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小说】生长在农田里边的大树(一)
一棵小树不成气候,没有什么事。多少年以后,树长大了,成了树王,树王上有了树仙,树仙又使用了什么法术,干了一些是非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看看这大树不成树精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没有好处不伸手,有了好处乱伸手。伸手的人多了,自然会乱交手打乱仗。
1、大树成材人称赞地邻受损想喊冤
西庄村牛五国责任田里,长了一棵大树,树身直径有80公分,一个身强力壮的人伸开双臂合抱不住。这棵桐树生长了十五年了,这得益于阳光充足,土地肥沃,水也够量。如果这棵生长在树林里,十五年长不成这么粗大,和它同年同月同日种在牛五国家院里的桐树苗,如今也只有这一棵树的一半大,如果拿到市场上去卖,价格又会少一大半。
过往行人看着这一棵大树,啧啧称赞。
“这棵树再长几年,就成树仙了。好风水好地方,能为主人带来好福气。”
牛五国听了十分高兴,忙从口袋里拿出香烟递给来人。
“这棵树下有一处好宅院,谁的祖坟能占住这个宅院,不出五代一定能有一子孙当大官,至少也是六品,比七品县令大一品。”
牛五国听了仍然高兴,也递上香烟。
牛五国父亲六十九岁了,听到这位半仙说的话,心中也有打算,他计划在自己百年之后埋在这里。农村的农田承包时间三十年不变更,老人只好在自己的责任田里找好风水,别人田地里有好风水也不会让给外人。群众爱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牛五国的母亲也有打算,自己常对儿孙说:“立祖坟,要选长寿的,最好选80岁以上的。”这话儿孙明白,在上几代里,没有超过80岁的,如果这一代能超过80岁,重新选坟地,理当占第一位。
春节到了,家家户户放鞭炮,请神仙。牛五国的这棵大树上也贴了红纸牌位:大福大贵树神之位。有供品、有香火、有鞭炮,很热闹。
树大遭风。木秀于林、风必吹之。牛五国这棵大树长在农田里的小路边,周围有几棵小树,没有它高大,田地里玉米、小麦、大豆等农作物更是不能与它相比。牛五国这棵树高有十米,树冠也有十米,树荫在中午也有十几米,已经影响到左邻右邻的农作物生长了。
邻居魏德信宅基地和牛五国不是邻居,责任田是南北邻居,牛五国在南,魏德信在北,中间有一条宽约2米的土路,牛五国的大树就长在他家的地北边,树荫盖住了土路,盖住了魏德信的农作物。于是,谁也能看出来,魏德信责任田里农作物有十分明显的缺少阳光症状。
“这棵大树影响庄稼,每年能少收100斤小麦,按说牛五国应该每年给德信家100斤小麦。”
魏德信听了心中盘算着,前几年树小,地邻之间也不该太计较,今年要提一下,怎么提呢?要100斤小麦,不好开口,还不如叫牛五国把树刨掉算了。魏德信见到牛五国,先递上一支香烟,说:“五国呀,你的那一棵大树成材了,该刨走卖了吧。”
“长在我的田里,我想叫它再长几年。”
“你看把我田里的庄稼影响了,每年能少收多少斤?前几年树小,影响小我不说什么,现在树太大了。”
“看见树大了,树能卖几千块钱了,想分红呀?你地边的树也不小呀,也影响我的庄稼生长,怎么算账呀?”
“你的树大,又在南边。我的树小,又在北边,你的树先刨掉,等我的树长到你的树一样大了,我也刨掉。”
“那不行。我不刨,你有意见找村干部去。”
“村干部是你本家人,我也不怕,有理走遍天下。村干部不讲理,还有乡干部。我就不相信,谁长一只眼睛都能看见,这树影响我的庄稼,除非他是瞎子!”
“你不怕,我也不怕。乡里也有哥们儿,县里也有朋友,我还用怕你不成?”牛五国也较上劲了。
2、喊冤百姓要伸冤,干部要开例会谈
魏德信去找村里民调主任胡文德,胡文德是牛五国二姐夫,农村的人也在本村结亲。
魏德信刚说几句,胡文德就明白了。说:“你说的在理,我也听说了。你也知道牛五国的脾气,他从小任性,四个姐都礼让他,他从小就是小皇帝。我去劝一劝他,叫他把树卖了。”
“那好,我走了。”
胡文德送魏德信出门。正好碰见牛五国。
“来喊冤的?我姐夫是小主任,按道理不应该管这事,处理好了,有人说不公平也不好听呀。姐夫,你还是回避一下,叫村支书评理吧。叫村主任评理也行,全体干部讨论讨论也行。”
“也好,德信呀,五国说的有道理,法院判案,也讲回避,有亲属关系的不能插手。古人也讲瓜田李下,注意影响。你这个事去找村长村支书比较合适。”胡文德顺水推舟地说。
“也好,我再找村长村支书不算越级上访吧?越级上访是非法上访,我老百姓常听你们村干部在大喇叭上宣传,我不能自己去多找麻烦,更不能去犯错误越级上访。”魏德信说。
“你已经是越级上访了。你找小组长反映情况了吗?小组长是我哥们儿,他不找你的麻烦,算你的福气,你不找村民小组长,就是看不起人。”
“别自以为了不起!有几个哥们儿有什么了不起,我看你能通上天去?”
“不要在我家门口吵架了,有话到村长村支书面前讲去。吵架能解决问题?”胡文德向外推人。
这时已有七八个人在看吵架,也有人劝说:“村干部说了,信访工作千万要做好,小事不出村,中事不出乡,大事不出县,天大的事也不能出市。谁要是去省里进北京上访,那就是非法上访呢。”
“去吧。村长不在家,村支书在家。”
众乡邻边劝边拉,一会儿就来到村支书王大福家。王大福说:“在我家吵架也不方便,去学校吧。学校里有村里一间民调办公室。今天下午我也有时间,群众谁有时间也可以去听一听。理不讲不明,鼓不敲不响,大喇叭里广播一下,也算是信访例会吧。”
众人听了,说这也在理,纷纷向学校走去。
村里喇叭上广播:今天村里召开信访例会,谁有时间,可以去学校旁听。连续广播三遍后播放起了音乐,流行歌曲:妹妹你坐船头,哥哥你岸上走……
十几分钟后,学校里来了十来名群众。
民调会议室里坐了十来人,房门和窗口外边还站了七八人。大家都知道了是魏德信和牛五国的地邻大树的问题。
村支书王大福首先来了一个开场白:
“村民有了矛盾,别闷在心里,鼓不敲不响,理不讲不明,有理走遍天下,无理自有人评说。今天,魏德信讲了牛五国地边有一棵大树,影响庄稼生长,有了矛盾,要和平解决,请大家评一评,看大家有什么高见?”
牛五国先发言:“我小时候,吃过忆苦思甜饭,看过电影《白毛女》。看过戏剧《三四仇》。那里边讲得好呀,穷人地头上长着一棵树,地主老财来了把树砍了,穷人找地主评理,地主说:树身长在你地里,你敢说树根树影不在我地里吗?影响我的小麦生长。”
这时候,几个村民笑起来。有人说:“五国现在还说地主老财,地主现在都死光了,不死也平反了。”
魏德信也发言了:“我没有砍你地头儿的树,我也不是地主老财,我是依法办事。”
王大福说:“大家别笑,谁有什么话都可以讲在桌面上,先民主后集中,最后不行,还有县乡干部。”
“我想得到补偿,谁影响我少收粮食,谁应该补我的损失。”魏德信说。
“我没有影响你种粮食,也不可能知道你是多收了还是少收了,谁能算得清?”
“要不中,我要求重新划分责任田,我要南边的地,他要北边的地。”
王大福说:“重新分地不行。中央有政策三十年不变。三十年之后再说这问题吧。”
“你想重新分地就能重新分地?你比中央领导还有权力?你也不看看你是几品官,还排不上品吧?”牛五国很得意,很看不起魏德信,白了他一眼。
“这样吧,具体影响多少,该补多少,怎么计算,咱们得请专家来,其他人还有什么话,说说吧。”
“我们没有看过电影《白毛女》,想听五国说说。”
“回去再找五国问。”王大福说。
“魏德信能赢了,我家也有这样的事,我也叫他们把树刨掉,影响我的庄稼,我也有委屈呀。前有车后有辙,骑毛驴看唱本,边走边看吧。”
“村干部不讲公平理,我就不交公粮。”魏德信说。
“皇粮国税谁不交,谁进派出所说去。大家要没有什么话了,就各自回家吧。”王大福说罢就准备告辞,他也白了魏德信一眼,同时朝牛五国笑笑。
魏德信心中不满,说:“看看有没有讲理的地方。村里不行,我找乡里解决。”说着就走出会议室大门,也不再希望村里干部主持公道。
牛五国十分高兴,边说:“很好”,边向村支书王大福递了一包香烟,也给其他村民递烟。
“五国的,这一次,我为你的事得罪魏德信了,说不定,他真去乡里上访,我说不好还要受批评。”王大福十分认真地说。
“你为我好,我心里有数。这样吧,今天中午我请客,去集市上也行。咱们喝二两小酒去。”
“去集市上少说也花五十元,今天就别去了,算你欠一个人情吧。”王大福也记着人情账。
“好好,我记着哪。下次我去县城请客也行。”
其他几个村民听了,会心地笑了。这年头儿干什么也得出血,不吃一点不喝一点,能白帮你说话吗?
3、上访群众说详情,请客之人还人情
魏德信说到做到,他第二天就去乡政府信访办上访了一次,临走时还给王大福打了招呼。
乡信访办主任于得木亲自接待魏德信。了解到前因后果后说:“这样吧,我再向村里说一下,叫他们村长支书认真研究一下,乡里乡亲,也不要闹太僵了。低头不见抬头见,能忍让一下就忍让一下。记住,千万不要吵架不要激化矛盾。不要骂人,不要打架,打人伤人后果严重。”
魏德信走了之后,于得木打电话给王大福说:“要认真研究一下,和村长商量一下,不要激化矛盾。如果不行,乡里去两个人实地看一看,现场解决纠纷,千万不要叫他们去县里市里上访。”
“欢迎乡领导来解决矛盾,我给牛五国说说,叫他准备准备,有什么道理有什么文件都准备好,乡里也准备好,你们什么时间来?”
“最近忙,等等看看再说吧。”
王大福挂了电话,就去找牛五国,说了于得木打电话一事。建议他和他姐夫去一趟乡政府,找一找于得木,活动一下。
牛五国和姐夫胡文德一说,胡文德感到去一趟乡政府很有必要,弄不好乡里发话了,就不好办了,先去听听情况知己知彼才好办事。
当天下午,牛五国和胡文德骑两辆摩托车就找到乡政府,一问才知道于得木下乡了,在包村的西大庄,有县林业局领导在,不能回来,于时约定在第二天上午再来乡政府见面谈话。
牛五国和胡文德不敢怠慢,第二天上午又骑摩托车赶到乡政府。
于得木在办公室等着他们。胡文德向于主任介绍说:“这是我内弟牛五国,请多关照。”
牛五国也说请多关照,说着就递过去一包香烟,简单说了地里长了一棵大树,地邻想找麻烦,上访要求包赔损失。
于得木说:“昨天,我陪林业局领导下乡,在中午饭桌上提到这事,林业局郭科长说:种树有功,植树造林,我们县争取几年之后,把我县植树面积扩大两倍,营造天然氧吧。县林业局计划给有功之人颁发奖金,颁发证书。你找一找林业局,弄一个植树造林积极分子,到时候有人替你说话,当了先进乡里、县里都有人保护你。”
“对,这个主意好。感谢于主任大力支持。”
“好,今天中午,我请客。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这样吧,咱到县城也不远,你请林业局郭科长也来,我安排一桌饭。”牛五国说。
“能叫郭科长来乡里吗?先打电话,郭科长有时间,咱去县城请客。”胡文德马上说。
于得木说:“要想富,少生儿女多植树。林业局管这事,遵纪守法表彰先进。我打电话问下。”边说边打了电话,一问才知,林业局郭科长下乡了,中午无法再分身共进午餐了。
于得木说:“郭科长中午没有时间了。今后再联系,他有时间了,他会带电视台记者来,采访你这个植林造林积极分子,到时候电视上表彰。你的光辉形象上了电视风光无限。”
“那咱说不好怎么办?”牛五国说。
“请于主任帮忙。”胡文德说。
“我就不用说了,电视台记者,林业局领导都懂政策,他们写好,你看着读两遍就会了,别怕说不好,一遍说不好,多说几遍选一遍最好的播放出来,效果绝对好。”
“好了,中午就在乡政府西边酒店吧。我打电话叫支书王大福也来,我记着欠他一个人情。今天一并还人情。我去安排吧。”牛五国看着姐夫胡文德说。
“不用客气了吧?”于得木看着胡文德说。
“当然安排,五国你去吧。我再陪于主任说点事,中午11点半开始,准时开始赴宴。”胡文德十分认真地说。
4、请客请到诸葛亮,多出主意也风光
中午11点半,牛五国已经在酒店安排了一桌饭,胡文德陪于得木准时来到了酒店,村支书王大福、村长马成宝也如约而至。
五个人海阔天空地大谈与树有关的事情。边谈边喝酒,五个人喝下去四瓶白酒,几乎个个成了醉八仙。最后结账时,牛五国才感到开支不少,乡村小酒店花三百多元也算相当不低。三百元在农村能买几百斤小麦?三百元在农村能买两辆自行车?当然如果有了事,不舍得花钱,领导开口可以罚你几千元,那就要看你会不会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