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很快寻了过来，四人聚在一起。
　　 古石疑惑地问：“何小果，你不是随乡亲们转移了么？萧雨，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小果扭捏着不说话，萧雨便道：“我是来给你送信的，半路上遇到何小果和陈晓贝，然后在村里碰到鬼子，然后……然后你就知道了。”
　　 古石大发雷霆：“你来送信？你没有遇到村里撤退的乡亲们么？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么？”
　　 萧雨很是委屈：“我冒死给你送信，你还骂我？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说着，竟掉下泪来，何小果便忙着哄她。梁子拉着古石：“班长，人家好歹也是一片好心，你就别说了。”
　　 古石气哄哄的：“何小果，你呢？你又是怎么来的？”
　　 何小果忽然一挺胸：“你骂吧！你骂！我是自己要来的，你管不着。”
　　 古石一时被呛着了，说不出话来了。
　　 梁子道：“何小果同志，班长也是为了你们好，这里是前线，我们在杀鬼子，你们这样来很危险，也让我们分心。”
　　 何小果低下头：“我们是找人来的，哎呀，糟了，小贝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梁子大吃一惊：“陈晓贝也和你们一起的？”
　　 何小果低声道：“是的，她要来找她的爱人，我便陪着她来了，在半路上遇到萧雨，再后来，被鬼子追散了，不知道陈晓贝跑哪里去了。”
　　 梁子好奇地：“她的爱人？也在这个村么？应该也转移了吧？”
　　 何小果：“就在你们一班。”
　　 大家都吃了一惊，梁子问：“是谁啊？”
　　 何小果：“是大伟。”
　　 梁子哈哈笑：“这个大伟还真有一手，做得这么隐秘啊。”
　　 何小果：“他们是娃娃亲，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
　　
　　 【六】
　　 四点三十分。
　　 村外的枪声忽然增加了不少，其中夹杂着大炮的声音。
　　 梁子疑惑道：“敌人的大炮不是被何峰炸掉了么？怎么还有大炮的声音？”
　　 古石一看时间：“糟糕，估计是敌人的增援部队来了。也不知道何峰他们能不能拖住。梁子，上树，观察一下。”
　　 梁子：“是。”立刻爬上旁边的一棵大树顶端，用望远镜查看。
　　 一会儿，梁子溜了下来：“班长，不好了，来了不少鬼子，黑压压的一大片，十余门大炮。何峰他们都撤到青石山中部了，鬼子已经包围了那边的山脚。正在往上冲，还有一百多个鬼子正在往村里方向赶来。
　　 古石：“不好，要被敌人包围了，萧雨，你们两人赶紧撤。”
　　 梁子急道：“你让她们往哪里撤？村庄后面是一片空旷地和公路，她们要是往那边跑，很快就会被追上。何况，乡亲们也是往那个方向撤退的，估计这时候还没有撤到安全地带呢，要是把敌人引了去，那就麻烦了。”
　　 古石皱眉道：“现在，只有往山上撤了，把鬼子们往山上引，才能保证乡亲们顺利撤退。走。”带着梁子赶紧将藏着的武器找出，四人便往村边的青石山跑去。
　　
　　 四人钻进村子边上青石山脚的树林里，居高临下，看见鬼子们已经进村了，黑压压的一片，估计有两三百人。
　　 古石道：“良子，用狙击枪射击，干掉一个是一个。”
　　 良子点头：“是。”
　　 两人找好射击点，用瞄准器对准，便快速地一枪一个。很快，鬼子们便发现了四人的踪影，四散着向他们包围过来。古石指挥大家往山上边打边退。鬼子们扑到山脚下，离古石他们不过两百米的距离，好在林中大树很多，山势险峻，易守难攻，鬼子们很难追上四人，反而很快就被干掉了二三十人。古石和梁子将狙击枪扔给两个女子使用，然后一人一挺轻机枪朝着敌人猛攻，时不时还扔出手榴弹，炸得鬼子们屁滚尿流。但敌人太多，敌人重机枪的火力又猛，众人只得一边打一边撤退。
　　
　　 鬼子们冲下小石头山坡，开始进攻青石山。
　　 何峰等人被炮火炸得抬不起头来。枪炮声中，大伟大声道：“妈的，今天要栽在这里了。”
　　 何峰冷静道：“别急，鬼子们正在冲锋，等他们冲上来，敌人的炮火一定会停，那时候我们就有机会了。同志们，准备好轻机枪和手榴弹，准备和敌人近战，大家要灵活，小心。”
　　 众人一起道：“是。”
　　 不一会儿，敌人冲上来了，距大家不过十多米远了，何峰下令道：“打。”顿时，四支轻机枪同时吐出子弹，密密麻麻地向敌人射击，立刻打倒了最前面的十几个鬼子。剩下的鬼子们便趴在地上借助地形还击。不一会儿，敌人越来越多，火力很是猛烈。何峰只得命令大家边打边退，往山上转移。
　　
　　 敌人阵中忽然一片骚动，一部分鬼子向一条岔路跑去。叶北抬头仔细看看，大惊失色：“峰子哥，不好了，鬼子们追一个女子去了，那女子很像是昨天晚上给我们唱歌的陈晓贝。”
　　 大伟脸色煞白：“真的？”
　　 叶北点头：“应该没有错，她那身衣服，村子里没人和她一样。”
　　 大伟给何峰敬礼：“峰子哥，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去救她。”
　　 何峰一把抓住他：“你疯了，那边鬼子太多了，你怎么救？”
　　 大伟一把甩开何峰的手：“我不管，她是我的女人！我是一个男人！你知道吗？我要保护她，我要保护我的女人！峰子哥，你带着小若、叶北快走，撤上山，守住山头，拖住敌人，完成班长交代的任务！”
　　 何峰大叫：“你是不是八路军战士？你是不是共产党员？你要服从命令，不许去。”
　　 “我是共产党员！我是八路军战士，但我更是一个男人！陈晓贝的男人！”大伟吼着，然后坚定地看了看何峰、小若、叶北，一扭头，迅速地跳入旁边的草丛，朝鬼子追击陈晓贝的方向冲去。
　　 何峰三人立刻拼命地用轻机枪扫射越来越近的鬼子们，不时地扔着炸弹，趁敌人趴倒之际，迅速撤退。
　　
　　 陈晓贝被团团围住了，她和何小果、萧雨被鬼子兵追击，她稀里糊涂地沿着小路就跑到这边来了，没想到却遇到了大群鬼子。她扭头便跑，但很快，就被敌人围上了。七八个鬼子淫笑着包围了陈晓贝，她不禁慌了神。鬼子们看着她丰满的身姿，哈哈大笑，两个鬼子扔下枪，扑了上来。陈晓贝吓得大叫，拼命挣扎，但很快就被鬼子一人抓住一只手臂，无法动弹。鬼子们正要撕碎她的衣服，“啪啪”两声枪响，两个鬼子倒在地上，死了。剩下的鬼子大惊，举枪四处搜寻，却很快被藏在大树上的神枪手大伟一枪一个，全打死了。
　　
　　 大伟紧紧地抱着陈晓贝，两人满眼泪花。
　　 “大伟……”陈晓贝满含深情地看着大伟。
　　 “小贝，让你害怕了，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大伟看着陈晓贝美丽的眼睛，吻了吻。
　　 “大伟哥，我好怕。你带我离开吧，我们回家乡，成亲……”陈晓贝羞涩地笑。
　　
　　 “不好……”大伟忽然猛地将陈晓贝扑倒，压在了她身上。陈晓贝听到一声爆炸声，大伟趴在自己身上不动了。陈晓贝害怕极了，连忙将大伟推开，一看，大伟的后背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没了反应。陈晓贝顿时大哭起来：“大伟……大伟……”
　　 十多个鬼子围了上来，抓起了陈晓贝便往旁边的密林拖去，一个鬼子转身离开还不忘顺手打了大伟两枪。陈晓贝哭得撕心裂肺……
　　 那声音，将大伟唤醒了。大伟挣扎着顺着树干爬起来，身上流血不止。他看见鬼子们拉扯着陈晓贝往密林走去，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慢慢拿起枪，大伟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双手瞄准了陈晓贝，“啪”……大伟扣动了扳机。还是那么准，一枪毙命……陈晓贝歪着脑袋吐出一口鲜血，没了声息。
　　 大伟眼睛里流出血来：“小贝，你是我的女人！就算要你死，也绝不让鬼子们碰你……”
　　 “哒哒哒”鬼子们围过来，机枪对准大伟一阵猛射……
　　
　　 【七】
　　 何峰和小若冲到山顶，跃进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工事里，挺起重机枪，等待敌人冲上来。叶北却在后面隔几步就蹲下，弄着什么。
　　 何峰大喊：“叶北，你干什么呢？快点上来。”
　　 叶北抬头嘿嘿笑道：“我给鬼子们弄点好东西。”刚起身要撤，“砰”的一声，身后一个鬼子放了一枪，打在叶北的后背，他倒了下去。几个鬼子站起身来，猫着腰刚走到离叶北几米远的地方，叶北突然跳了起来，手中的轻机枪不停地扫射。几个鬼子立刻被打死了，后面跟上的几十个鬼子也开枪了……叶北倒在了草丛中，不再动弹，身边，一大滩鲜红的血。
　　 何峰和小若流下泪来，疯狂地扣动扳机，向着敌人猛烈地攻击，刚站起身来的鬼子倒下了一片。
　　
　　 ……
　　
　　 何峰和小若已经打退了敌人的三次进攻，他们不停地用重机枪和手榴弹击溃敌人的攻击。他们不停地攻击，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也中弹了。小若的脸上被手榴弹炸出了鲜血，何峰的左手被流弹打中了，但他们，仍然疯狂地攻击着敌人，不让鬼子们踏上顶峰。
　　
　　 五点钟。
　　 敌人发动了第四次攻击，重机枪和手榴弹不停地向顶峰攻击，潮水般的敌人从四周涌来，冲向顶峰。
　　 何峰哈哈大笑：“小子，我俩看样子今天要撂在这里了。”
　　 小若睁大血红的眼睛，咬着牙：“杀够本了……”
　　 忽然，一阵爆炸声传来。十多个鬼子被炸得人仰马翻，何峰和小若对视一眼，忽然明白，一定是刚才叶北埋的炸药。鬼子们仍在进攻，却没有刚才那般强烈了。这时，顶峰侧面忽然响起一阵枪声，从攻击的鬼子们的后侧面冲过来几个人，几挺轻机枪疯狂地扫射着敌人，时不时还有手榴弹扔在敌群之中，敌人前后被打，很快便退了下去，敌人的第四次攻击受阻了。
　　 何峰和小若仔细一看，原来是古石班长带着三个人冲了上来。
　　 古石带着大家冲上山峰，跳进战壕，气喘吁吁地看了看何峰和小若，问何峰道：“叶北和大伟呢？”
　　 何峰低下头：“他们，牺牲了……”
　　 古石闭上眼睛，牙齿咬得格格响，愤怒地捏紧了拳头。梁子恨恨地捶了大石头一下，萧雨和何小果在旁边偷偷地哭泣起来。
　　 古石坚定地看着何峰：“何峰同志，我要你马上和梁子、小若带着两位女同志下山，我们的后方有一条很隐秘的小路，你带他们马上离开。”
　　 何峰急急道：“班长，你呢？”
　　 古石平静地：“我拖住他们，快走。”
　　 何峰突然道：“我不服从命令！你打死我也不走。”
　　 梁子和小若也哭了：“班长，我们也不走。”
　　 萧雨何小果端起枪：“古班长，我们要和你一起杀鬼子。”
　　
　　 古石大怒：“你们要服从命令……”话未说完，“轰”的一声，阵前响起了炸弹声音，原来是鬼子又展开了进攻。众人立刻投入战斗，一时间，枪声、炸弹声四起，回荡在青石山上。
　　 打退了敌人的第五次进攻，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大家正在奇怪的时候，立刻便看见了一架直升机在天空盘旋，并且很快向他们飞了过来便是一阵乱枪扫射。众人连忙躲闪，小若见何峰已经来不及躲闪，一个纵步，扑在何峰身上。“啪啪啪”几颗子弹打在了小若身上。小若脸色惨白，浑身是血。何峰使劲地摇摇小若，但是小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瞪瞪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若……”何峰一声大喊，抱住小若痛哭起来。
　　 直升机又飞过来了，又是一阵扫射，“哒哒哒”打在乱石岗上。何峰忽然一咬牙，从战壕中跳出，飞快地对准直升机驾驶室，扣动了狙击枪……同时，直升机射出一排子弹，打在了何峰身上……何峰倒下了，脸上带着笑。古石等人大喊：“何峰……”
　　 直升机驾驶员被何峰一枪打破了头，歪倒在方向盘上，直升机顿时失去了控制，很快就撞倒在山坡上，一声巨响，飞机爆炸了。
　　 直升机进攻山顶的时候，鬼子们围了上来。眼见两个鬼子冲上工事，古石急忙拿起大刀，一刀一个，将两个鬼子砍倒在地。眼见阵地下面已经围了一大群鬼子，眼见抵不住了，鬼子们就要冲上来了。古石心一横，从阵地上跃了下去，站在了鬼子中间。鬼子们一愣，旁边的小队长吉野大叫：“八嘎！抓活的。”
　　 三十多个鬼子纷纷亮出刺刀，攻了上来。古石轻蔑地笑笑，大刀一挥，砍死了最近的一个鬼子。身后两个鬼子挺刀刺来，古石身子腾起往后一跃，踩在两人枪上，大刀砍出，将两个鬼子的脑袋砍掉了。面前三个鬼子大叫着来，古石跑两步，冲了过去，不等刺刀刺中，猛地跳起，撞飞三人，左手摸出小刀，迅即无比连着割破了三个鬼子的喉咙。旁边两个鬼子刺刀刺下，古石连忙打滚躲开，却躲到两个鬼子身后。两个鬼子来不及转身，已经被古石大刀砍在后颈上，倒在地上。古石并不松手，一气呵成，冲入鬼子群中，又是一阵乱砍。很快，鬼子们便又被砍死了几个。吉野大怒，眼见着最前面的三十多人居然被砍死了二十来人，便举起手枪，“啪”的一声，打在古石胸口。
　　 古石倒在地上，表情很是痛苦，胸口直冒鲜血，大刀也掉在了旁边，被一个鬼子踢开了。
　　 吉野小队长快步过来，得意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古石，笑了。忽然，古石眼睛睁开了，左手迅速地从腰间摸出短刀，跃起，猛地插在吉野的心脏上……吉野倒了下去，死了。
　　 四周的鬼子一拥而上，十多把刺刀刺进了古石的身体……古石就那样站着，被刺刀支撑着……散开的怀里，露出还没有来得及拆阅的叶子的来信，鲜血顺着信封边角滴下……
　　 “啊，班长……”梁子抄起轻机枪，哗啦啦地对准鬼子就是一阵扫射，十多个鬼子们就倒在了古石的脚下。
　　 一颗手榴弹被扔进了战壕，“哧哧”地冒烟，何小果和萧雨吓得不知所措。
　　 梁子扔下枪，猛地扑了过去，“轰……”手榴弹炸了，梁子歪倒在一边。
　　 萧雨抄起轻机枪，猛烈地打击着进攻的敌人。
　　 何小果轻轻地抱起梁子，看着这个稚气的年青士兵，流着泪温柔地对他说：“你要坚持住。”
　　 梁子低低地断断续续地：“你好美……能不能……吻我一下？”一边说话，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
　　 何小果流着泪水，轻轻俯下身子，嘴唇盖在了梁子的唇上……一会儿，梁子头一歪，不再动弹，脸上带着笑容。
　　 何小果拿起手榴弹，扯开引线，一颗颗地向着鬼子人最多的地方扔去，萧雨则拼命地用轻机枪打击着敌人。
　　 “砰”一颗子弹击中了何小果的左臂，她倒在了战壕中，无法动弹，旁边堆了不少手榴弹。而萧雨，一个人用轻机枪阻击着越来越多的敌人……
　　
　　 ……
　　
　　 何小果拉响了手榴弹……
　　 一阵强烈的爆炸声响彻了青石山……
　　
　　 与此同时，日军接到命令，立刻返回县城，阻击附近县城八路军的攻击。
　　
　　 【后记】
　　
　　 一个月后。
　　 青石山顶峰。
　　 一座大石碑，矗立在顶峰最高处，上面刻着一个用血泪写成的故事：“一九四四年三月二十一日，日寇来犯。三排一班全体战士引开敌人，让青石村百姓安全撤离。而一班战士死守青石山，打死敌人三百七十五人，战士们全体牺牲。历史将永远记住他们，青石山的百姓们也将永远记住他们：古石、何峰、梁子、叶北、大伟、小若、萧雨、何小果、陈晓贝。”
　　
　　 九座新坟。
　　 每座坟前，摆满了鲜花，从青石山上采集来的鲜花。
　　 一个女子，风姿绰约的女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睁大了美丽的眼睛，坐在古石坟前温柔地说着话：“石头，叶子看你来了，给你带了你最喜欢抽的烟和最喜欢喝的酒，你和弟兄们一起享用吧。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你，陪着你，想着你，好么？”
　　
　　
　　 2010.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