自己很远,此时读这这篇文,恍惚之间,一切都在眼前,没有经历过,却不曾有遥远的距离,只是想,任何人都不要再经历那样的苦痛与磨难,每一个人都要安康幸福。岁月,是经不起怀想的脆弱,岁月,是经得起思考的感悟,走过的,走着的,将来的,都会是人生的泼墨,凝重而丰富。感谢作者的文字,带给我很多,虽然笔拙写不出。
爱哭爱笑,爱静爱闹。
2 楼        文友:山东麦香        2010-05-12 12:15:46
  请把这篇文字撤掉吧,因为这篇结尾不当。在我不熟悉发文路线时,错发在“征文”,要求撤掉后,我又紧接着发在了散文随笔,本应是往事(二)现在却是(往事)一,就以那篇为准,删除这篇吧!现在这篇从1989年往后,顺序不适当,想删除却留在了文中。我认为与题目不符,所以劳请编辑帮忙删除吧!拜托,谢谢!但是您的评语我却不舍一同删掉,能保留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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