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强子，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强子对于她如此珍贵，无人能敌，当她凌晨到家，只要看一看强子的照片，她就犹如得到了慰藉，在满足中缓缓地睡过去。
　　
　　 （八）外婆去世
　　
　　 一天，馨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外婆已经病重，要馨马上回家。馨放下电话，向经理请了个长假，就立刻从异地回到故乡，和母亲一起陪伴已处于弥留状态的外婆。
　　 自从上次离家，她就再没有回来过，到了家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突然迅速向她包围过来。在外地过了快两年漂泊的日子，馨回到生她养她的故乡，脑子里回忆着自己从小到大一幕幕被外婆疼爱的画面，眼泪在脸上轻轻地划过，儿时的儿歌又在耳边荡起：“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好宝宝，我夸外婆身体好．．．．．．”
　　 外婆得的是癌症，她回家，只是为了陪伴外婆走过生命中最后的日子，她的心情比较平静，毕竟，外婆已经六十几岁了，生老病死，是宇宙的规律，她只希望外婆在生命的最后这一段日子里安心地度过。
　　 到了家，外婆已处于昏迷的状态，她日夜守在外婆的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外婆的手，外婆的手已是青筋暴突，她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外婆的身体。
　　 屋里，有一股潮湿腐烂的气味。
　　 外婆的身子下面有一簇蠕动着的爬虫，馨帮外婆翻身擦洗，强子在旁边，握住外婆的手，哭个不停，外婆慈祥地抚摸着强子的头，说：“我的心肝宝贝，别哭！”
　　 而强子依然哽咽着，外婆只有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的心肝，别哭．．．．．．”
　　 馨一转头，没出息的眼泪又下来了。
　　 外婆清醒的时候，她拉着强子的手：“乖孩子，别哭，我的心肝宝贝。”强子也紧握着外婆虚弱的手，哭得声嘶力竭，接着，强子爬上了床，挨着外婆睡，外婆口中不住地念着：“强子乖，太外婆这儿脏，你回去跟妈妈睡。”
　　 强子满脸泪痕，拼命地摇头：“不、不，太外婆，我要跟你睡，你不脏！”一晚上，外婆惊醒了好几次，梦见自己已见不到馨与强子，可是强子一点也不知道，睡得很香很沉。
　　 早上，当风轻抚过外婆的脸，她慢慢地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默默地递给馨：“可怜的孩子，你是外婆的心头肉啊，这是外婆一生的积蓄，拿去用吧，密码是你的生日．．．．．．”
　　 馨接过去，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张存折，一张30万元的存折。
　　 看到这笔巨款，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是更深刻的疼痛，想着外婆省吃俭用存下的钱，自己却舍不得花一分，全部给了她，一想起这个，就令她满心伤怀，外婆陪着她渐渐长大，她的痛苦与悲哀，外婆都陪她一起品尝。
　　 此时，外婆的双眼滚动着流出浑浊而无奈的泪珠：“馨儿，外婆唯一的遗憾，是害你遭受了苦难．．．．．．”
　　 馨拼命地摇着头，外婆闭上双眼，紧紧抓住馨的双手，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馨抖动着手，轻抚着外婆那张满脸皱纹的脸：“外婆，我是馨啊，你怎么了？快醒醒啊，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馨的心如刀绞般疼痛，一下子恸哭不已，她的心的堤坝被洪水冲垮，一切淹没在洪水中，她的哭声愈来愈激动，充斥着整个屋子。
　　 强子摸到浑身冰凉的外婆，他哭喊着：“太外婆，你听见强子说话了吗？太外婆，为什么还不睁开眼睛？”
　　 强子的眼睛已经红肿，泪水不住地往下流，因为哭得太过于伤心，哭声断断续续，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但不管他们再怎么哭喊，外婆也不会再活过来了，一切的呼唤都是徒劳，外婆在他们的哭声中，紧闭双眼，面无血色，静静地躺着，身体渐渐趋于僵硬．．．．．．
　　 他们的脑袋像被轰炸了般“嗡嗡”作响，顿时失声痛哭起来，外婆不舍地永远离开了这个人间。
　　 听见了哭声，母亲也哭着冲了进来，扑倒在外婆的床前。
　　 过了许久，母亲才渐渐站了起来，她打来一盆水，一边流着泪，一边给外婆的尸体做最后一次清洁，在馨怀里的强子哭得已是声音嘶哑，馨吻了吻外婆的额头，向她做最后的道别。
　　 外婆的双眼微闭，像是不舍，馨的耳畔又响起外婆安慰强子的话：“我的孩子，你不要哭。”外婆的去世对馨的打击很大，她的脑子中浑浑噩噩的，什么事情也无法去想，外婆已经永远沉睡了，她希望外婆离开了尘世之后，在天国享受无尽的欢乐。
　　 在生命的世界里，生存与死亡的界限，她已不知道如何区分。
　　 在漫天飞舞的纸钱中，馨和母亲用眼泪陪伴着外婆入葬，她们无精打采地站在一旁。
　　 馨看着那外婆沉睡其中的棺材，不舍地抱着棺木：“等一下，外婆，让馨儿再陪你一会儿．．．．．．”
　　 泪，依然绵延不绝地流着，棺木里，是外婆的遗体，她安祥地等候着即将被土掩埋的时刻，馨挥着泪与外婆的遗体做最后的告别。
　　 山间的阴风绕在外婆的坟头上，馨被风抚过的脸已渐渐平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瘦弱苍白的脸上覆盖着一丝阴郁，馨垂着泪：“外婆，你永远不会寂寞，我们的心永远陪伴着你！”
　　 看着已与她们阴阳相隔的外婆，她忍不住又一次痛哭起来，离去时，馨和母亲逐渐远离那块令她们伤心的土地，可她们的心永远和外婆在一起。
　　 料理完外婆的后事，母亲轻拍着馨的肩头：“外婆已过世，你就别再伤感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外婆重新活过来。”馨点了点头。
　　 她来到童年时外婆常带她去膜拜的小庙，做最后一次的叩拜，在这种膜拜中，她对死亡的恐惧得到洗礼，外婆成为她心中不朽的信念，她的爱在馨的心里永恒存在，不会磨灭。
　　
　　 （九）生命的气味
　　
　　 外婆去世后，馨想把母亲和强子接过去一起住，此时的馨，已经存了一笔钱，再加上外婆留给她的钱，数目不小，养活自己和强子已经不再困难，而且，强子大了些，也两岁多了，于是，她抱着强子，收拾好行装，想带母亲一起上路。母亲一直照顾着强子，累得白头发添了不少，馨的心里很不安，想为母亲分担一点，共同照顾强子。
　　 馨料理完外婆的后事，给母亲和强子买好了机票，带着强子和母亲同去异地。
　　 这天，馨穿着白衬衣，牛仔裤，把强子放在胸前的衣兜里，坐下午的飞机回去。母亲看到满是噪音却又空旷广阔的机场，神色有点疲惫，行李检查时，报警器一直响，馨不得不接受检察，行李中，有母亲偷偷放入的传家金手链，她只好拿出来，这是她们最值钱的东西了。
　　 飞机呼啸而起，她的耳朵回荡起巨大的轰鸣声，在飞机上，机舱里闷热蠕动，衣裳里满是潮湿的汗水，浸满全身，不一会儿，她有点疲惫，飞机在天空里穿梭，从故乡到异地，显示了生命的艰难，一切都是为了讨生活。
　　 在飞机上，强子很乖，从出生到现在，他一直很乖很听话，馨喂好了他才上的飞机，在飞机上，馨只给他喝了一点点水，她把强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担心他会丢失，不敢睡过去。
　　 母亲说：“我来抱他，你睡一会儿吧。”
　　 馨不肯：“不，我不累。”
　　 馨感到他温暖柔弱的小身体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前，身边是母亲，与她相互依偎，在家乡，母亲似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而现在，又重新出来面对尘世。
　　 她在电视声中昏昏睡去，嗅到混合着各种气味的空气，这是生命的气味。
　　 天气如此闷热，她有点口干舌燥，醒来时，看到在她怀里沉睡的强子，脸庞似乎撒上了洁白的光亮，散发出光泽，头发如杂草一样，耳朵却很大，“很有福相。”母亲曾如是说。
　　 馨把脸凑近他的小脸蛋，轻轻地嗅着他的气息，看到他沉醒之中的脸蛋，仍有奶香残留，他恍若她生命里一道亮光渗漏，令馨如此的留恋与爱护，有了他，她不再觉得人世无情，强子在馨的怀里安睡，睡得安然甜蜜，看着强子令人怜惜的脸，馨有无限安慰。
　　 空中小姐开始分发蛋糕，即使不饿，她也硬逼着自己吃下去。
　　 窗外，浮云朵朵，层层叠叠，往下看，是连绵万里的翠绿的山丘和繁盛的森林。
　　 强子醒了，这时，有几个旅客来逗弄馨怀中这个漂亮的小男孩，他有着白暂的皮肤和亮亮的黑眼珠，时常笑着，与馨的多愁善感不同，他整天都是笑眯眯的，乐观地看待这个世界。他有时一个人在玩，一副自给自足的样子，逍遥自在，他哭闹的时间很少，这样的孩子，是来报恩的，活泼可爱的他常常到处看看、摸摸，微笑着面对这个并不欢迎他的世界，直到玩累了，他才在馨的怀里安静下来。
　　 馨拿出随身带着的苹果，削去皮以后，用汤匙一点一点地刮下来，慢慢地喂给强子吃，强子一看到苹果，马上眉飞色舞，他很喜欢吃苹果，他一边吃一边笑着，很兴奋的样子，好在有母亲照应，馨抱着他，母亲喂他，母亲的神情安祥自然，没有丝毫的厌倦和不耐烦，她们用自己的能力来抚养这个孩子。
　　 当飞机到达目的地时，强子在馨的怀里，非常欢乐，她抱着强子，走下了飞机，馨脚步轻快，他伴随着她，此时已是深夜，在种种的声响中，她感到热闹的感觉，也嗅到了头发与灰尘交织而成的各种气味。
　　 馨带着母亲和强子到达她的寓所，一切很快安顿了下来。
　　 带了母亲和强子过来以后，她的长假还未结束，她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地陪伴强子，上午，馨送强子去幼儿园，假日里带他去买最好的衣服，而自己，平日里总穿T恤和牛仔裤。有时，牵着强子的手，带着他一起去买蔬菜和瓜果，在暖暖的阳光下，陪他玩耍，晚上，在他睡觉前讲故事给他听。
　　 在阳光充足的日子里，馨推着强子去广场晒太阳，日子过得平静而单纯，强子喜欢看别人家里养的哈吧狗，在地上蹦来蹦去，舔他的手指，用口香糖喂它吃。
　　 每天，她帮强子洗澡，强子喜欢洗澡，喜欢安静地长时间泡在水里，他喜欢这种享受。
　　 夜晚，站在公寓的阳台上向远处眺望，可以看见远处的风景，在宽广的广场上，有人群随着伴奏的音乐缓缓起舞，馨一边喝咔啡一边看着身边吃巧克力冰棒的强子，他也随着音乐轻扭身体，看着头上皎洁的月光，心里觉得相当静谧。
　　 平时，母亲在家里准备可口的饭菜：“馨儿，你吃饭总不定时，落下了胃病。”
　　 赋闲在家的时候，她常常给儿子读童话故事书，想起儿时，外婆坐在床边给她读童话故事，那时的她永远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坐在床边，给自己的儿子读童话书，就像外婆当年读童话书那样。
　　 有时，馨也吓唬他：“快睡吧！要不，大灰狼来喽！”
　　 她随手关了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乖乖的，就没有大灰狼了！”
　　 他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原以为，她不会喜欢这个小生命，没想到，有一天，她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个小生命的身上，幸福的家庭，就是有爱存在的家庭。
　　 有时，强子会问：“妈妈，爸爸呢？”
　　 馨就哄他：“爸爸去很远的地方工作！”
　　 强子又问：“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可是我从来不知道爸爸是什么样的？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
　　 馨又哄他：“爸爸要工作，要赚钱养家！”
　　 还有的时候，强子会问：“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
　　 馨笑咪咪地说：“垃圾堆里捡来的！”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在生活里带给她无限多的乐趣。
　　 强子因为是早产儿，体质纤弱，有时会发高烧，这时的馨特别紧张，她用毛衣裹着强子，一边走一边说：“强子，别吓妈妈，妈妈送你去医院。”
　　 即使在阴冷的深夜里，馨仍然不顾一切地推着自行车，往医院赶去，母亲也被惊醒了，和她一起送强子去医院。在医院里，要挂瓶，强子血管太细，护士总也戳不进去，于是，强子嚎啕大哭，身体抖动得厉害，此时最害怕的，则是馨，她为人母之后的母爱泛滥，令她害怕听到强子的哭叫声，护士从他的太阳穴方位插进去，强子死命地扯住了她的头发，哭嚎着，馨只有叫着安慰他：“挂完瓶以后去卖当劳，吃薯条、汉堡、辣翅．．．．．．”
　　 强子也念念自语地说：“卖当劳、薯条、汉堡．．．．．．”
　　 出了医院，馨就带着强子直奔麦当劳，点了鸡腿汉堡、薯条、辣翅、可乐．．．．．．母亲有点责怪地对馨说：“你对他太宠爱了。”
　　 馨争辩道：“他没有爸爸，我不宠他谁宠他呢？”
　　 陪着强子吃麦当劳的日子里，她也渐渐喜欢上了汉堡，有时和儿子比赛，看谁吃得快。
　　
　　 （十）打拼
　　
　　 长假结束后，馨依然回到酒吧，继续驻唱。
　　 馨驻唱的酒吧在顶层，装璜朴素简单，在这个并不华丽的酒吧里，常常有许多盛装的人们，舞台上艳丽的女子身着礼服，舞台下的男子透出色眯眯的眼神，如痴如醉，她只知道，也许，这就是生活，实实在在的生活。
　　 台上明艳照人的她和生活中清纯朴素的她正是现实生活中她的两面，在歌唱技巧上，她并不比曾经的当红艺人逊色，而且，她比她们有着更高的天分和领悟力。
　　 平日里干净朴素的她，经过化妆，一下子明艳起来，多了一份妖娆的气质，再加上浓密如瀑布般的长发，戴一对心形的白金耳环，穿一条丝质的亮丽长裙，一上台，就艳惊四座。
　　 馨慢慢地适应了酒吧的这种生活，她在歌唱时尽心尽力，努力地用歌声来忘记伤痛，一年多以后，也算成了一个小有名字的歌手，更可贵的是，她努力用自己的情感来领悟歌曲，并不随波逐流，现在，音乐对于她，已不是一种谋生的手段，更成为了她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