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缘：谁?是季吗?
　　 红荷：是他的朋友。（哈哈，欲盖弥彰）。
　　 红荷：我不认识季,或许我可以帮你打听下。
　　 红荷：谢谢。
　　 绿缘：问你一句话。当兵美吗？
　　 红荷：不美。穿着那身军装的时候,我老盼着退伍的那一天。可是你知道吗,现在我最怀念的就是那段日子。
　　
　　 四
　　 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样?他有对象了吗?我跟他说什么呢?怎么说?
　　 曾经非常熟悉的号码,如今已变得陌生。我鼓起勇气，向他(他就是这个部队的)打听季小军,我犹豫地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不是他，是他的同事，他出差了。我松了口气。
　　 他一回来就给我打电话,而我一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就把电话挂了。不管怎样,你都不该轻易说再见。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梦,对爱情美好的感觉一下子就打碎了,而碎了的东西是不可能恢复原状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伤了我少女的自尊。
　　 “你怎么不明白,当时的情况,只能由我来说分手。经历了风雨,我们的感情将更牢固。希望你认真考虑,不要给将来留下遗憾。”肖军说。我面临的问题是：我要不要原谅他?横在我们之间的断裂面还能接上吗?
　　 为什么有人面对离去的爱人,甚至对于背叛爱情的人,虽恨之入骨,却仍然不能忘记曾经的恋情?原来,人们在感情上总渴望着一种完美,但是现实中完美的几乎没有,我们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让感情至少保持着接近完美的完整状态。这也是有些人婚姻不幸福却不愿离婚的原因吧。不完美,但至少是完整的。我猜。
　　 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既然爱还在,为什么我不原谅他,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我向他打听季小军，他果然认识。
　　 她突然和我说起话来。
　　 红荷：“你好,还记得我吗?我们聊过。”
　　 绿缘：“正找你呢。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季小军,九零年兵,四级士官,对吧?”
　　 红荷：“对。”
　　 绿缘：“他现在通讯营一连三班。你知道总机号码吧?转过去就行。”
　　 红荷：“太感谢了。”
　　 绿缘：“怎么谢我?要知道在网海里找人,很难的噢!”
　　 红荷：“你要是男的,我就把你娶回家供着。”
　　 绿缘：“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好吗?”
　　 红荷：“你这个小妹妹好缠人。往事不提也罢。”
　　 绿缘：“说说吧。”
　　 红荷：“我先走了。复员回湖北老家了。”
　　 红荷：“我就要结婚了。我没等他。我很内疚。”
　　 我原以为找到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没想到竟是如此结局。我不好再问什么了。
　　 我们很快准备订婚了。肖军的父母从老家赶来与我的父母见了面。这是两位年过六十的老人,具有中国农民的典型形象：正直,善良,勤劳,本分。这回我父母放心了,
　　 订婚的前一天,正赶上一场雨,我们打着一把伞一起先去预订次日宴请客人的酒席。订好出来,按照计划,该去买订婚戒指了，这是他答应我的。可我却停下来,想起那些和我同龄的女孩晃着耳环,挂着顼琏向我炫耀,突然感到不平：为什么别人有的我没有?我脱口而出。他看了我一眼,是那种冷冷的眼神,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把酒席退了。然后打着伞在雨里慢慢地,似乎漫无目的地走着,只留给我一个背影。你走我也走,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转过身走了。
　　 就这样又结束了吗?泪水和着雨水在脸上流,还有刻铭心的痛。隔着密密的雨网,我喊了他一声,而他只回头冷漠地又看了我一眼,还是走了。
　　 站在似乎无人的街头,我茫然,痛心。最冲动的一刻,我真想迎着驰来的车冲上去。世上还什么能比刚才还是相约共度一生的恋人,转眼即成陌路人更让人痛心和困惑呢?
　　 等我有了几分冷静和理智,心想：不,决不能就这样完了,我要叫你给我说清楚,当面说清楚。
　　 我也不要什么面子,追上并拦住他,”假如我说错了什么,请你指出来：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不能这样啊。我只是想说说,我连说说都不行吗?”他依旧面无表情。
　　 我不知所措,我想反正我今天一定要说完,以后不后悔就行了。”如果你觉得我们的感情(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我使劲咽下快要流出的泪,换了一种可以使自己说下去的表达方式),如果你觉得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值得珍惜和挽留的,请你说出来,我立刻就走。”我怕他依然冷漠的表情国。
　　 “我数三下,你还不表态的话,我就走了。”
　　 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心隐隐作痛,够了,我何苦呢,非得嫁个冷酷无情的铁石心肠的大兵呢?我飞快地数完,不再抱任何希望,转身准备永远走开,你无情,别怪我无义。
　　 几乎就在最后一个数字出口的同时,我还没完全转过身,他迅雷一样地紧紧地拥住我。
　　 一切都冰释雪消。
　　 “你这个混蛋,你让我在雨里淋那么长时间,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雨里。”我又打又咬,发泄着心里的委屈,他一动不动地承受着我的拳头,却本能地以一种军人特有的敏捷,躲过我的嘶咬。
　　 爱情让我变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他拉着我向首饰店走。我拉住他,”我想好了,我不要了,什么也不要了,有你就够了。真的,我们回去吧。”
　　 他说,不,别的可以不要,但戒指一定要买,不仅有纪念意义,也代表我的心意。我不能太委屈你了。再说,这原本就列在计划中。你刚才说的那些,不在计划中,而且我也一点准备都没有。你知道吗？我选择你，就是觉得你和那些俗气的女孩不一样。
　　 他仔细为我挑选了一枚戒指。
　　 事后,我对他说：”谢谢你,当时没有迁就我,其实平时我并不喜欢什么首饰。本来我选择的就是感情,关键时刻又舍不得物质。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未能免俗”。
　　 多年以后,如果有人面临同样问题,有很深的感情,只是对方经济暂时不够宽裕。我会把自己的感受说给她听。首饰是身外物,而爱是灵魂里的：失去爱,比失去首饰更叫人痛心。
　　
　　 五
　　 买完房子(是旧的),肖军这几年的积蓄就花得差不多了。他又不打算依靠家里,他早都说过：决不花家里一分钱。
　　 按照风俗,男方须给女方拿一笔彩礼钱。
　　 “我没钱了”。言外之意,你看着办吧。说话的口气像一个无赖。平时我这欣赏这种军人特有的不拖泥带水的表达方式。
　　 但此刻我被激怒了,没钱也不是这种口气呀,好像是我赶着要嫁给你。我压住火气,”那你让我怎么办呢?”,我们家经济情况也不行,他又不是不知道。
　　 “这是买卖婚姻，你知道不知道。你家又不是卖女儿。”
　　 “这叫什么话？我们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偏偏我家就是卖女儿？我父母知道你的情况，也没问你多要，就这么几千块钱你都拿不出来啊？”
　　 他烦躁地说：”谁想结谁结,难道你要我去卖血?”说完转身离去。
　　 我欲哭无泪：”没你什么事,那更没我什么事?不结就不结。”
　　 等我值完班,我的心又软了下来,不能就这么僵着,眼看婚期越来越近,还是两人再商量商量吧。可我却找不到他。我着急起来,不会出什么事吧?他可能去哪儿呢?
　　 直到下午,我正在上班,他突然推门进来,把一叠钱扔在我面前的办公桌上,这是2000元,你拿着吧。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桌上的一沓人民币里露出几十张10元,50元不等面值来,我眼泪又下来了，肖军,我也不想让你去四处借钱,可是就你我这点儿积蓄,这婚可怎么结呢?没办法，我只好拿出自己这几年工作攒下的钱凑够数。你不知道，这事儿到现在还瞒着我父母呢。没办法，谁让我爱上他了呢。
　　 新房收拾好了,去买家俱。看了好几处,终于选中一款。
　　 “贵倒不贵,就是不知道质量怎么样?”
　　 “用上几年就行了,说不定将来转业回山东,把这些家俱全卖了。”
　　 “你跟我说真的,你是不是想回山东?不是说好了,在这儿安家的,我可不想嫁那么远”。我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我就开个玩笑,随口说说。”他赶紧哄我，我又破涕为笑。
　　 家俱运到楼下,一大帮战士帮我们抬上来,放进新房,空荡荡的房子里开始有了家的味道。
　　 还有,再怎么着也得买几身衣服,要不到时穿什么呢。我们这儿的风俗是女方的衣服,男方买;男方的,女方买。给他买时,他非坚持只买一身,说大部分时间穿军装,便装很少穿,没必要多买。只买一身,那可就得买好的。选来选去，选了一套西装,先试试吧,穿上后裤子有点儿长,服务员马上拿去修改,这时一问价,最低800元,他说什么也不买了。
　　 店主生气地说：你让我怎么卖,裤腿儿已经剪下一截儿。
　　 肖军说：对不起,我们并没说要买,你的店员就把它剪了。
　　 店主居然挥挥手：算了,你们走吧。
　　 最后他给自己挑了一套200元左右的西装。他笑着说：反正都是新的,穿在身上,都一样。
　　 婚礼前一天,我又去看了看第二天要穿的婚纱,跟旁边那些流光溢彩的新得一次也没穿过的婚纱相比,洗得发白的它是多么黯淡无光啊,就像白雪公主和灰姑娘。想着明天肖军会有一位寒伧的新娘,我就不甘心起来。他那么优秀,他应该和有一位光彩照人的美丽的新娘。再说,姑娘最重要最美的时刻,就是穿上婚纱的这一刻。我咬了咬牙,掏出自己攒的200元钱租下了一套粉色的新婚纱。白色的我母亲不喜欢。
　　 结婚成一个家真是太难了。
　　 举行婚礼那天,仪式隆重,气氛热烈,我们不停地接受着亲友和战友的祝福,幸福像浪花一样簇拥着我们。我和他能走到今天,真是太不容易了。多少次,差一点儿我们就擦肩而过。
　　
　　 【结局】
　　 半年后的一次聊天中,红荷告诉我：她把家里人给她订的婚约退掉了,和季小军结了婚。我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祝福。
　　 我们都特别感谢网络：是网络，让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我更要感谢网络：网络不仅圆了我的爱情梦,还圆了我的文学梦。要不是网络,我的那些美丽或感伤的心情,一定被淹没在故纸堆里,零落在尘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