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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帝王小说】老毕的艺术人生


作者:萧笛 秀才,2071.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0933发表时间:2011-01-04 10:36:38

【帝王小说】老毕的艺术人生
   林茹笑归笑,过后一乍么滋味,还是觉得不对劲。老毕虽然谦虚谨慎地把自己比成癞蛤蟆,却把罗西比成了天鹅,啥意思啊?还不是觉得罗西好啊。再说了,癞蛤蟆够不着天鹅,可是,如果天鹅来找蛤蟆呢?那蛤蟆还能继续谦虚,还会继续谨慎吗?
   想来想去,林茹把一切都归于一点:只要罗西不来,就没事。
   不知道是老天故意,还是命运使然,那年冬天,市里就是不下雪,那些搞摄影的,要拍雪景,就只好一拨一拨地往宁古镇跑。罗西能不来吗?罗西来了,老毕能不陪吗?虽说,都是一帮朋友在一起,人多眼杂的,不能说啥,更不能做啥,可是,对老毕来说,能看着罗西那张白脸蛋,就幸福无比了。
   结果可想而知,罗西前脚走,林茹后脚闹。幸福和痛苦轮番上演,老毕的日子水深火热起来。幸福,是老毕不想躲避的,痛苦,他也没法逃脱,老毕横下一条心:受了。
   可是,有一个人受不了。
   谁呀,石静,宁古镇卫生院的外科护士。石静三十多岁,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还是个有才情的女子,上学的时候组织过诗社。平时看上去,石静跟她的名字一样,是个石头一样安静的女人。然而,她内心深处却有一股岩浆样的东西奔涌着。处在七年之痒的婚姻不死不活的,丈夫像个十扁担压不出屁的杠头,别说什么情趣相投,就是知疼知热都做不到。石静有心想再寻一份情感寄托,可是,生活工作在宁古镇这样一个小地方,玩没什么可玩的,乐也没处可乐,平时,能谈谈诗的人都找不到。寂寞,无边的寂寞,包围着石静,让石静痛苦万分。痛苦能造就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痛苦的岩浆撞击着石静,烧灼着石静。石静常常想起鲁迅的那句话: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石静没有灭亡。不知道这是石静的幸还是不幸,她喜欢上了老毕。那是一次聚会,老毕和石静相邻而坐。席间,老毕不时地关照石静,那种成熟男人的体贴和呵护,让石静的心田犹如久旱逢甘雨,湿润了,柔软了。再看老毕那洒脱的气质,不俗的谈吐,一瞬间,石静恍若梦中。打那以后,每逢有老毕的酒局,石静都是精心地妆扮了自己,然后,坐在那望着老毕,眼波流转,却终难表述她的一腔柔情。那天,老毕来卫生院找石静,石静欣喜得眼睛放光。老毕说他的胳膊劈柈子时划伤了。石静打开一看,破布包着的一条伤口已经有些红肿。石静想说,这十冬腊月的,毕老师劈柈子还光着膀子啊,又怕把事情说破,让老毕没面子,话到舌尖就成了“你咋不小心点呀”。一声埋怨,万千柔情。老毕一下子就觉得伤口不疼了。石静轻轻地给老毕上药,包扎,强忍着没让心疼的眼泪流下来。老毕低头看一眼伤口,抬头看一眼石静,读出了石静眼里内容。不知道是石静眼里的东西温暖了老毕,还是石静身上浓浓的来苏儿味融化了老毕,也或许病人在医生面前都是软弱的吧,那一瞬间,老毕忽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妹子,你说,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从哪里到哪里?”老毕问。
   “从这一颗心到那一颗心。”石静几乎是脱口而出。
   老毕一愣,一种知音相遇的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他很认真地看着石静,石静拿眼睛迎接着老毕,不躲,不闪,老毕的眼神就慢慢地变了,像一团雪化成了水,又变成了汽,把石静裹了起来。
   石静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汪在眼圈,那么晶莹,那么楚楚动人。
   “唉!”老毕长叹一声。说不尽的感慨,道不出的无奈,都化在一声长叹中了。老毕起身走人,石静跟在后面,千叮咛万嘱咐:“明天一定想着来换药。”老毕感激地夸她服务态度好,石静半是真诚半是调皮:“我是护士,要对病人负责任。”
   第二天,石静的眼珠子像被窗外的什么东西拴住了,总是忍不住地往窗外望。整个人也魂不守舍的。直到,老毕出现,石静像是还过阳的病人,一下子精神起来,声音也甜美,动作也轻盈,仿佛老毕是太阳,让她的小诊室春光明耀。
   老毕的伤在皮里肉外,没几天就好了,石静再怎么“对病人负责”,看着那已经合好的伤口,她也不能说让老毕来换药了。石静莫名地忧伤起来。送老毕走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在后面抱住了老毕。
   老毕呢,自打那天看见了石静的一双朦胧泪眼,心中早已莺飞草长,不然也不会那般听话地一天一趟卫生院。现在,石静已经主动进攻,老毕一个男人,还能让人家小女子将了军?老毕稍楞了一会儿,就转过身来,抱住了石静,顺势还把手伸到了她的衣服里。
   石静被老毕吸吮、揉捏得呼吸急促,小脸滚烫,甚至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听得老毕要爆炸了。老毕真想再做点什么,可是,毕竟是卫生院的诊室,随时能进来人。石静也不愿意第一次,就让老毕将革命进行到底。
   松开石静的时候,老毕咽下一口唾沫。
   后来,老毕听说石静跟镇党委的宣传干事也有一腿,就对她淡了些。再后来,老毕对罗西的念想越来越大,心里就没了石静的位置。可是,石静却找上门来了。石静追问老毕跟罗西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毕想跟她说,自己跟罗西没什么。可是,又觉得没必要跟她解释。
   石静依着老毕办公室的门,不让老毕出去。她就想听老毕一句否认的话,可是老毕偏就不说。其实,老毕就是不否认,只要把石静搂过来,亲上那么一顿,也许石静就心满意足了。石静并不是不让老毕喜欢别的女人,石静只是希望老毕也能喜欢自己。可是,老毕偏偏就没流露出对石静的喜欢。老毕自从在心里确认了自己对罗西的感情,宁古镇上的女人就一个也钻不进老毕的心里了,她们那些拿腔捏调的把戏,老毕也懒得去玩味。石静从老毕一本正经的样子上猜出来,老毕对罗西动了真格的了。这个推断,让石静刚刚被老毕填满的心一下子空了。
   绝望的石静终于爆发了。她泪水奔流,一挥手,把老毕桌子上的东西全划拉到地上,书呀本呀摊了一地,水杯也摔碎了。老毕被石静的激动弄得有些狼狈,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安慰石静,就急忙蹲下去抢救那些被茶水浸湿的书本。看到那些破书烂本子都比自己的眼泪重要,石静明白自己该离开了。石静走之前,咬牙切齿地说了三个字:“你等着!”
   石静出了老毕办公室的门,就如石头一样安静了。她安安静静地上班,安安静静地接待病人,安安静静地回家去面对安静得一潭死水般的婚姻。只有那双眼睛偶而会有火星样的东西一闪,又一跳。
   老毕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只天鹅落到了自己家的院子里。老毕稀罕地抚摸着天鹅柔软的羽毛,天鹅温顺地依偎着老毕,还弯过长长的颈项温柔地看着他。老毕幸福得要死了,他轻轻地抱住天鹅,闭上眼睛。忽然,他觉得自己的双脚离了地,睁眼一看,天哪,天鹅驮着自己飞起来了。老毕俯首望去,宁古镇小成了一块巴掌,古城墙犹如巴掌上的纹路,街上的人跟手掌上的芝麻粒儿似的。老毕听风在耳边过,看云在眼前飘。飞翔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天鹅带着老毕穿云破雾,越飞越高,街上的人越来越小,终于小成一粒尘埃,看不见了。后来了,宁古镇也看不见了。天依然很高,地已经遥远,老毕有了一种孤独感,梦里的老毕想,这天鹅要是罗西该多好啊。这样想着,罗西就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紧紧地拥着他,贴着他。天鹅振翅,带着他俩冲向更高更远的天际。老毕快乐得想放声歌唱,可是,他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发不出声,急得他出了一身的汗,醒了。林茹的胖脸偎在他的旁边,一条粗粗的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老毕挪开自己,无限遗憾地凝视着夜的黑暗,脑子里忽然一闪,想明白了罗西那个一耸一动的影子像什么。老毕被棒子打了一样,猛不丁翻身下地,坐到桌子前,勾勾画画,一张雪雕的草图出来了。那是一只奋飞的天鹅,双翅舞风,腾云驾雾,高昂的头颅,优雅而执着地向着天边,向着希望。
   老毕为自己的构思兴奋得睡不着觉。他天天看天气预报,盼着下雪,下大雪。他要用新下的干净的雪来完成这个作品,然后,把它送给罗西。老毕相信罗西会懂得他的心意,懂得他想说什么。
   天阴了,阴得沉郁,阴得人心不爽,老毕却欢喜异常,像那些没见过雪的南方人。
   雪是夜里下起的,天没亮,老毕就起来了。他踩着咯吱咯吱的大雪去单位,他情绪亢奋,热情澎湃,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抬眼望去,天地间一片洁白,让他忍不住放声高歌:“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是他上学时学会的一首用毛泽东的词谱写的歌曲。老毕一直认为,毛泽东的这首词最能代表他气吞山河的伟人气质。如今,他哼唱着这首歌,心中竟也是豪情万丈。
   雪堆攒起来了,夯实了。老毕舞动小铲,开始雕刻。他戴着罗西送他的手套,脑海里是罗西斜阳下的身影,心中涌动着无限的柔情。他是那么用心,一改过去的朴拙风格,尽可能细腻地去处理每一个细节。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照在雪上,又折射到他眼里,刺得他眼珠子疼。雪停后,天气格外的冷,他的棉袄冻透了。他不舍得回屋里去暖和暖和,实在太冷了,就在地上蹦一会,一边蹦一边端详着揣摩着他的作品。
   罗西是快晌午的时候来的,和几个搞摄影的朋友。大家都见过几次面了,彼此开着玩笑,有人还恭维着老毕:“毕老师改变风格啦?”
   “毕老师敢于创新呐。”
   老毕在大家的一片笑语中,窘迫,羞怯地看着罗西。罗西没有跟大家一样夸老毕,而是围着雪雕转了又转。老毕有些紧张,目光追随着罗西,小心得像个等待老师评语的小学生。罗西终于停下脚步,一张大白脸上没有老毕期待的喜悦或者欣赏,更没有以往那样的大呼小叫。老毕的牙齿莫名地哆嗦起来,他抱紧双臂,想蹦几下,可是忍住了。
   “毕老师,你咋想起做这么个玩意?”罗西那双藏在大沿帽下的小眼睛有些迷惑地看着老毕。老毕真想把他的梦告诉罗西,可是,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他突然不想说了,而是反问罗西:“这玩意不好?”
   “首先,这个题材太旧了,天鹅是冰城哈尔滨的象征,省里举办的历届冰雪节,都有以天鹅为题材的作品。其次,这个题目更适合用冰或者石头金属什么的来表现,做雪雕要受到很多限制,你看,天鹅的脖子,你不能做得太长,可是,短了,它的那份优雅和整个作品的意境就没了。还有,这个翅膀,如果用冰雕会做得很轻盈,很舒展,可是,用雪雕就只能像你这样了,”罗西讲得很认真,很专业,是完全基于技术层面的思考与品评。也许,觉得跟老毕不外,她还跟老毕开起了玩笑:“毕老师,你这已经不是天鹅了,更像一个扑楞翅膀的大笨鹅。哈哈。”
   老毕的脸先紫后黑,彻骨般的寒冷很严实地裹住了他。老毕认真地听着,目光很专注地盯着罗西,但那眼里的光芒却一点一点地暗下去,暗下去。罗西没查觉老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在那跟他探讨:“毕老师,我觉得你原来的风格挺不错的,有你自己独到的东西,怎么想放弃了?”罗西的话音还没落,老毕已经抓起旁边的一把铁锹,向他刚刚完成的,凝聚着他的心血他的情感他的梦想他的爱恋的雪天鹅挥去。只几下,天鹅就成了一堆残雪。
   老毕的举动让大家都惊呆了,罗西更是尴尬,她的白脸胀得通红,她以为自己的话说重了,让毕老师面子上过不去了。她想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可是,毕老师已扔了铁锹,扬起一脸笑容,对大家说:“都晌午了,走,咱们喝酒去。”说着,还用手拉了一下罗西。“去吃砂锅吧,热乎热乎。这天,嘎巴冷,把人都冷透腔了。”
   大家这才觉得刚才差点误会了毕老师,毕老师根本就不是那种小家子气,听不得一点批评意见的人。大家凑在一起,要的不就是这个争鸣嘛,这年头,诤言难觅啊。于是,大家就嘻嘻哈哈地跟着老毕往外走。老毕扯一把这个,拉一把那个,最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天鹅的残骸,心里有个地方狠狠地疼了一下。
   石静找到了林茹。看上去,那是一次偶遇。石静亲热地跟林茹打招呼,亲热地问长问短,亲热地提醒林茹,毕老师现在可是名人了,粉丝多呀,咱们当女人的,有些事还是防着点的好。
   林茹让石静说中了心病,就有了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她把自己的忧虑不满一骨脑地倾泄出来,说到恨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石静也跟着唉声叹气,跟着眼泪巴嚓的,让林茹觉得她是那么理解自己。林茹就把自己平时知道的几个跟老毕走得近些的女人一一骂个遍,石静庆幸自己没在林茹的黑名单中。其实,关于石静和老毕的关系,林茹也听到了些什么的,只是当着她的面不好直接提就是了。石静看林茹说得起恨,就叹了口气说:“林姐,不是我说你,你呀,光看芝麻了,把西瓜落下了。”
   林茹一头雾水:“什么芝麻西瓜?妹子,你啥意思直接说,姐都让死老毕气糊涂了。”
   石静轻轻一笑:“姐啊,你看咱镇上这些女人,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的,有几个能超过你呀,毕老师也就是闹闹玩玩,不会真动心的。”石静的话,又替老毕开脱,又夸了林茹,让林茹很是受用。林茹竟扭捏起来:“得了吧,妹子,也就你看姐好。”石静想,这个女人啊,真是可怜,长成那个样了,人家夸她她还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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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也许岁月会将往事褪色,也许距离会将彼此阻隔,但值得珍惜的依然是知心的友谊!在这文字表达情感的世界里,有着心灵的共鸣是多么的珍贵!在这浪漫的季节里,思念如晶莹的雪花翩翩飘舞,飘进你的心中,飘进你的梦里!愿你拥有满怀的快乐,幸福和希望!性格决定命运乎?知道了这个:老毕的人生不艺术。毕老爷呀,毕老爷今天在这样的文字里那样栩栩如生,触人心弦了。特别欣赏,盼望后稿继续!【编辑:龙啸】【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10105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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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林间        2013-01-10 22:18:26
  活脱脱的一个忘乎所以的知识分子——老毕,形象、逼真。
   欣赏!
   期待下文,迫不及待。
   遥祝作者!
青青而宁静、淡雅而温馨的“林间”,是心灵的港湾、人生的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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