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小说】秀女河情殇
洪峰回避着乔娜愤怒的眼神,颤抖地问道,“她在哪?”
“在车站!”乔娜抬手看了看薄陶新近给她买的飞亚达表,“再过一会就开车了,她要回家,不想再见到你。”
洪峰听得此言,扔下手中的东西,推门跃出,飞也似的向火车站跑去。
何颖踏上南下的列车,透过车窗目睹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和相互间含情告别的面孔,引出她无限的惆怅与失落,以往每次放假都是洪峰送她走的,那不舍的表情,至今清晰地印在自己的脑际。她无心再向外看去,低头努力噙住盈满眼眶的泪花。列车开动了。
阴沉的天空,劲风搅起漫天雪花,雪花像躲避魔鬼似的,漫天飞舞,继而纷纷滑向低谷,顿时,白花花地爬满大地。肆虐的狂风却又追到低处,再次将懦弱的雪花掀到半空,得意地“呜--呜--”呼啸着。
自然也是这样的不公,以强凌弱,无人问津。
列车喘着粗气艰难地向南爬行,车过秀女河,何颖看着窗外,眼前闪过一幕幕往事。:
“小颖,你看!”洪峰站在河边巨石上,扬起俊俏的脸,指着河水中成群的鱼苗,兴奋得像个孩子。她们曾经多少次蹦跳在秀女河的巨石间,嘻戏于水库的堤坝上,美好的时光永刻心间。寒天雪地,他用温暖的胸膛为何颖取暖,热天酷暑,他用自己的身体为何颖遮挡骄阳。有一次,何颖不小心碰破了脚,情急中的洪峰竟然用嘴为她吸吮消毒,那时的何颖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何颖心中叹想,原计划毕业前带洪峰回去见爸妈,这下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做到了,美丽的梦想,绚丽的规划,都让洪峰彻底的击碎,何颖心中呐喊,洪峰呀洪峰,你为什么放着阳光大道不走,偏偏执迷于万丈深渊啊!何颖一千个想不到,一万个不理解。
“盒饭,盒饭,五块钱一盒,吃盒饭罗。”列车服务员的叫卖声,打断了何颖美好而苦涩的回忆,她多么希望永远沉湎于往事的追忆中,宁愿做个常醉不醒人,不愿再回到这残酷的现实里。
何颖哪里有吃饭的心思,拉高衣领,缩入半个脑袋,无助地蜷伏着身子,半睡半醒地忍耐着列车“哐当、哐当”的巨响声。
十二
何颖与洪峰的再次相见是再次开学时,地点是何颖所在城市的长途汽车站。
开学前一天,爸妈妹妹陪何颖满满当当活动了一整天,上午爬山,下午游泳,之后洗温泉,晚上又来到蓝梦歌厅唱歌。
中型包间内,暗红色的灯光旋转闪烁,打在人的脸上,模糊不清,迷幻中象是置身于另外的世界。音乐时而激荡,时而舒缓,音量很大,填满整个房间。
何颖本来特喜欢唱歌,而此时却坐在清冷的沙发上,痴痴地想着心思,马上就要到校了,见到洪峰,会是一种什么情形,自己也说不清。学校、同学的情形一无所知,好久了与乔娜联系不上,何颖陷入郁闷中。震天歌乐,奏的什么乐,唱的什么歌,何颖听不进去,也用不着仔细听,昏暗的光线里,她只觉得脑子嗡嗡响,思绪早已飞得很远很远。
假期一个多月中,何颖话少了,笑少了,不自觉中两眼无神地发呆,尽管刻意掩饰着,但总是难逃家人的察觉。爸爸说,何颖大了,成熟了。妈妈说,姑娘大了心思多。妹妹则是整天粘着她,她只好应付着。
毕竟一起生活的时间将近两年,洪峰的一举一动,常常浮现在她的眼前,太熟悉了,那是她对男性熟悉和体认的唯一体验。
经整整一个假期的分手,何颖似乎有些想念,他现在怎么样?假期好吗?对自己的错误行为能不能深刻认识,痛改前非?何颖总是在痛苦中思念,思念中痛苦。
那时固定电话已经开始进入家庭,刚放假时,乔娜与何颖通过两次电话,只说是洪峰痛苦得不得了,说死说活要来找何颖认罪。
何颖叮咛乔娜,说什么也不能告诉他电话,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来的。
之后,乔娜便没了音信,也不知在忙什么,不过何颖清楚,那个薄陶也让乔娜很费心的。
做学生的都有这样的体会,放假前盼着放假,开学前盼着开学。
一早,何颖便早早起来,不紧不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想着学校的情景,想着老师同学的笑容,甚至想着宿舍那株“米兰”花是不是枯死,往年放假她都要寄养出去的,可是这次没有来得及做,大大咧咧的乔娜肯定不会做的。
昨晚她再一次梦到了洪峰,洪峰病了,高烧不退,说着梦话,像是喊着自己的名字,何颖也再一次从梦中哭醒。
妹妹还在被窝里,仅比何颖小四岁的她,在何颖面前还扮着孩子的角色,她似睡非睡的,冷不丁说上一句无理取闹的话,赖皮似地就是不起床,还无赖地踢开被子,光着身子与何颖撒娇,竟然不让姐姐走,要走就一起走,她也要上艺校!
天气特别的好,太阳挂在东边,费力地燃烧成青黄色,光线照射在冰冷的大地,溶入空气中一丝暖的希望。
爸爸的“捷达”将何颖和妈妈、妹妹,都拉到了长途汽车站。这已经是惯例,何颖每次开学,全家都要倾巢出动。
开学前的车站,人头攒动,十分拥挤,何颖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爸爸在售票口买票。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心里一惊,怎么洪峰在这里?是他吗?
只见那人在售票口仔细地查看着,审视着每一个买票人的脸,像在寻找着什么人。
何颖不动神色,慢慢地绕过去,站在一边观察。
没错,就是他,可是他来这里找谁呢?同行的还有谁?
何颖疑惑着,又看到,洪峰一脸的疲惫,突然想到,是不是找自己?何颖觉得应该与自己有关。
想到这里,何颖径直走到洪峰身边,背对着他说,“洪峰,不许声张,我家人全在这里,快去买票,有话上车说!”
不等洪峰反映过来,何颖已经走离了他。
原来,放假时,洪峰在火车站没有见到何颖,回去后真的病了好长时间。
他痛恨自己,悔恨自己的不耻行为,发誓再不与薄陶来往,下决心向何颖认罪。
他千方百计打听何颖的联系方法和住址,都无结果。
后来,乔娜跟了薄陶到外地旅游,自己便提前几天来到这座城市的这个车站,因为他知道,何颖总是开学坐汽车,放假坐火车的。
一连三天,洪峰白天在车站找何颖,晚上找个简陋的旅馆住下,下决心要找到何颖。
十三
大巴在高速公路上急驰,路边高大的树木不停地倒向车后,阳光透过树的间隙,顽强地爬进车内,光线花花点点,一闪一闪地打在何颖的脸上,她的心也一揪一揪地痛着。
刚满十九岁的年轻女子,倾尽全部心血培育的初恋幼苗,遭遇严冬般的摧残,就如同心头那片灿烂的园田,遭飓风席卷后的满目疮痍,而这样的摧残,是发生在经历千辛万苦,付出万般心血基础之上的,怎能不让人痛心。何颖再一次在心底无声地喊叫,我该怎么办?她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心尖不停地颤抖。
洪峰一脸的疲惫,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而又毫无争辨的理由,尴尬地畏缩在“妈妈”身边,灰头土脸地等候发落。
他不时表现出殷勤,想为何颖做点什么,却又找不到可做事情,手一伸一伸,向何颖投过期望的目光。
车内乘客在打瞌睡,有的在谈论着什么,何颖一句也听不进去,唯一让她牵挂的是心头那条永恒的秀女河,怎么还不到啊,她多想看到她,永远看不够的河。
“你来这里做什么?是跟你的薄师傅来的?”何颖终于扭过头来对洪峰开口,话语中是带出几分愠怒,不无挖苦地低声说。
洪峰温顺地低下头,忏悔道,“我错了,就我自己,是来向你认错的,对天发誓,再不这样!”
何颖用鼻子“哼”了一声,又将头扭向一边。
长途车噪音很大,何颖与洪峰各自心里敲着鼓,一路无语。
汽车路过秀女河,何颖专心地看着,眼里溢满了泪水,真想下车,到那河边坐坐,可是高速道上,没有出口,汽车很快就将其甩在了后面。
出站后,又到了繁华的都市,高竖的楼群,宽阔的马路,又将何颖拉回到大都市的喧闹中。
时值中午,一群群身穿校服,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嬉闹地走过她们身边,今天是开学的日子。
何颖心里感叹着,我何曾不是和他们一样,无忧无虑,现在咋成了一个满腹心思的老太婆啊。
洪峰提议找个地方进餐,也好尽早将自己的悔意说出来,可何颖头也不回地向学校方向走去。
洪峰看左右不了何颖,也只好紧随其后。
快到校门时,何颖却突然转向,向城外拐去。
洪峰知道何颖又要去秀女河,可是无论他说什么,何颖只是不理。
老天说变脸就变脸,一阵阴沉,下起了细碎的小雪,还刮起了寒风,冰冻的秀女河默默无言,太阳隐进了云层,大地死一样的寂静。
秀女河边空无一人,只有那隆隆的抽水机马达声不停地叫着,看守机器的人不知去了那里,机房空无一人,连洪峰叔叔的房间也上了锁。
当然,何颖此时决不会进入那个当初让她激动万分,现在让她肝肠寸断的房间的。
他们躲进了抽水机房,拉开了悲剧的序幕。
“我们分手吧!对着秀女河,你答应我。”何颖终于说话了,哽咽着,却语气坚定,眼泪簇簇地掉在水泥地上。
从何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洪峰知道她是下了决心的。
这要背负将近三年的爱恋,需要忘却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激动时刻,更需要咽下无数心血和泪水,对于一个倾心初恋的少女,无异于生死抉择。
何颖浑身在颤抖,继而放声地大哭起来,这哭声决开了她近两个月憋在心田的委屈,打开了久窝胸腔的怨声,高过那隆隆的马达声,飞出机房,飘向秀女河上空,“秀女”也为之动容。
看着何颖痛不欲生,嚎啕大哭,那瘦弱的肩胛不停地颤动,洪峰的脸死一样的灰色,他的心在深深地忏悔,无颜面对眼前这位长时间衷情于自己的女子,他感到,无论说什么,也无法安慰何颖的心。
洪峰的心象被滚滚洪流冲袭着,他不禁也痛哭流涕起来。他绝望地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抽打着自己的脸。
突然,他猛的站起身,脸庞涨成紫色,誓死如归的样子,坚定而缓慢地走到机器旁。
他略作犹豫,眼神现出空洞的目光,扭过头去,急速地将手指伸入高整运转的机器中。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洪峰的左手手指齐齐地被削掉了半截。
鲜血流淌,洪峰倒在机器旁,痛苦地抽搐着。
何颖被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立刻扑向洪峰,又扭身撞出门外,大声喊着,“救人啊---”,喊声被呼啸的风雪迅速融化。
“洪峰你这是做什么呀”,何颖扯下自己的一块内衣,为洪峰胡乱地包扎,泪水血水流在一起,洗刷着两个年轻人的心。
洪峰身上到处都是自己的血迹,唯有脸色惨白,紧咬着牙齿,忍受着巨痛。
本来,何颖万般无奈下,已经打算原谅洪峰的,只是想让他接受更为深刻的教训,才这样故意说着,提出分手的,却想不到洪峰会有如此举动,这让何颖十分的后悔,但事已至此,谁也没了办法挽回。
好在水库还有几个人在,听到喊叫声,都跑了来,看到此景,个个紧张起来。他们以为一对年轻人意外受伤,还怕赖上库方,遂竭力地帮助救护,又很快调来车辆送医。
在水库于主任等人的帮助下,洪峰很快被送往医院。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由于失血太多,再加这些天本已极度疲劳,洪峰有些体力难支的样子,何颖早被吓得惊慌万分,痛哭流涕。
医生可惜地摇着头,做了半个小时的紧急手术,为洪峰做了止血缝合手术。
从此,一个二十岁的帅小伙,左手彻底残废。
挺着大肚子的于主任,与何颖感谢的目光相接,客气地点头告别。
十四
本学期实习,也是大学三年最后一个学期,在爸妈的关照下,何颖来到省电视台少儿艺术院。
优美的环境,一流的设施,还有可爱的学生,第一次让何颖感受到做“老师”的惬意。何颖一下就爱上了这份工作。
她每天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努力把自己的青春活力泼洒在艺术上,倾心于学生中,不断的忙碌与努力,很快赢得了领导和同事的好感,也使自己得到了充实和安慰。
但在闲暇时,她还是不自觉地想起洪峰,这个不争气的家伙,落到今天的地步,真让她万分失望,但这郁闷之事,与自己纠葛太深了,又不得不想。
洪峰由于严重的指伤,未能参加实习,整个学期游走走于叔叔、姐姐家养伤。
稍好一点后,他便坐不住了,时不时出入省城,有时也来找何颖。
而何颖发现,洪峰变得虚狂起来,常常吹些牛皮,说些不着边际的大话,自己连工作也没有,还一心梦想着毕业后结婚的事。
半年实习很快过去了,何颖顺利地被留在省电视台少儿艺术院工作,当然,这里面既有自己的努力,也有爸妈的关系在起作用。
而洪峰呢,却藏着残废的左手,还在到处找事做。但到最后,只在民政局拿到一张残废证,别的一无所获。
这时,妈妈不断地为何颖提对象,而洪峰也对何颖追得更紧。
这天,何颖又接到妈妈的电话,“颖儿,妈妈的一个同学的儿子,在北京读研究生,希望你们能认识,下一步妈妈也希望你到北京读研究生,你是有天赋的,可塑性很强啊。”
何颖知道,爸妈一直对自己抱有很大的希望,不仅想让自己找个如意郎君,还希冀让女儿有机会到北京定居。如此说法,分明是想让自己与她同学的儿子相处。
没有看完,在此大放厥词,确实不恭。不过我想,文学是一种要求非常高的语言艺术,它不仅要我们有精确的语言驾驭能力,也要我们把握住人物心理的发展轨迹。我们可以荒诞、可以怪诞、可以夸张,可以……但必须符合逻辑,符合人物发展的基本轨迹。
说了这么多,我只有一个希望。文学是需要交流的,需要争鸣的。有交流,有争鸣,才会有发展。希望我的这则评论能引起诸位贤达的注意,让我们携手,交流、争鸣、发展,更上一层楼!
个人见解,不适之处,还请作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