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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小说】老毕的艺术人生
石静本意是想提醒林茹真正要防的人不是镇上的,可林茹让她夸得光顾得上高兴了,竟没听出她的话音来,石静就不得不明挑了:“姐,你得注意点外面的。远道的和尚会念经啊。”
林茹一下醒过味来:“可不咋的,还有个罗西呢。”
想起罗西,林茹的心里就没缝了。罗西无论如何是比林茹漂亮的,光人家城里人那打扮,那气派,就是小镇上的人比不了的。况且,人家还懂艺术,和老毕谈得来。
“罗西是市里的,人家能看上俺家老毕?”林茹反倒替老毕遮掩起来。这女人哪就是这样,越是真真的事,越是不愿意承认。好像她不承认,事实就不存在了似的。
石静早就把林茹的心眼儿看明白了,她笑笑说:“男人其实挺贱的,剜到筐里不是菜,得到的不知道珍惜,越是够不着的,他们倒越想得到。咱们平时不总是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那男人啊,个顶个都癞蛤蟆。”石静说得解气,自己竟捂着嘴笑起来。林茹也笑,笑着笑着,却流出眼泪了。老毕不是已经说自己是蛤蟆了吗,看来他真是想吃天鹅肉了。
“妹子,我闹也闹了,作也作了,可是,那个罗西一来,俺家老毕还是跑前跑后地围围着,你说俺可咋办呀。”
“还能咋办,咱们女人遇到这种事,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啥办法?唉,下辈子,做猪也不做女人。”石静很是无奈的样子。可是,她的话却提醒了林茹。对呀,自己哭了,闹了,可是没上吊啊。林茹一拍巴掌:“哎呀,妹子,你可是姐的贵人啊,姐知道咋办了。哎,你帮姐整点安眠药啥的呗,姐不上吊,那玩意怪吓人的,姐喝点药吓唬吓唬他。”
石静打量着林茹:“姐,那行吗?”
林茹很是兴奋:“行。你帮帮姐,姐忘不了你的。”
石静就带着林茹来到了卫生院。石静让林茹在外科处置室坐着等会,她自己去了药房。药房值班的是她的小姐妹,林茹很不客气地开了口:“给我点安定,这段时间老是失眠。”
小姐妹笑着找出一瓶安定:“你不是有情况了吧?要不,好模样的,失什么眠啊。”
石静一副让人看出破绽的样子:“可不咋的,爱上周杰伦了,你说咋整啊。单相思的滋味难受啊。”
说着,两个人哈哈地笑起来。小姐妹想找个空瓶给她倒些药片,石静一把抢过来:“小气样,都给我得了,省得我总来麻烦你,当我稀罕看你呀。”
“不稀罕你倒别来呀。”
“不来就不来,再也不来了。”
俩人说笑间,石静就走了。当她把药瓶交给林茹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丝不安。她犹豫了一下:“姐,别吃出事来呀。”
林茹笑着捅了她一下:“不就是为了出点事吗?不出事,能吓唬住老毕吗?”
看着林茹揣了药往外走,石静追出来叮嘱:“姐,别吃太多了啊。”
“没事啊,我身体好。”说着,林茹已经尜一样转出卫生院的大门了。
晚上,林茹坐在灯下等老毕。她知道老毕得陪着罗西他们吃完了喝完了才能回来,她想在老毕回来之前把药吃了。吃早了,老毕不回来,她折腾起来也没人管,万一真过去了,可就坏菜了。
毕竟是自杀行为,尽管是假的,是吓唬人的,但细想,自己竟要用这种办法来让男人回心转意,林茹不禁还是怒从胆边生,悲从心头起。她起身翻出自己最好的衣服,又洗了脸,化了妆,然后,倒出一些药片,一口水,顺了下去。想了想,自己这么胖,抗药力一定强,就又倒出来一些药片,再吃下去。
然后,林茹就躺下来了。把那个药瓶刻意放在了枕边。
按着林茹的设计,老毕回来发现她的不正常,会马上带她去医院洗胃。林茹知道洗胃是件很遭罪的事,可是,如果这样,能让老毕离开罗西,离开他那些粉丝,遭点罪又算什么呢?女人为了捍卫婚姻是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敢做的。林茹觉得自己很勇敢,很可敬。她想,将来,等老毕和她都慢慢变老的时候,林茹会帮老毕回忆这段日子,提醒他,如果没有她的勇敢,他们还说不定怎么样呢。林茹这样想着,很得意,很开心,小炕热乎乎的,温暖着她的身子,她很快就睡着了。她睡得太沉了,沉得不知道老毕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怎么回来的,他,喝多了。自己那么精心设计的天鹅,在罗西眼里竟然什么都不是。当然,让老毕伤心的还不是罗西怎么看他的作品,而是一向跟自己心心相通的罗西今天根本没懂他的心!老毕心里这个苦啊,这回的苦可是真真的干苦了,苦得他只好用酒来稀释。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自己的嘴里灌酒,直到把自己灌成一滩没感觉没思想的泥。
泥一样的老毕进了屋就扑到炕上,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扭头再看身边的林茹,他发现了异常!
可是,无论老毕怎样呼喊推搡,林茹也醒不了了。林茹的身子凉透了。
【四】
事情追究起来并不难,石静涉嫌故意杀人,被抓了起来。
法庭上,石静嚎啕大哭,说出了一切。宁古镇的人可怜林茹,也可怜石静,想想,老毕也怪可怜的,原来好好的一个人,咋变成这样了呢?这事到底应该怨谁呢?恨谁呢?人们想来想去,就把罪归结到罗西身上,归结到艺术身上。艺术害人啊!好人不能搞艺术!看看老毕,好好的一个人,不搞艺术能成害人精吗?好好的一个家,毁了吧?宁古镇的人感叹。
老毕自己也能感觉到人们眼光中冷剑一样的东西。羞愧,懊丧,还有悲伤,让老毕一夜间白了头。
老毕萎蔫起来,甚至猥琐了,一副破败邋遢的样子。
罗西听说老毕出事了,马上就赶了过来。老毕的心里矛盾着。他这个时候最想见的人就是她呀,可是,老毕又觉得,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所以,他一看见罗西,就跟罗西说:“你赶紧回去。”
罗西不明就里,追问他为什么。老毕就告诉她,镇上的人在议论他和她。老毕说这话时,表情很紧张。
罗西哈哈大笑:“人家愿意议论就议论去呗,你怕什么呀?咱俩什么都没有。”
老毕没想到罗西会这样,老毕以为,罗西听到他的话,会脸红,会窘迫,甚至,羞怯地跟他商量:咱俩咋办?
老毕认真地劝罗西:“咱俩是啥也没做,可是,咱俩心里有啊?”
老毕的态度让罗西意识到了什么,她忽然收起了笑容,她感觉到老毕和她的心思并不一样。罗西定定地看着老毕的眼睛:“你心里有?”
老毕脸很热,心很慌,但是老毕很实诚地点点头。
罗西把脸转到一边,片刻,又转回来,问老毕:“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老毕很不好意思:“没呀。”
“那,我跟你说过什么?”
“没呀。你啥也没说过。可是……”可是,老毕想起那双手套,想起那次拥抱。
罗西懂了。明白了一切的罗西苦笑起来。
罗西拿出相机,翻出一些照片来让老毕看。第一张,罗西和一个男人合照,那个人搂着她的肩膀。第二张,是几个人很开心的样子,其中一个男人还把脑袋靠到她头上,而她的手握着另一个男人的手,高举着。还有……
老毕不想看了,罗西是这么轻浮的人,这么随便的人?老毕不愿意相信,可是,他又亲眼看到了。
罗西看出了老毕在想什么,她有些恼火:“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不好的女人?你是不是以为,男人跟女人拥抱了,就一定是相爱了?你是不是以为,男人女人互相送点什么就是表达爱意了?”罗西越说越气,声调止不住高起来:“老毕,我告诉你,这些人跟我都是好朋友,你看,这个跟我握手的男人,他旁边的女人,就是他老婆。还有,那个手套,我买了好几副,都送给朋友了,人家谁也没整出你这一出呀。朋友之间互相关心一下,有什么呢?你当你是古人呀?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脑子里的东西怎么还这么愚腐,这么肮脏?看上去你是个挺实诚的人,怎么脑子里净是污七八糟的玩意。艺术,首先要解放思想,你这样,根本不是搞艺术的料。”罗西的脸上已经挂上鄙夷:“你呀,别看你头发长了,衣服换了,可是脑袋没换,白搭!我看,你得洗脑了。”
罗西连珠炮似的一席话把老毕击懵了,老毕寻思了半天,只想明白了一个问题:罗西不曾喜欢过他!
罗西说老毕别的什么,老毕可以不在乎,可是,老毕接受不了罗西不曾喜欢过他的事实。老毕傻愣愣地看着罗西那张白白的大脸,那张脸因为气愤而格外红润。老毕的心里升起一种绝望,绝望的老毕采取了一个他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动作。老毕扑上去,抱住了罗西。
罗西不是说他啥也没跟她说过吗?他现在就要说,亲口说,马上说!他想说,他喜欢她,爱她。他想说,他自由了,尽管这自由代价惨痛。
罗西猛地一闪身,躲过老毕,快速地收拾了自己的摄影包,冷冷地扔下一句话,夺门而去。
罗西扔下的那句话是:“你疯了!”
以前,林茹这么说过老毕,老毕没在乎。现在,罗西又这么说老毕,而且是在林茹死了以后,老毕不能不在乎了。
罗西这句话只有三个字,可是在老毕听来,那是三块石头,砸在他的脑袋上,不是石头,是三颗原子弹,炸在他心里。那颗曾经碧波荡漾的心被炸得堤决坝坍,乱糟糟一片和不成个的稀泥。
天黑了,老毕还呆呆地坐着。天亮了,老毕竟然没查觉。
不知道坐了多久,老毕终于站起来。他慢慢地走出屋子,老毕把自己家里的雪雕,单位院子里的雪雕,宁古镇上所有他做出来的雪雕全铲了。雪雕铲完了,他就在雪里打滚。有人拉他起来,告诉他,地上埋汰,他笑嘻嘻地说:“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毕老师疯了。
疯了的老毕成了宁古镇的一道风景。他不打人,不骂人,每天每天就说着同一句话,见谁跟谁说,一遍一遍地说:“你帮我换换脑袋吧,你帮我换换脑袋吧。”
后来,宁古镇的人都不再提艺术这两个字了,就连高考时都没有艺术类考生。他们怕了,怕像老毕那样让艺术毁了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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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祝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