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班之后，就接手会计一职，阿桂出任出纳和总务课长。我刚进去时台湾老板给的工资很低，我也能理解企业在用人之初，如果没有看到试用者的成绩，是不会一下子就给到求职者自己想要的工资标准的。因为我的努力，在财务上做出的成绩逐步受到老板的肯定，于是在一年时间之内，我的底薪连续升了三级。当阿桂因为工作需要，老板调她出任业务部副理后，我就被任命为总务课课长。官虽不大，管的事可真多：招工、厂纪、食堂、保安、司机、车辆；员工违反厂规的处罚；工伤事故的处理跟踪；突然停电没饭吃时的应用对策；厕所不干净或被堵住时的清理；厂内住夫妻房的员工两口子闹意见要做思想工作；男孩子乱闯女工宿舍被吓晕了的防范与措施；个别发情的恋人夏天深夜在厂内公园草坪上公然偷欢事件的暴光和处理；每天的关电关水、关门关窗、喂狗训狗；每月大约199张公告、每张公告从写稿到打字到张贴；外包职工食堂的卫生与伙食质量的跟进；每月一次所有当月生日的员工的庆祝晚餐的筹办与主持等等，真是忙得人团团转。因事多人杂，难免会由于一时苏忽而出现几次大小乱子，于是也就难免常常受到老板的训斥，时间长了，我感到烦闷和无聊之至，远远没有我当初入厂时纯粹当会计过得轻松和潇洒，难怪有句名言说“无官一身轻”，真的很有道理。
　　 在我的眼里，阿桂总是一如既往地干她本份的工作，有时忙不过来，自愿牺牲个人的休息时间而为老板加班加点，比较起来，我就显得没有阿桂那么勤快了。有时我半开玩笑地劝她多多休息，注意身体，她总是笑笑说，事情没有做完我心里就会不踏实，想睡也会睡不着的。好一个兢兢业业的阿桂，难怪会受到老板十二分的信任和器重，让她掌管老板个人小金库的锁匙，就连老板的几任情妇个个都有些嫉妒起阿桂了，生怕有一天阿桂会取代她们的地位。可是阿桂断然不会她们想象中的同一类人。
　　
　　 阿桂做会计虽然是半路出家，不是科班出身，可她会计业务上的知识懂得很多，有时其他同事问的一个问题，我还要翻书去找，而她可以随口准确无误地说出来。因此我们常常在工作上一起讨论，相互学习，虽然有时免不了因观点不同而各自据理力争，但不会伤及彼此的和气与同事同行间日久建立起来的情感。
　　 后来我之所以又离开了赐昌，一是感觉兼管总务的烦琐；二是有些不满台湾老板自身的修养的差劲和好色。老板常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当众训斥手下的管理人员或员工，甚至满口粗言秽语，摇着指头骂人骂到伤及别人的七代祖宗。还有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好色之极，不但长期包养二奶，金屋藏娇，而且喜欢三五成群打麻将打到天亮，散场后作为东家的老板便打电话叫来发廊小姐，公然在厂区的台干宿舍里嫖娼，真是目无大陆法纪，肆意胡作非为，弄得全厂乌烟瘴气，整个厂房简直就成了妓院的代名词和小姐们长驱直入的场所。
　　 难得的是，阿桂对这些充耳不闻，一心做事，默默地为老板操劳。现在我想想：阿桂也许是对的。打工嘛，看在钱的份上，况且如今失业的人日益增多，哪一天轮到自己时真是没商量的。只要老板首肯和信任你，工资待遇及福利差不多，就算了，老是跳来跳去常常会是得不偿失；更主要的是频繁换厂会使人心力交瘁，再说难保后进的这家企业一定会比以前的好。
　　
　　 啊，阿桂，一个相当于企业总管的女孩子，在她的身上，的确有很多东西值得我学习。多年来我一直保持着和她联络，只盼她今后以她自己独有的方式生活得更好，生活得一天比一天过得幸福。
　　 但愿。
　　
　　 六、维达——助手阿珍
　　
　　 2001年3月中旬，我离开了赐昌，离开了呆了整整六年的沙田镇，来到了长安镇。因为我听一位同事的女孩子阿梅说，长安镇搞财务的工资比东莞的其他地方都高，沙田开发得最晚，工资最低。这样算起来，真正吃亏的是我，就算每年少拿工资4000元，六年下来就是二万多，这笔钱在老家江西的小县城里可以买一套商品房的一间卧室，再缺的就是装修和买家具的钱了。这样想的时候，我似乎感到我和爱妻已搬进了新居，正躺在宽敞明亮卧室的高档席梦思床上享受着人生的快乐；我看到了我的妻子的脸上正洋溢着以我为傲的满足的笑容，她眼里的光在向我诉说着：有此贤夫，妻复何求？！
　　
　　 幻想过后，我就开始行动。我用了三个周日的时间，在长安人才市场上挤出了三身臭汗，交了大约五份个人简历，然后就静静地坐在出租屋里，以床为桌，以地为凳，一边写我的小说，一边等着和我有缘的企业来上钩。
　　 三日之后的下午，我的BB机突然大声急促在叫了起来。我连忙抓起呼机，来不及穿拖鞋，以滚雪球的速度从五楼往下冲，在三楼时我撞倒了一个浓装艳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子，若在平时，我一定会多看几回，好好饱饱眼福，但当时我顾不了那么多，连她好像于惊叫声中骂了我一句什么粗话都没听清楚。我在下楼后在通往对面公路的一间士多店大约有50米的公路上，我的飞奔场面让有些人看了一段短暂的疯子表演，可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看这人是不是在追贼”。我当时心里更愿意听这种说法，因为我认为他说得很对，找工作的确和抓贼是一样的，只要稍一耽搁，工作或抓贼的时机就会溜掉的。
　　 老天还算待我不错。我一共只花了三十元的人才市场入门费、一元钱的复机费和四元钱的公交费就找到了这家约见我的大型内资企业。想想当初来广东的日子为了找工所受的苦和花费的冤枉钱，真是不堪回首。
　　
　　 维达实业公司的规模比我以前进的任何一家厂都要大，老板是广东本地人，光在东莞就有三家分厂，每间厂里的员工超过2000人。我这次应聘的职位也不是普通的会计，而是堂堂的财务主管，到时我的手下至少会有五六个人都归我领导。身经百战的我，凭着自己的实力和多年来的经验，第一回合我就顺利通过了老板面试这一关。次日我就正式上班了。
　　 也许每个企业的考核标准都大致相同，我一进公司并不是马上就任职财务主管的，先要试用一个月。我的顶头上司不是别人，恰恰是公司的老板娘，她是我们的财务经理。说实话，我第一次和她见面，远比当日初次见老板时还要心慌。因为在我所见过的老板娘中，不外乎有以下两种类型的人：
　　 一类是纯粹老板娘型，她从不过问生意上的事情，一心在家担当贤内助，很少在公司露面，只是逢年过节发红包或庆典宴会的时候才登场，亲手把礼品或红包发到员工的手上，以示她对丈夫事业的支持和对员工的爱心。这类老板娘是大大的好人，一般说来，她脾气好，肚量大，即使老公身边有几位女人同时与她一起分享原本只属于她自己所有的男人的甘露时，她也毫不嫉妒，能与众二奶和平共处；
　　 另一种人是整天呆在公司，老公说的话绝对没有她说的多，老公决定的事非要经她同意后才能算数。她名义上兼管业务或财务，实际上就是幕后的第一把手，写字楼的职员绝对听她的话多过听老板的。我所遇到的老板娘，正是后一种人。
　　 好在我天生会动笔，嘴上不愿意讲的事，以书面的报告交给她，她很乐意看。她说自己年轻时不愿多读书，很羡慕那些文笔很好的人，现在到了要用时后悔已太迟。我听了以后暗自得意。我用了一周的时间，写了一份《有关公司目前的生产现状及如何降低制造成本的报告》，交给了她。于是公司上下很快进行了一次大的改革，我也提前正式被任命为财务主管，掌管公司的财务公章。好笑的是，从此以后老板娘见了我，丝毫没有当初的冷冷的眼光和不信任的成分，一开口就是“柳生”长“柳生”短地称呼我。
　　 维达公司的财务室很小，可里面摆了四张桌子，除我之外，还有二名会计和一名出纳，都是女孩子，本地人。在这样一个部门当上司，旁人暗暗嫉妒我艳福不浅。其实这和艳福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因为她们三人的容貌我不敢妄加评论，而且其中有二人已结婚，另一位女孩子虽是未嫁，但年纪又太小，和我当然没什么共同语言了。要说真要和艳福沾上点边，那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由于业务量的拓展，公司效益越来越好，这正合我意，因为谁都希望进一家有发展前途的公司嘛。在一名本地会计请产假后，财务部的人手就不够用，于是我向老板娘申请再招一名会计做我的助理，主要负责车间成本的核算。老板娘授权我全权处理。这样，我才有机会认识阿珍，一位来自湖南的女孩子，我的新一任会计助理。
　　 当时我在公司的大门口贴了一张招聘启示，结果有48位女孩子前来应聘，让我足足面试了三天。阿珍是我面试的人中的最后一个，原本我心里已有了入选人，但我第一次见她时就被她的气质所吸引。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在笑的同时蕴含着某种希望或期盼。
　　 我不由自主地重新看一遍她的简历：
　　 财税中专毕业——学历合格；
　　 做过三年教师——有细心，有耐性；
　　 爱好——读书、写作，是我的知音；
　　 底薪——1000元以下，没超警界线；
　　 对了，就是她；
　　 对了，就要她；
　　 对了，搞掂她；
　　 糟了，看我一时得意，原形毕露了，看着天鹅肉就想啃一口，好在并未说出口，要不真要把这位阿珍给吓走。
　　 以后的日子，我和阿珍合作得很好，配合得相当默契，有些事情不用我开口，她就早早地准备好了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真是一个好助理，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女孩！只可惜我的年龄已超了追求她的界限，无力获得她的青睐。
　　 阿珍，你年纪是大人性格是小孩；
　　 阿珍，你好动、好说、稍不留神就会笑弯了腰；
　　 阿珍，你细心、大胆、乐观、热情；
　　 阿珍，你活泼、俏皮、纯朴、痴情；
　　 阿珍，你一有空就主动帮我打字、改稿、洗衣；
　　 阿珍，你说只喜欢我写的文章，只要一完稿你就第一个收藏；
　　 阿珍，不知是谁修了八万年才有娶你的福份；
　　 阿珍，今年春节你就离开了我回老家结婚；
　　 阿珍，今年冬季你就将成为一位幸福的母亲；
　　 阿珍，在我有生之年，一定不忘记你和我一起有过太多的曾经；
　　 阿珍，等我哪天做了老板，一定会接你们一家三口重游广东，我要当着你的儿子或女儿的面大声夸你真是一个好女人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