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素梅见提到自己的女儿，心里一直积下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她愤怒。
　　 曹素梅说：“你问你儿子去！我曹素梅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曹素梅终于狠下心，把连云清拉下水。
　　 秦姐听曹素梅语毕，哑口无言。
　　
　　 12
　　 有十天左右，连云清没来看曹素梅，也没给她打电话。
　　 连云清再出现计划委办公室是第十一天的上午。
　　 这十天，曹素梅仍然上班，仍然扮演往常的好形象角色。
　　 唯一不一样的是曹素梅和秦姐的关系距离拉开了。
　　 如曹素梅想的那样，如果办公室的小刘注意的话，凡是曹素梅坐过的椅子，秦姐都要用餐巾纸抹一遍，凡是曹素梅去厕所，秦姐这个下午都不进厕所，凡是曹素梅接电话，秦姐就大声说话。总之，微妙之处寻常人看不出来。
　　 连云清欢喜的样子走进办公室，手里提一袋他自认为是“喜糖”的袋子包装。
　　 连云清还没有招呼出口，他母亲秦姐早从座位上冲起来。
　　 连云清张开的嘴巴定格了。
　　 秦姐把连云清堵住在门口，不让他进来，同时，她扭头狠狠视了曹素梅一眼。
　　 连云清先对小刘笑笑，后对曹素梅招呼：素梅姐！
　　 这是连云清常惯的称呼。
　　 当然，这次曹素梅微微一笑，没作任何表示。
　　 也这样，连云清被他母亲推出了门外。
　　 接着，连云清发火地对他母亲说：妈，你这干嘛！
　　 秦姐更火，一巴掌甩在她儿子头上。
　　 秦姐说：回去！
　　 连云清还是要进去，张嘴巴“我我我”地要说话。
　　 秦姐打断连云清说：“待会有领导要来，你先回去！”
　　 连云清把手里的“喜糖”往秦姐怀里摔，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这样到了下班，秦姐又把曹素梅留下。
　　 秦姐把连云清那袋“喜糖”扔给曹素梅，说：“自己带回去给孩子吃！”
　　 曹素梅笑着把糖还回去，说：“秦姐，孩子不吃糖。”
　　 秦姐脸上既难看又尴尬，气呼呼掉头就走。
　　
　　 13
　　 这天晚上发生一件大事。
　　 连云清又来曹素梅家，他刚坐下不久，他母亲秦姐追来了。
　　 一下子，屋子里三个女对着连云清。
　　 场面就跟战场似的。
　　 曹素梅让女儿去屋里睡觉。这边，秦姐低声恨道：“你这算那门子事情？”
　　 连云清笑嘻嘻地对他母亲说：“妈，我打算和素梅……”
　　 秦姐哪里等他把话说完，一个揪耳朵把连云清揪得哇哇叫。
　　 曹素梅心疼连云清，但也没表示。
　　 总之，曹素梅心里对连云清是有愧的。
　　 天意啊！她自己又能怎么办？
　　 曹素梅始终没说一句话，她知道自己做贼，说多错多，不说话比什么都好。
　　 秦姐说：“什么人不好找，你非得找她！”
　　 连云清说：“我就喜欢素梅！”
　　 于是，秦姐二话不搭，揪起连云清耳朵拉出门。
　　 第二天，曹素梅还没起床，家门被敲响。
　　 曹素梅打开门一看，连云清满头大汗地。
　　 曹素梅看到这情景，心里明白连云清肯定和家里闹翻了！
　　
　　 14
　　 秦姐请假一天。
　　 这天办公室很清净，曹素梅接了两起举报超生电话，其他没什么事。
　　 下班，曹素梅去市场买菜，然后直接回家。
　　 在家门口，曹素梅见到了秦姐。
　　 秦姐哀求曹素梅说：“你离开云清，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我还给你钱！”
　　 曹素梅一句话都没回答，开门进屋。
　　 秦姐进屋，外面的门都没关上，她就“扑通”朝曹素梅跪下。
　　 秦姐哭着说：“昨天晚上，云清都和我们闹翻了。断绝关系的话都说出来了，你说你害我们一家值得吗？”
　　 曹素梅的心很痛。
　　 曹素梅也掉了眼泪。
　　 或许，曹素梅是愧疚。
　　
　　 15
　　 连云清又打来电话。
　　 曹素梅看熟悉的电话号码，没接。
　　 曹素梅心里很矛盾，想着要不要把实情告诉连云清。
　　 可这又怎么好说出口？
　　 电话响了十五遍。
　　 电话似乎一直响，曹素梅做梦都梦见电话在响……
　　
　　 16
　　 医院还是这家医院。
　　 曹素梅坐在椅子上等被医生召唤。
　　 曹素梅想只要自己进手术室，就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
　　 还有三个人就到她了。
　　 等，再等。
　　 曹素梅捏着挎包的挎带，捏，扯，拉！
　　 显然，曹素梅在使劲的过程中也在发泄，汗水都沁出来了。
　　 出了一位年轻的女孩，她满脸苍白，她旁边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大约两个人是情侣。
　　 又进去一个，旁边的一个女人有些紧张，时不时伸头看里面的动静。却什么都看不到。
　　 曹素梅忽然觉得无聊，她拿出手机，不知道怎么按着按着看到连云清的号码。
　　 不知道怎么按着按着居然把连云清的电话打通了。
　　 连云清在电话里急切地问：“素梅，素梅，怎么了？”
　　 曹素梅没回答。
　　 连云清还是在追问。
　　 曹素梅轻声说：“我没做什么，在xxx医院妇科。”
　　 曹素梅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连云清在这里。
　　 直躺在手术台上，曹素梅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告诉连云清。
　　 手术台上的灯很亮，照射得曹素梅的眼睛睁不开。
　　 医生让曹素梅把双腿曲起来，她照做了。
　　 医生说：开始打麻醉针有点疼，忍着点。
　　 这下，曹素梅狠狠地说：打吧！医生能快点吗？
　　 医生抬头看了曹素梅一眼，便往下面消毒。
　　 就在针头刺入曹素梅的皮肉里的时候，连云清的声音在外面飘了进来。
　　 素梅！曹素梅！
　　 曹素梅闭上的眼睛猛睁开，她急忙把腿合上。
　　 医生慌忙退几步。
　　 曹素梅已经从床上挣扎要起来，可是，她的手被绑着。
　　 曹素梅怕了。
　　 云清！云清！曹素梅没有经过大脑就使劲大喊。
　　 结果，曹素梅成功被连云清抱出了手术室。
　　
　　 17
　　 曹素梅这么做是被逼的。
　　 说心里话，曹素梅真的没勇气把孩子拿掉。
　　 所以，曹素梅不得不向连云清撒了谎言。
　　 连云清是个坚持、情感强烈的男人。
　　 曹素梅被折服了，她希望自己如果再婚一定要嫁这么一个负责人的男人！
　　 曹素梅对连云清说：“你能接受妹儿吗？”
　　 连云清说一定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养！
　　 曹素梅感动了。
　　 没几天的功夫，曹素梅向单位请一年的假期。
　　 虽然说请假，实际上算是辞职不干，她想，就嫁连云清了。
　　 嫁定了！
　　 可是，秦姐那边并没那么好对付！
　　
　　 18
　　 中秋节，曹素梅过得很圆满，也很幸福。
　　 其一，连云清搬过来和她一起住，实际上他们现在算是同居的关系。
　　 其二，连云清在这个中秋夜和曹素梅举办了两个人的婚礼。
　　 婚礼很简单，没有亲朋好友。
　　 没有任何人的祝福。
　　 连云清说：“哪一天家里接受了你，我哪天回去！”
　　 曹素梅不知道自己感动还是再次的愧疚，竟然哭泣不止。
　　 连云清摸曹素梅的肚子说：“生个娃我们什么都不怕了，我家那两口老人巴不得抱孙子呢！”
　　 曹素梅勉勉强强笑几下。
　　 这个中秋节，曹素梅虽然幸福，可秦姐家闹翻天了。
　　 老两口闹到曹素梅家，这个一闹就闹到第二天早上。
　　 令曹素梅料不到的是，秦姐一气晕了过去。
　　
　　 19
　　 秦姐自从那次晕倒过后，身体就每况日下。
　　 过年那阵子，连人都记不清楚。
　　 曹素梅和连云清连番照顾，到了次年二月，秦姐病情有所好转。
　　 医院诊察结果是秦姐有严重的心脏病。
　　 恐怕下次犯起，就保不住命了。
　　 从医院转回家修养，秦姐都由曹素梅照顾，连云清则每天上班。
　　 连云清的父亲没其他意见，当曹素梅是个影子。
　　 可是当秦姐清醒后，接踵而来的又是吵闹，轰赶曹素梅。
　　 闹得严重的几次，邻居都跑过来。
　　 秦姐指着曹素梅的鼻子说是妖精，说她不要脸等等辱骂之词。
　　 曹素梅哭了，也跑了。
　　 结果，曹素梅还是得回来照顾秦姐。
　　 因为每闹一回，秦姐的病也加重一回，曹素梅不回来照顾她，也就是得让连云清丢工作回来伺候，再者连云清的父亲身体也不好。
　　 这时，曹素梅的身子已经大得跟气球一样。
　　 在连云清家，曹素梅什么都不是，与古代人想比，曹素梅连个下人都不如。好歹长辈都给你唤个名字。在这里，父母直接用眼神对你行事。
　　 曹素梅似乎也不想受了，她想谁家没有要生孩子的女人？快生孩子了，还要这样受气！就在一日里，秦姐病情转好，不知道什么原因甩了曹素梅一耳光，曹素梅便带妹儿回到原来的住处。
　　 从此，曹素梅再也没去连云清家。
　　
　　 20
　　 刚好十个月，刚好那几天。
　　 曹素梅算得刚刚好，这天晚上她肚子就开始疼。
　　 连云清一边忙碌要把她送医院。
　　 曹素梅说疼得厉害便让连云清请来医生，连云清还没动身，家里打来一个电话。
　　 连云清接电话前，曹素梅在疼痛中断断续续说这么一个事。
　　 曹素梅说：云清，我对不起你！其实我一直都在欺骗你！孩子不是你的……
　　 连云清似乎没听清楚，一边接电话，一边傻愣傻愣听曹素梅说过去的那段丑闻经历。
　　 或许，连云清已经认清了曹素梅的真实面目。
　　 曹素梅相信，如果连云清爱她，珍惜她，她自己有必要让孩子没出生前告诉这个男人所有真实的事情。
　　 电话那边是连云清的父亲打来的，是噩讯。
　　 秦姐病危。
　　 连云清的父亲在电话那头哭得声音嘶哑。
　　 连云清又是紧张，又是心急，匆匆丢下一句话：我妈快不行了，我得先回去看看。
　　 曹素梅挣扎着，体下的疼痛绝对是连云清所想象不到的。
　　 曹素梅真不愿意连云清就这样走。
　　 可连云清走了。
　　 妹儿惊恐地蹲在门口哭，看着她母亲在床上嘶叫。
　　 曹素梅挣扎期间做三件事。
　　 第一件让妹儿拿个闹钟来给她。
　　 第二件让妹儿拿剪刀给她。
　　 第三件要妹儿回屋里睡觉。
　　
　　 21
　　 曹素梅很艰难地嘶叫，咬破了枕头。
　　 嘴唇也出血了。
　　 床单的血又浓又腥。
　　 曹素梅的肚子瘪了下去，她感觉自己像放个屁一样，浑身舒畅。
　　 体下的孩子带着血腥味蠕动着，第一声啼叫，曹素梅没有听到。
　　 因为曹素梅死死闭上眼睛把肚子里的东西推出来，手里使劲握住闹钟。
　　 肚子里的东西滑出来那一瞬间，她拼命按下闹钟。
　　 闹钟的指针不动了。
　　 曹素梅也昏了过去。
　　 再醒来，曹素梅看看闹钟，是午夜十二点正。
　　 孩子“咕咕”地叫。
　　 曹素梅挣扎弯起身，抱起体下的孩子，酱紫色的脐带还带有未凝结的血。
　　 很恶心的血。
　　 特别孩子躺的周围，全都是！
　　 曹素梅一边笑，一边掉泪水，一边握住剪刀，轻轻地把孩子与自己联系在一起的脐带剪掉。
　　 脐带一短，孩子便拼命地哭泣……
　　
　　 22
　　 后来。
　　 后来连云清来再出现在曹素梅家，时间上曹素梅似乎记不太清楚。
　　 似乎是当晚凌晨，似乎是过了一天，似乎三天之后……
　　 无所谓了。
　　 有一点，曹素梅听得清楚，连云清的母亲秦姐断气那个时间是午夜十二点。
　　 与孩子出生的时间正好是一个时候！
　　 连云清追问曹素梅：“孩子呢？”
　　 曹素梅笑笑。
　　 笑得很可悲。
　　 曹素梅就是个可悲的人。
　　 曹素梅也不知道孩子哪里去了，应该是送给人了吧！反正没有丢弃他。
　　 孩子，是个男孩。长得粉嫩粉嫩的。
　　 曹素梅在给孩子清洗身子的时候还亲了孩子的额头。
　　 那晚生下来，曹素梅从卫生间端来一盆水，水温刚刚合适，不冷不烫。
　　 给孩子洗去身上所以的血迹。
　　 孩子很干净。
　　 干净得像外国电影里的天使。
　　 于是，曹素梅又换一盆水。
　　 继续给孩子清洗。
　　 一直洗，一直洗……
　　 洗到最后，曹素梅的手腕力气都没有了，孩子就落在盆子里。
　　 孩子的脐带还在水中漂浮，隐隐约约，沉沉浮浮。
　　 孩子不动弹了。
　　 连云清问孩子哪里去了？
　　 曹素梅最后回答说：“送给上帝了！”
　　 曹素梅说：“你看到我们家门前那棵梧桐树吗？我特别不喜欢梧桐叶，一入秋天就枯黄枯黄的。有两次，是晚上，我跟那男人就在树下做爱，那时候的叶子还是多绿的。我勾引了他，我也勾引了你，但我和你一次都没有在那里做过。”
　　 连云清不语，静静地听。
　　 曹素梅说：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因为这句话，我常常想把这棵树砍掉，但我又舍不得，那是我爸爸从广东带回来种的。多好，长得又高又大。明年，我打算砍掉，给妹儿做把琴。听说，梧桐树做的琴弹出来的声音特别好听，我们家的妹儿喜欢音乐，算我这做妈的也给她做点实事吧！
　　
　　
　　 故事后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了，我朋友习惯性地问我哪里听来的故事，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故事发生在哪里哪里，免得他又当新闻线索拿来报道一番。我朋友是做新闻的，想从我口里套新闻，门都没有！
　　 我觉得，当故事看也没什么不好。
　　 我朋友总觉得我不够意思，每次什么故事都独自享用。我说，要想挖掘故事，自己去挖掘，要不，新闻单位养你做什么？天天在办公室喝小茶，哪里有那么美的事。
　　 但我还是告诉他，这个故事就是秦姐和曹素梅办公室的小刘告诉我的，由于前段时间给他们当地一家公司写个电影剧本，才有机会辗转好几道才找到了故事中的连云清，确认了此事，然后才理出来这么一段故事。
　　 现在，故事完了！
　　
　　 2010-5-28
　　 关塘完于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