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散文随笔】和手机的纠结
是从漫观人手里拿着大哥大,寻呼机,满大街吆喝,随时被扰得屁股沾不了地的那个时代过来的,曾经觉得那些高端,昂贵,买得起,用不起的玩艺与己无关,那玩艺就是身份,身家的附属品。谁哪天手里也握着一个,正说笑着,那东西霸道地响了,朋友就觉得这家伙怎么人五人六的起来了?那中断热乎着的谈笑,收回神思,严正着表情接听的动作,怎么就让人觉得这是个阶级异己份子。从电话里回来,就有人嘲讽也不无酸意地说:像个大老板啊。
做梦也没想到,那玩艺向大众靠拢的迅速这么飞快,以至于,八零后,九零后的年轻人都不知无手机,无那么些精巧的电子产品的世界得是什么样子的?手机不知不觉地潜在生活里,像手术后伏在人的血肉里的金属构件,因为年深日久的相处相伴磨合演练,也把自己长成了血肉。手机以及背后无限的支持网络就是这么润物无声,小雨如酥地把自己延展成了生活的需要,都集照相机,播放机,电脑,电子书于一身了,这小玩艺还真是个大得没边的需要。
有一天,如隔世高人一样抗拒洗衣机,抗拒电冰箱,抗拒微波炉,更抗拒手机的姨忽然在我的手机里出现了,在那边扯着嗓子喊:是小莉吗?我被震得耳朵躲得老远。姨像刚登了新大陆,或刚从茹毛饮血处回来,声音兴奋得变了形:“嘿,我也有手机了。”大概不知怎么挂机,话说完了,气还在喘,我只好先挂了。
自从姨家里的座机拆除以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有什么事只好打给姨夫或表弟转告,觉得挺麻烦。再遇见她就抱怨:你咋连个手机都没有,找你多不方便,我给你买一个得了?她连连挥手,好像手机是个炸弹,“可别买噢,我嫌烦,有事就去家里找我,我一个退休老太太,没事弄个那玩艺干嘛,也没人给我打电话啊,再说听说对身体也不好,我可不要。”语气坚决利索实在,没回旋余地。
连姨这可怜的一角抗拒都瓦解了,看来真有种力量是不可抗拒的。
有手机的一天是这么开始的,凌晨,天还没亮,有若干响一下就断的逗引你回复的陷井电话,天蒙蒙亮,短信的声音很高调的响起,那声音是个引诱,而打开手机查看是个瘾,仿佛手机里藏个宝贝,给你警示意味的攫取信号。点击查看的时候,心里是崩不住的猎奇:“日出东方,唯我懒床”。真是个优雅而调皮的打扰,禁不住会心一笑。随着嘴角漾起的还有丝丝缕缕的温暖。短信在这时候像来自远方的小鸽子,一下子就落在你的心里,至少,那翩翩的字句带来的是牵念。天大亮了,会有保险公司或商场或眼镜店的活动信息在你不耐烦的翻动下滑过去。
如果这天是个独享的假日,又恰好有电话来,手机就成了无端生事的累赘,既惹人厌恶又毫不知趣,不接吧,那声音心惊肉跳的,带着逼迫的意味,也在挑战你的勇气,果敢,坚定,和理性。接吧,不论什么事都实在懒得应对。在接与不接之间犹疑,真把人累死了。
如果电话那头的人是个思辨家,理论家。在你一口回绝的事情上非要打开个出口,滔滔不绝地,温言软语地,不达目地不罢休地说个不停,直到你回心转意,给他个满意的答复才算收兵,挂了电话,你像打仗一样摇摇头,弄不明白败因。怎么就有人这么执着于己欲施人呢?怎么就有人不明白拒绝也是种权利呢?
只有朋友在手机里干脆地呼唤:快下楼来,我在你楼下呢,有事。才是轻松雀跃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这种朋友大半是没任何障碍彼此心意相通无需客套的。
只有在夜色里散步,听着朋友从外地打来的问候电话,一声:想你了。就把所有的快乐往事都捡拾回来的那种感觉,才是惬意的。
还真别和手机较真,做点诀绝的事,其实诀绝的是你自己,能把手机怎么样呢,比如,试着关机一天,心想,就不信没手就不能活?
可还没到半小时呢,你就忍不住拿过来看,条件反射似的乱按。天啊,这不是一种病吗?强迫症呀。赶紧把它扔一边去,还没到一小时呢,你就想,时间过得好慢,这是几点了,拿手机看看吧,才想起来如此静默的原因是手机关了,和你隔绝了。
第二天,朋友见面就嚷:你怎么老关机呀,装深沉啊。要不,就说:好啊,故意关机不理我呀。唉,我这不是自绝是什么?接着还有呢,父亲的电话也抢着来了,慈祥的声音让我羞愧的要命,悔得要命:昨天给你电话,怎么关机了呢?没啥事吧?我和你妈都挺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