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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杏
青杏慢慢地转过身走开了。
看到青杏走开,三爷一下变得手足无措。他掏出烟来,放在嘴上,又取下来,呆愣地望着青杏。你不要走。这声音小得连三爷自己都听不到。三爷不由地恨起自己来,这又使他坚定。他撵过去,抓住青杏的手臂。看着青杏的眼睛,嘴里喃喃地说着,随即他把青杏揽在怀里。紧紧地,怕她再逃开似的。青杏挣扎了一下,不动了。她闭起眼睛,静静地靠在三爷坚挺的胸前,感受着这个男人神秘地、令人振奋地、粗犷地阳刚之气。这对三爷是个鼓励,他抱起青杏,走入自己的天地。在最初的一刻,三爷真有点手足无措,竟笨拙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女人。他把青杏轻轻地放在床上,解开衣服,看见女人的白腴的肚皮上裹着一件艳红的肚兜。“不要看,你不要看!”女人微嗔道。这使三爷又看到了多少年前的一幕。那个后院牛圈旁小屋的土炕上,那个使他第一次成为男人的女人就是这样,微睁的眼睛里,燃烧着火一样的光芒,樱红的舌嵌在两齿间,慢慢地搅动着,将温湿的欲望拂在三爷的脸上。在潜意识里三爷明白他现在面对的是一杯甘醇,泛着琥珀颜色的浓烈甘醇粘粘地涩着三爷的舌,使三爷感到浑身颤栗不已。三爷慢慢地伏下身去,在激奋的震颤中结束了自己一段漫长的历史。感受了另一种震撼的青杏,如风中的小树左伏右倒,摇曳不止。在无数次的反复冲击中失去了知觉,终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傍晚高松凌回来了。青杏静静地坐在床上,看到他进来,显得有些慌乱,这使高松凌有一种怪怪地感觉,这种感觉令他不安。晚上青杏静静地躺在床上,任由高松凌摆布,没有了应有的激情。高松凌有点恼怒,这恼怒让他有一种困兽的感觉,没有了一点情绪。他想问问青杏,又强忍住没开口。后来,他坏坏地望着青杏笑了。
第二天,青杏走了。之后再也没有走进三爷的营地。
六、
三爷能下炕是在一个月以后。这时候,尕司令的部队已经越过了奇台,正在滋泥泉和盛督办的部队对峙。当年邀尕司令进疆的和加尼牙子阿吉已改换了门庭,早忘了当年尕司令对他的诸多帮助,投在盛督办的麾下,在北沙窝里遥遥地盯着尕司令的侧背。这使尕司令如芒在背,出气就不那么顺了。
草沟外面的喧闹,没有让草沟改变以往的沉寂。三爷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粉色的疤痕在三爷的身上像一朵朵鲜嫩的小花。三爷便在这令他终身难忘的尴尬和难耐中感受着小花的茁壮。这是一个没有语言的世界,三爷和青杏总是默默对望着,许久不说一句话,只有明贵毫无原由地尖叫,才可以使这对男女在一阵惊悸之后感到一丝生气。小东西很少有声音,时常呆呆地爬在窗台上,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墙。那里已经被他扣出一个很深的洞。小东西便将手指放在小洞里,感受着只有他才可以感到的快感。这时候,小东西便会绷紧全身的肌肉,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三爷默默地盯着明贵,在那个明澈的眸子里,三爷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敌意,这使三爷愈发地感到不安和愧疚。三爷暗暗地叹口气,慢慢地扶着墙神情暗淡地走进外面的阳光里。阳光很刺眼,空气里散发着让人躁动不安的气息。地里前一年播下的冬麦绿油油的飘动着希望。三爷心绪宁静地坐在院门外的石头上,眼望着很远的地方出神。间或有一个火花在三爷的眼里闪烁,但转瞬即失。三爷极力地追寻着这个在他心里转瞬即失的念头。是什么呢?是那个后院牛圈旁的小屋吗?还是身后这个令他重新勃发激情的女人。其实三爷在心里已无数次重温了青杏的温柔。每想起这个有着坚韧性格,水一般的女人,三爷都有一种幸福的眩晕。在那个绿色的营地里,三爷希望能再次见到青杏,他想象着再次见到青杏的疯狂。他会把她再一次放在那个绿色的军床上,在吱吱作响的音乐中,使军床千百次地摇晃不已。这时候三爷的身心就进入了恍惚之境,觉得曾经有一个夜晚,月色清丽,空气甜润,他们躺在草地上,一任露水湿了他们的睫毛也滋润着他们的梦,就这样静静地躺过千年百年。三爷安祥宁静的面容就在春天的阳光里灿烂地笑了,可这笑又马上冻结在他石刻般的脸上。三爷的心抽搐了,高松凌死鱼样的眼睛总是不失时机地出现在三爷的脑海里。这眼睛就像刻在三爷的心里,在三爷宁静安祥的时候来提醒三爷不要忘了他。
三爷就在这阴晴变换的心境里煎熬着时光。
这时候还有一双眼睛盯着三爷的背影出神。青杏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男人和那个让她感受到另一种震撼的男人联系在一起。这就是那个有着石刻般面容的汉子吗?是那个有着阴翳的眼神,却又有可以融化所有女人的激情的汉子吗?是让她时刻牵挂的三爷吗?青杏眼里一片迷茫。
不久,三爷离开了草沟。
那一夜,青杏坐在灶前为三爷准备干粮。火光将青杏的身影放大了贴在墙上,三爷的心便罩在阴影里。昏黄的灯光摇拽着,将三爷阔大的身影映在墙上,且飘摇不定地在墙上晃,那黑影便压在青杏的心上。
青杏精细地烙着饼,两面都油黄油黄,个个都拳头大小,烙好了包在一块布里。
“你说句----话--吧。”三爷怯怯地。
青杏仰起头看看三爷,将灶里的火拨弄得火星四溅。三爷便不再言语了。
第二日,三爷将走时,青杏叹息着对三爷说:“那个时候你就不该来。”柔弱的声音幽幽的,透着无助和悲凉。三爷怔了一下,默默地看了青杏许久。“是我苦了你。”三爷说。末了转身出门。
青杏呆倚在门口,马蹄声渐渐远去,才猛然惊醒,追出门去,眼盯着三爷消失在黄尘里。“他走了。”青杏喃喃道,心里像失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很久才默默地转身,懒懒地踱到门口,发狠地推开门,又狠狠地关上。随后就有悠扬的号哭和稚嫩的“妈----妈”声荡漾在庄子的上空,久久不散。
三爷的战马驮着三爷驰到草沟口的时候,勒转马头,望望来路,再看看去路,心里一片茫然,不知该到哪里去。部队是不愿再回去了,那又该去哪里呢?心里竟沉沉地想不出答案。三爷叹口气,任由那马慢慢地走去。
最后,三爷的战马驮着三爷消失在草沟口。
七、
青杏离开三爷营地的那天早晨,高松凌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起床。他赖在床上,一直睡到中午。青杏走的时候他也只是怪怪地冲青杏笑笑,什么也没说,任由青杏一个人离去。可青杏临出门时回头对他重重地一瞥却像刻在了他的心里。那眼里的哀怨就像一把锤重重地砸在他的胸口。
高松凌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想象着昨天他不在时,这里可能发生的故事。他可以肯定,昨天这里一定有事发生。这个可能发生的故事早在三爷第一次见到青杏的时候,他就有了预感。所以他每次带三爷家去的时候,在他心里总有一番争斗,但每次争斗的结果连他自己都糊涂。于是三爷也就一次次地随他走进草沟。这时候,三爷每次见到青杏时的那种眼神一幕幕的浮现在高松凌的眼前,他极力地想看清这眼神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阴谋,依此证实自己的感觉。随着想象的深入,他就像吃进了一只苍蝇,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下午,高松凌走进三爷的屋子,坐在三爷的床上。轻轻地抚着三爷的床单,神情古怪地看着三爷笑。之后邀三爷一道去喝酒,和往常一样。
小酒馆是个临街小店。所谓街也就是几家小铺面,合起来也走不出半里路。小酒馆是个维族人开的,卖些羊头羊蹄羊杂碎之类的小吃。因为是常客,主人很快端上来一个热气腾腾的羊头和一盘凉拌好的羊肚。酒是干榨的包谷酒。其浓烈再加上浓茶和莫合烟可以让人领略到西北人的悲壮又豪情的人生。
腾着热气的羊头翻呲着森白的牙,像是在笑。高松凌嘴里唏溜溜噗----噗吹着腾着热气的羊头,伸手在羊头的腮边撕下一块,递给三爷。
“这个面子给你。”高松凌说。他将“面子”二字咬得很重。
三爷起初愣了半刻,但随即笑了。他接过高松凌递过来的“面子”放在嘴里嚼着,端起面前干榨包谷酒灌了一大口。
浓烈的旱烟气儿和着汗酸味儿以及煮羊肚羊杂碎散发的淡淡的青草味羊膻味弥散在小酒馆里,在三爷和高松凌的心里更添些杂乱又明澈的心绪。他们喝着酒,似乎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都在极力回避着一个敏感的话题,却又都在小心翼翼地试图去触摸它。
“活人的确需要有人给面子,但有些面子是不能给的。”三爷拖长声调,慢慢地说。他看到高松凌的眼睛闪了一下。在他闪烁的眼神里,三爷似乎看到了高松凌的心。“你会什么面子都给我吗?”三爷说着嘎嘎地笑了。
高松凌没有回答三爷的话。他从三爷的笑里感到了一种得意。这种感觉令高松凌懊丧。他极力掩饰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摆出的面孔和他的心境正好相反。他盯着三爷阴阴地笑着。他突然觉得三爷以往阴翳的眼神里多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却说不清。他似乎看到三爷眼里有一团兰色的火苗。火苗摇曳着,慢慢地燃烧着三爷眼里的阴翳。这火苗也将高松凌撩拨得如同落入陷阱的野狼,嫉火陷在胸腔里犹如狼爪扒抓着陷阱壁似的撕扯着高松凌的心。
酒精在燃烧着两个男人的情绪。这情绪便游荡在热烈狂放又沉闷压抑的气氛里。使人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硝烟的味道。
“你今早咋没起床上操?”
“报告连长。我心里难受。”高松凌猛地站起来,立正,一个完全出自军人操典的标准姿势。但随即他又笑嘻嘻地坐下来,凑近三爷,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她昨黑夜没理我。”说这话时他两眼睛直直地盯着三爷
“哦---嗷----”拖长地语气像是在疑问,三爷迎着高松凌的眼神,手竟轻轻地抖了一下。
“你的手咋抖了?”
三爷突然有一种做贼被捉的感觉,一股恼恨从心底涌起。他猛地站起来,竟慌乱地撞翻了旁边的凳子。三爷感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慢慢地扶起翻到的凳子,走过去提来茶壶替高松凌斟上茶。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高兴!”
高松凌哑了
话是没法再说下去了。高松凌似乎看到了再说下去的结果。他是不会让这种结果出现的。
临近午夜,三爷和高松凌走出小酒馆。酒精使他们摇晃在路中间,也使他们的舌头大起来。“女人-----是衣—裳,朋--友是手-----足。”高松凌钩着三爷的脖子说。一只手在三爷眼前晃来晃去。“你说,对----不对?”
后来有一个酒鬼遭了高松凌的暴打。他撞了高松凌。高松凌嘴里咕哝着。“连你---也---敢--撞爷们?”然后就打他,直到把自己打累了才停手。
三爷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没有帮他,也没有拉他。
翌日,高松凌来告假,他说要出去几天。三爷什么也没问,挥挥手,让他走了。
高松凌去见兰香。其实,高松凌最初并没有想去兰香那里,他是想回草沟的,走到半路他又改变了主意。
高松凌从后院走进那个小伙房时,兰香正在大灶台前炒菜。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盯着兰香。他突然想起了他和兰香的第一次疯狂。那是个值得纪念的夏日。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射进烟雾缭绕的屋子,照着舞动着锅铲的兰香。丰腴的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躯体早被高松凌燃着欲火的目光剥得一丝不挂。晃动着的大奶在摇撼着高松凌的欲望,使他的下体被奔涌的欲望膨胀着似要裂开。他轻轻颤抖着,红脸关公似地站在那里,对兰香嗔怪他一根葱也要剥一个下午也毫无知觉。在回眸间受到感染的兰香撇下锅铲,拥着高松凌扑向灶台边的小土炕。可笨拙的新战士牛喘着刚刚踏上战壕的边缘就在激灵灵的颤栗中宣泄了所有的激情。兰香的小拳头在“嗯----”声中雨点般地落在高松凌宽厚的胸口。充满温情带着拐弯的“嗯----”时刻牵动着高松凌并使他无数次的为之陶醉。
这时候,高松凌就站在小伙房的门口,细细地回味着这个灶台边的小土炕上所演绎的缠绵,回味着使他第一次成为男人的摄人魂魄的佳境。
兰香见到高松凌,经咋咋地叫一声。“死鬼!你还记得我。”勾住高松凌的脖子,重重地亲了一口。
“兰香,兰---香--又发啥骚呢?快把菜拿来。”酒客在外面喊道。
兰香不舍地放开高松凌旋风般刮出去,风风火火地吼道。“叫啥丧呢?不喝了--不喝了!老娘不伺候了!”
“这叫干啥?爷们在这也是想图个乐呵。”酒客涎着脸,嬉笑道。
“那就自个照看着,别喊丧!”
“你个骚娘们,厉害啥?爷们就自个照看自个吧,去发你的骚去吧。”
晚上高松凌极尽疯狂,像是在发泄什么怨气。在兰香“嗷--嗷—嗯—嗯”的叫声里,反复耕作着这块沃土。那犁铧插进地里翻起的层层土浪,使兰香叫得更加欢畅,直到两人都精疲力尽。
半夜里高松凌叫着青杏的名字惊醒了。他做了个奇怪的梦。庄园里结满累累果实的杏树下,青杏赤裸着,在撩水洗浴。突然,一只硕大的黑色蜜蜂在青杏的胸口蛰了一下,青杏惊叫着,慢慢卷曲着倒在地上。高松凌想去帮她,衣服却被树枝挂住了,又似乎是整个人被什么束缚着,怎么也挣不开,一惊醒了。兰香正抱着他的一条胳膊。他呆愣片刻,随后作出的决定任兰香耍泼撒赖也坚定地走下了那个小土炕回草沟去了。
如果说,把《青杏》简单地定位为一个爱情故事,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只是,接触过《木垒河》的药,更愿意固执地认为,《青杏》只是嵌于《木垒河》的一股支流,是《木垒河》流动的一部分。是的,失去了《木垒河》做大背景的《青杏》,虽然有浓烈的、浓情的爱情故事,但它依然是孤单的,形影相吊的。不是么,从一支烟在《青杏》中暗藏的与《木垒河》丝丝点点相关相切的影子中,我们才能真切地走回到新疆那个特殊的动荡时期,才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么多人,那么多情,因为那个时代而存在,而鲜活。
美文少瑕疵。药期待一支烟后续的修整可以使得《青杏》更加完美。
问好一支烟。晚安。
追随着作者的笔踪,寻着三爷战马的蹄印,寻觅到了三爷驰进的那映着血红光的草沟,我的眼前便铺陈出了一幅渲染着浓烈悲壮色彩的自然风情画卷:低沉的挑在山尖上的落日,雪地血红的光,瘦伶伶的丫杈刺向天空的树枝,孤狼凄厉哀婉的嗥叫,无一不反衬出了原野的空旷和寂静。这特定的环境氛围为全文笼上了悲凉的气氛,同时也为故事情节的展开奠定的凄惨的基调。
“民国二十二年冬天的平凡的黄昏,当青杏一家三人坐在炕桌前,青杏将碗里的洋芋拌汤喝的稀溜溜地山响,她的儿子明贵却迟迟不肯动箸。其实明贵分明预感到了灾难即将发生”徒然间的峰回路转,让人疑窦重生,孩子莫名其妙的哭声更紧紧揪紧了作者的心弦。
“这时候,弦月挂在深邃的空中,一切都失去了正色。树林、房屋朦朦胧胧的映在地上,雪地里发出浅蓝的光,充满凝静,超逸和庄严,流溢出幽哀的神意。”这一段环境描写同时也让人们从这充满凝净超逸和庄严的肃穆中读出其中深藏着的幽哀。这浓彩重墨的层层铺垫,也将悲剧的气氛渲染到了极致。
怀着复仇的快意,高松凌强暴了国大代表的弟媳,却因此死在三爷的枪下,三爷虽然如愿以偿成就了与青杏的一段姻缘,却也不得不背负起沉重的情感十字架。动荡的局势,弥漫的硝烟,纷飞的战火,必然注定了三爷与青杏的命运的多舛,婚姻的悲剧。刀光剑影,淋漓的鲜血,故事情节跌荡起伏,扣人心弦,让我身临其境,沉迷其中。小说文笔凝炼庄重,手法老道自如,张驰有度,开合自然。青杏、三爷、明贵这一个个特定历史时期的悲剧式的人物传奇在作者精雕细刻下栩栩如生。沉浸于行里行间,我的心田让青杏的泪眼浸渍着,我的心情被青杏、三爷、高松凌这三个悲剧式的人物纠结着,我的心潮也伴随着故事情节的起伏跌宕而汹涌澎湃着。 拜读学习了。
小说通过大背景下的小人物被时代牵制的命运,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悲剧甚至是悲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