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小说』姜笛
1
认识姜笛一点儿都不“传奇”,——曾经我们是同一间公司里做事的同事。
我跟姜笛是同时进公司的,又是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女生,却很有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交往。或者我们的工作不一样吧?她是做秘书工作的,我则每天都要到广播电台做广播讲座,在公司里待着的时间并不多,除非要到公司写讲座稿。
我想,我是很淡的人吧,同事之间,我很难做到跟大家打成一片,每每看见其他人在一起那么亲热也并不羡慕或者有冲动要融进去,我是很清冷的人,当然,偶尔也会跟同事一起说笑,到底很罕见,似乎打破了一种平衡似的,自己也觉得有些诧异,讪笑两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并不真的当桩事。
姜笛不同,她的性格很好,下颌略微有些方方的圆脸上一双眼睛常常就弯弯的,月牙一样,很是可爱。加上她做秘书的工作,总要在各个部门之间上传下达的,小公司里只请了一个秘书。姜笛在同事之间的人缘很好,走到哪里都笑呵呵的,当然,也并看见她就跟什么人特别的热络,到底又是融洽的。偶尔,我写稿的时候她会走过来,小巧的唇边一个浅浅的笑,对了那样温柔的笑我亦会笑一下,轻声问候两句也就过去了,——姜笛的普通话并不标准,跟我一样,多少带着些南方人的口齿不清。
我与姜笛最初的交往仅限于此。
2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是一种缘分,我这样子想。姜笛后来跟我成了很好的朋友就应该是缘分吧?毕竟,我们很长时间都只是点头之交,要不是那一次偶尔的结伴同行。
一个秋天的黄昏,我加了一阵子班,——第二天的讲座稿有些让我挠头。等写完抬头看窗外,已经黑透了,心情就有些低落。飞快整理好书包,刚刚要往外走,看见姜笛从老板的办公室出来,彼此笑一下,姜笛问我:“回去了?”我点点头。姜笛又问:“住哪里?”我略微怔一下,她笑笑,有些唐突似的不好意思。我告诉了她我的住址,她轻轻惊呼一声:“哎呀,我们同路呢。”——她要去我住的小区隔壁的高校小区。于是,我等了她收拾好书包就一起出去等公交车了。
一路上,我们讲了不少,不过都是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的事情,——可能每一个职业场上的人都很注意尽量在不很熟的同事跟前少说公司里的事情,果真要说,也不过些微的说一些自己的工作罢了,还不能够抱怨,谁能够容易就信了旁的人?饭碗找起来不很容易,尤其好一些的,可要丢起来却太容易,一个不小心饭碗就砸了。
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母亲打电话问长问短的,我一边敷衍母亲一边对着姜笛歉意地笑笑,姜笛理解的点点头,转开头看着车窗外。终于,母亲挂了电话。我笑笑:“我妈过天就要打电话问问,好像我还是小孩子似的。”说着就略攒了眉。姜笛也笑了,却有些勉强似的。我见她不做声,也就沉默起来。车窗外,路灯一盏盏掠过去,车子里的人脸上忽明忽暗的。忽然,我的耳朵里听见一声叹息,扭转头,“我就是死在了这里,我家里也没有一个人会在意的。”好像自顾自的说,又好像在跟我说。我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姜笛又笑起来:“我们一起吃饭吧。那个小区门口有一家川菜馆蛮不错的。”我没有拒绝姜笛的邀约。
3
我是从来都不深入到旁的人的生活当中去的,即便跟最好的朋友,我亦是对别人的生活没有什么好奇心,——似乎自小的“家庭训练”的结果吧?我是一个没有多少好奇心的人。一餐晚饭的时间,姜笛给我大致讲了她的故事:
姜笛是家里的三妹妹,她上面有两个姐姐,跟她差了五六岁,平素跟她不那么亲近,也难怪,孩子看见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常常会不耐烦,认为他们什么都不懂得,即便心里头有什么事情,也不会找了比自己小的去诉说。姜笛有姐姐,却比较孤独。她18岁的时候,母亲得了癌症去世了,父亲在母亲去世后一年又结婚了,姜笛姐妹尽管都不那么舒服,到底无法阻止父亲。姜笛跟继母生活在了一个屋檐底下,两个姐姐有自己的家。
姜笛跟继母并不很融洽,这让父亲有些左右为难。姜笛心里也不好受,却无可奈何。不知道是不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姜笛跟继母快要到了“擦枪走火”的那一刻,她二姐的一个朋友弄了一个进京的指标,姜笛就离开了远在贵阳的家,只身一人来到了偌大的北京。
姜笛如同一只鸟儿在都市里飞来飞去,倒也自在。不过家里的父亲姐姐到底又担着心,二姐就找了一个在京城的朋友照顾姜笛。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大了姜笛近20岁的男人是安全的,却不料姜笛竟然跟这一个老男人“好上了”,这让全家人既惊且怒,尤其二姐,简直就要飞到北京将那个自己的朋友臭骂一顿了:“这是趁人之危!小人!怎么就看走眼了?”又数落姜笛:“笛笛也是的,北京那么多年轻有为的小伙子,怎么竟跟这么一个老男人好了?”但是姜笛心里很明白老男人对她是真的好。他曾经这样跟她说:“一个男人每月有三万给你五千,我只有两千,但全部会给你。当然,你会说五千会让你过得舒服得多,到底他给你的只是他的一点点,我给你的是我的全部。”姜笛摇摆在两个男人之间,有些难以取舍。
姜笛喝了一口茶,“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妈妈也认为我比他小这么多一定是心怀不轨,况且,他的腿脚不好,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的。”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姜笛倒又微微笑笑,另找了话题说。
4
姜笛同我成了好朋友。
不久,我就到了应聘到了另一间公司,姜笛在我离开不久也换了一家新的公司,我们不常见面了,但经常会通通电话,彼此说说新的公司、新的同事,周末,亦会约了逛逛街,当然,我也见到了那个老男人,心里多少有些为姜笛叹气,——果然不般配的啊!姜笛尽管不是容颜多么出众的美女,到底有几分姿色,南方的女孩子皮肤好得紧,细瓷一般。虽说有些上身长下身短,到底小巧玲珑的,尤其一头浓密的长发,又黑又亮。可老男人不仅腿跛得厉害,竟然一只眼睛有些斜视,让人看见不舒服,人倒是很魁梧,不知道是不是北方男人的缘故。
老男人果然对姜笛宠爱有加,叫一时间充当了电灯泡的我看着他对她的百依百顺又生出来就找了这样一个老男人也不错的念头来了。姜笛背了老男人悄悄问我:“他还可以吧?”我笑笑,点头。姜笛好像有些如释重负似的,长出了一口气出来。
一个周末,姜笛打电话:“你那里方便吗?我有一些东西想先借你家里放一下。”我很有些愕然,——姜笛同老男人分手了。“这个城市我再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找得到的,我的东西先放你这里可以吗?”一向弯弯的眼睛里亮闪闪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笛却又笑起来,明天要去哪里她并不在乎似的。当然,她会再回去老男人那里,又不是第一次“分手”,——姜笛多少会心有不甘,年纪轻轻人又漂亮,果然就找了这样一个对象?心里一点儿涟漪都没有?怎么会呢。姜笛这一次却是铁了心要跟老男人说“拜拜”了。
姜笛也果然跟老男人回到了普通朋友的关系上,尽管老男人对姜笛拍着胸脯子:“我随时等你回来。”姜笛说了一声“谢谢!你会找到真的适合你的女人的。”转身走了,眼角有些湿湿的。
5
姜笛有了新的男朋友,——同一间公司里的同事。
姜笛好像回到了十八九岁似的,——新男朋友小她三岁,她将过去接近成熟的穿衣风格来了一个180度的改变,全部卡哇伊了。
大家一块儿吃火锅,年轻的男生一张娃娃脸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姜笛时不时会小女生一样娇嗲嗲的“咯咯”笑,我看着他们,这一次没有在心里叹气,只默默祝福她能够跟他修成正果,——男孩子看着很不错,人又聪明,也很喜欢姜笛的样子,尽管略微有些青涩似的,到底看得出他眼睛里的喜爱的。
姜笛的这一次恋爱是地下进行的,——公司规定同事不能够谈恋爱。男孩子做财务工作的,要求更加苛刻。姜笛心里的委屈常常会通过电话告诉我,我亦只能够是听着。
姜笛随着男生回了江西老家过年。我想她或者很快就要做新嫁娘了吧?一次吃饭,不晓得真假,男生笑着说一句:“连湄都催我们结婚,看样子我的压力真的不小呢!”姜笛的眼睛里飞快掠过去一抹忧伤。
过阵子姜笛约我逛街,在上海。
站在淮海路上,我远远就看见姜笛跟一个个子不高的有些胖的男人急匆匆地走过来,——胖子,她这样介绍他。我瞪圆了眼睛,有些愕然。
6
姜笛跟我两个人的时候告诉我胖子是她的新男朋友,两个人是一个交友网站认识的,说好了就奔着结婚去的,当然,姜笛没有说那一句著名的关于谈恋爱的话:“凡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我不能够说什么,只迟疑着问了一句:“胖子好大了?”姜笛笑了,他们两个同年的。我也笑起来,“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少年老成’了。”姜笛笑说曾经很多人问过胖子他“孩子几岁了?”我想,姜笛跟胖子或者真的会走向那个红色的喜坛的吧?尽管看着胖子跟姜笛之间是客客气气的。
以前,姜笛跟男人交往总是她是女王的。可在胖子跟前,却常常是胖子好像一个王似的意气指使的,姜笛反倒变了小绵羊一样。姜笛跟我讲:“或者,人总是贱的吧?以前不管老男人小男人都嚷着我,如今总是我嚷着胖子,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我有些怕胖子呢。”我听见这话有些说不分明的难受,可姜笛却好像没有什么,习惯了似的。
也不知道他们交往了几年,突然有一天姜笛给我发了简讯:“湄,我结婚了!”我记得那一天是圣诞节的第二天,姜笛的生日。我想,不管怎样,胖子给了姜笛最好的生日礼物,尽管期间他真真假假的,到底他还算得上是一个负责人的男人。
再后来,姜笛怀孕了,她要跟胖子回他的老家,——上海了。我们最后一期吃饭。姜笛的肚子圆圆的,脸依旧细瓷一般。
“湄,经常给我打电话。”姜笛上车之前跟我说。我点头。
车子绝尘而去。
7
我只知道姜笛在上海生了一个小女儿,她公公很有些不开心,——胖子是独子。姜笛带着小妞妞回贵阳自己的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又回到了上海。胖子不常在上海,他四处奔波着挣钱养家。姜笛一个人带着孩子。
我的脑子里常常会有这样的一幅图:夕阳,将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拉得长长的。那是姜笛和她的小女儿。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我想,这是我对姜笛的祝愿……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精华典藏。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