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的如同蜗牛一般
　　 那是步履蹒跚啊
　　 恰似老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在挪步
　　
　　 穿过前挡风玻璃内的薄雾
　　 透过晃动的雨刮器和敲打在前挡上的雨滴的
　　 是司机犀利的目光
　　 在昏暗的雨雾中放着光、寻着道
　　
　　 目光指引着车辆走完这条窄道
　　 趟过一摊积水
　　 又穿越那条隧道
　　 避开一辆白色小轿车，
　　 还闪过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行人
　　
　　 司机的眼睛啊
　　 是明亮的精灵
　　 是安全的保障
　　 是生命的护身符
　　 是我们公交窗口中的窗口
　　
　　 七：公交车司机
　　 总喜欢坐公交车，一屁股落座在车前方的座位上，看司机们驾车的神态。且不说师傅们的工作制服有多么得朴素，就单那深邃的眼睛都令人想象。不过，第一映入眼帘的还是司机们的坐姿。
　　 女人们的坐姿，大抵都一个样，即“爱姑”式的姿势。也就是“将两只钩刀样的脚正对着八三摆成一人‘八’字”型。那模样，敢情是世间有名的“泼皮破落户”，利害着呢。但其实不然，这是方向盘、制动踏板及油门踏板所限制决定的。左右脚分工明确，左脚踩离合器踏板，右脚分管制动器踏板和油门踏板，加之女人们大多凹凸分明，苗条纤纤，以开放式的“爱姑”之态示人，再恰当不过了。
　　 不过，女人们的韵味不在姿态，而在于她们工作当中的动作神态。手打方向盘的时候，慢腾腾的。挂档的时候，手轻轻地。那闲情宛若一头老牛躺在地上悠闲自在地磨牙齿呢。而脚，就更加地柔和了，缓缓地加油门，柔柔地封油门，犹如蜻蜓点水一般，车子由低速转向中速，只听“啪”的一下，左脚离了离合器，右脚轻放于制动器上了，车子平稳地滑行了。这正合了那句驾驶员节油操作“三字经”了——
　　 选低档，稳起步；
　　 缓加油，保中速；
　　 熟路况，巧滑行。
　　 而男人们的坐姿与女人的有着天壤之别，大多采用的是马步桩。男人们无一例外的采用半蹲姿态，大概是因之可壮肾腰，强筋补气，调节精气神吧。总感觉男司机们个个都在练武，正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在驾车，也是在练功呢。
　　 可是，男人们一个跨步坐稳，三下五除二就将档位挂好，一个封油门，车子刺溜一下就走远了。
　　 于我，还是喜欢看女士们的驾车方式。这倒不是因为宝玉哥哥说过“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之故。而是因为自己总认为驾车是一项高风险的行当，慢中出细活，还是慢点的好，更何况生命至上、安全第一啊。再次，人生就是一次旅行，坐在行驶的车上慢慢地欣赏沿途的风景，不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吗？——大抵，驾车也是一种享受之说，就是这么来的吧。
　　 然，女士们驾车慢条斯理，处事不惊；男士们驾车快刀斩乱麻，简约，不也是人生的两种处事风格吗？人生不就是在快、慢之中，繁杂、简单之中一晃而过的吗？忽然想及了一句戏谑的车贴之词——人生就是很短暂，就像是在开车，脚踩着油门不放，一眨眼的功夫，人生就过去了。
　　 只是，驾车时，还是得悠着点，生命至上，安全第一。
　　
　　 八：当庖丁遇上司机
　　 我一直认为驾车的最高境界是视有车于无车，做到人车合一。而每当我驱车遇上心情烦躁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庖丁解牛时的——“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即庖丁的“切中肯綮”，司机开车时的“不莽撞，谨慎行事！”
　　 于是，我心中积蓄的抑郁就得于排解。驾车才得于顺畅，于是乎才得于“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
　　 讲来似乎有些强词夺理，但事实就是这样，当我心境差、萎靡不振，甚至是颓废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及的还是“庖丁解牛”。想及庖丁的“手所触着的地方，肩所倚着的地方，脚所踏着的地方，膝所顶着的地方，都唰唰唰地响着，进刀时也发出哗哗的声音。”我大抵是用了“注意力转移”法了吧。
　　 其实，庖丁是一个宰牛技艺娴熟的古代人。他从不懂规律的“目见全牛”、到三年之后认识规律的“目无全牛”及方今之时运用规律的“游刃有余”，无不显现他的成长历程。而今我们司机的刚上车时，只见四四方方的一堆人为着色的铁，视来如同一口花棺材，想来一下子令人肃然起敬。于是乎驾车的时候思想高度集中，行为极端谨慎也就不足为怪了。三个月甚或半年之后，始觉自己能够像孩子一样爬及走了，不知不觉中脚下的油门踏板也就在是乎的情理之中加重了。“砰”的一声，这是交通违法肇事追尾的声响，此时的司机追悔莫及为时晚矣。殊不知司机是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即自己的手艺还不到家。手脚运用的并不是协调连贯一致，就像小孩子刚学会了走立马想跑一样，容易摔跤就显得很顺理成章了！
　　 庖丁是个古人，他做到了得心应手，运用自如，迎刃而解。在解牛成功之后那怡然自得的神情“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一下子就跃然纸上，可我们刚上路的司机能否在踮着脚看别人驾车飞奔的同时，心里盘算着欲速则不达呢？
　　 当然，我们不排除在驾车过程中具有的“一下子学会了走就立马想跑”的心理魔咒，但我们必需做到心里有数，驱车时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做到“灾变祛除法”，即想想此事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如此！真正做到主宰情绪的主人。
　　 庖丁是用他手上的刀来应对世间复杂如牛的筋骨盘结，而感悟人生“道”的——“处理世事当‘依乎天理’、‘因其固然’，并持‘怵然为戒’的审慎、关注的态度。”可我们司机讲究的是手脚的配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灵敏及大脑思维的及时跟进。在驾车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去过多的感悟人生，或许用自己的耳听听车内的声响、用自己的眼看看人世间人的百态要来的实用些——一脸灿烂笑容的产生；一句亲切温馨的问候；一段不期而遇的寒暄；一个踽踽而行的老人；一位伫立窗口失恋少女的哭泣；一阵乒乓作响的喧闹……
　　 说到这，我好像跑题了，司机和古人有什么关联啊？只不过是我驾车心里出岔时会想及“庖丁解牛”罢了！
　　
　　 九：公交车内的“哭泣”
　　 亲爱的，今天你是否哭了？
　　 城市的快节奏，让我们疲于奔命，都忘记了哭、忽悠了笑。忽然转身，我们立在时空的某一界限里独自哭泣一回，那种发自内心歇斯底里的情感不知不觉地倾泻，那也是舒坦轻松的。
　　 亲爱的，今天你是否哭了？
　　 有人说，人呱呱坠地，是因为灵魂暂时离开了天堂而投入人间来面对考验的。——而家人，却因此喜极而泣。
　　 有人说，人安详地死去，那是因为天使来迎接灵魂回天了。——而家人，却悲痛欲绝，抱头痛哭。
　　 亲爱的，今天你是否哭了？
　　 在匆匆的时日里，每天都要面对车门前踏上踏下的人群。那匆匆在我面前掠过的百态脸孔，那嗅惯了漫漾在小小车厢内的气息，都让人感怀岁月的匆匆流逝。
　　 然而，那车厢内的哭泣，却每回都震撼人心。感叹生命的纯体特征，是多么地真实，是多么地让人纠结。一幕一幕，一片一片，如放映机里省过的瞬间，亮过人生的节点。
　　 生命是什么？真正的生命就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只不过，繁华的人世间，我们都让欲望困扰，让利益捆绑，忘乎所以。倚窗凝思，我们成了物质的俘虏，成了伪装的高手，成了彻头彻尾的变色龙。
　　 而车厢内的哭泣，却那么地真实！——真实地让人一同为之喜悦，为之哽咽，为之动容。
　　 车厢内的少女，倚着玻璃窗在幽咽，那是她失恋的苦楚；
　　 车厢内的女人，独自坐着垂泪雨下，那是她即将失去亲人的痛楚；
　　 车厢内的少妇，靠着车杠潸然泪下，那是她在被盗后，对生活的艰辛而发出的啜泣；
　　 车厢内的男人，立在驾驶员旁抽泣，那是他在致残后无钱购票时的惭愧；
　　 ……
　　 车厢内的哭泣，或悲、或喜，亦辛、亦辣，都是生命本真的诠释，都是真情实感的流露。无刻意雕琢，无矫揉造作，一切都本意使然。
　　 每每地，感着一份份操持本真的哭泣，总让人思索。——人生是什么？
　　 我的拙文《公交人生》里这样记载着：人生就像过公交，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来也短暂，去也瞬间。不变的，是你我裹挟着的风尘。风尘中的你我，每日都匆匆地过着公交，在人生的拐角走走停停、上上下下。
　　 只是，在这车厢内的匆匆一撇当中，在这走走停停、上上下下的人生拐角处，有人在呜呜咽咽，有人在泪湿衫襟，可爱的人啊，你可知晓？又可读懂？
　　 亲爱的，今天你是否哭了？
　　
　　 十：公交车内的“温馨”
　　 总有一处景让你心仪，总有一件事让你感动。
　　 温馨的感动，在于车门前的瞬间。老人在车尾处，踽踽而行。他那焦虑匆忙的表情，不亚于运动员的百米冲刺。而车，却纹丝不动地在原地等候，等候着这位赶车的老人。车外的人，被感动了；车内的人，也被感动。温馨的画面，在人群中漫漾。
　　 “谢谢！”老人上车后，喘息未定，第一句话语就是道谢。
　　 然，温馨的感动，也在于我那车厢内的释放。——
　　 他依旧那样精神矍铄，满头银丝。昏暗处，老远就向坐在驾驶室的我招手。声音洪亮，生怕我提前离开。见了是我，又哈哈地一声形同孩儿般可爱道：“啊，原来是你！眼镜子。哈哈哈，新年发财了！哈哈哈。”
　　 “新年里老人家身体安康！”我也笑道。
　　 “好难碰到你啊！”他又深有感慨道。
　　 “确是。”我道。
　　 车厢内的一老一少，就这样似故人般寒暄。空气里弥漫着新年的喜庆氛围，对于一对素不相识的人来说，无不彰显出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和谐。
　　 “哎呀，坐你的车，心里就是踏实！不像有的司机就跟那画里的女人一样轻浮，靠不住。人家就近了招手，他们都不等一下。”老人指着车窗外一个大大的宣传广告里几乎全露背的某香港女星感叹道。
　　 我微微一笑，看着老人沟壑纵横的额头、堆笑的脸膛，甚是喜悦，又甚感他年轻了。竟拿我与画中的女星比，难怪乎上次他上车就一个劲地笑着评价我，“眼镜子，好！你就是那柴火大队里的大队长。”
　　 不过，想来也是。现今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众多的星们腕们，无一例外得都坦肩示腿，无一例外得都拉胸露点。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向世人宣告，她们就是那个“间或一轮”的活物。也难怪长辈们说三道四的。
　　 当我把车子平稳起步时，老人热气未减，并凑近我递过一支香烟道：“来，新年里接根烟，留着跑完了这趟再抽。”
　　 我连忙向其摆手笑道：“谢谢，我不会吸烟。您老坐好扶好！”
　　 随着车子的起动，两个人的车厢又恢复平静。新年里的拂晓，第一次的邂逅，年味里的温馨在延续，爱亦在蔓延！
　　
　　 十一：公交车内的“盗贼”
　　 《诗经、魏风、硕鼠》里这样写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爰得我所。
　　 这恐怕是对老鼠、对盗贼的最早记录了。于我，却在自己的作品《公交人生》里这样写道：人生杂味中的车辆，过往着一群如鼠般生活的贼人，在不经意间迅晃了他们的厉手。站台处，留下了他们的丑影，轻描淡写地虚化了他们卑污的灵魂。抛下的，是失窃者的哀伤！
　　 那日，一位妇人忽然知晓自己的钱包被偷了。她立即要求司机关门，在哀号下报警。司机应失主的正当要求，把车子停靠在路边，开好闪光灯，关好门并向车内的乘客做了解释，就专候警察的到来了。
　　 时间过了五分钟，车内已是叽叽喳喳一片。有同情失主的，有怒骂小偷的；
　　 时间过了十分钟，车内有人抱怨司机的，也有人抱怨失主的；
　　 时间过了一刻钟，车内有一位好事者，形色慌张，行为怪异，时不时地责令司机开门。剩下的等候时间，全车的人都在观看好事者的表演。
　　 “开门，开门。”好事者猛烈地用手捶着门，又时不时地用脚揣，全然不理会司机的耐心解释。
　　 “你停下来，安静些。要不然，别人都以为你是小偷了。”司机依旧劝道。
　　 “是我，我就是小偷。又怎样？！叫警察来捉我！”好事者脸都涨得通红了，冲着司机嚷嚷，不知道是慌的还是急的。
　　 “理解一下，理解一下。”司机依然好脾气。
　　 “不行，我要下车。”好事者不依不饶。
　　 “你揣，揣破了我的玻璃，你就该死。这么多眼睛都看着呢，你就等着以破坏公共设施而坐牢吧。”司机见不可理喻，于是吓唬道，敢情他就是小偷无疑了。
　　 他更像一只发了疯的耗子，用自己坚硬的双手指扳动车门缝，不再用脚揣了。奇迹出现了，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扳出一道缝隙，硬是将自己的胖身躯挤了出去。随后，他如一条偷盗的狗，悻悻地离去了。
　　 没有人劝说，也没有人阻止。好事者在警察来之前，在众目睽睽下逃走了。
　　 好事者，是盗贼吗？
　　
　　 十二：一路上有你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有你，有我。你我共同生活在同一绿色地球，共同呼吸着同一清新空气，共同头顶着同一碧蓝天空。蓦然回首间，你我匆匆擦肩而过。
　　 昨天的你，在微笑；今天的我，在忙碌。转瞬，又都在公交车上不期而遇。
　　 还记得，你茫然不知所措，目光短浅，有些许谨慎地上了车。又慌里慌张地问：“师傅，你的车到终点站吗？”
　　 “到啊。”我惊呆式地看着你道：“您到哪啊？”
　　 “到——就可以了吗。”你才安然地往车厢内走，显得还若无其事。
　　 我疑惑地望着你走进车厢，心想：“这恐怕是我碰到的最为经典的问路方式了！”
　　 你从人群中走来，带着问句式与我相遇。过后，又匆匆地下了车，消失在人海中。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你我在时光的牵引下偶然相遇。那日，我觉得日子过得好杂味好莫名。
　　 有一次，也就是某年某月的某一日，不同的你一齐上了我的车厢。个个都拿着一根木棍，扛着大包小包。顷刻之间就把个宽敞的车厢塞得满满的，急得我大声地叫开了：“我说棒棒军们啊，请把你们的包叠好放好，别人也得上车，也得往车厢内走啊。不要挡道儿！”
　　 车厢内一下子哄堂大笑了，也活跃了！个个农民军们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了纯情的微笑，也有一个没听清的，急得赶紧问同伴：“他说啥子？”
　　 只见同伴憨厚地大笑道：“棒棒军！棒棒军啊……”
　　 其中一位还笑着竖起了大拇指道：“好会说话！好会总结——棒棒军！”
　　 农民的你，从人群中走来，带着纯纯的憨态与笑声与我邂逅。那日，我觉得日子过得好甘甜好快乐。
　　 也是某年某月的某一日，退了休的你们，以饱满的热情，谈论着去看话剧的心情。而我，却想起了母亲喜爱听采茶戏。不禁地插了句：“请问，看一场话剧的话，门票要多少钱？”
　　 “你要啊，我送给你一张票啊。我有一张多余的。”一位热心的你赶忙接过话茬儿。
　　 “哦，谢谢，谢谢！我没有时间去看。”弄得我连忙道谢。
　　 老年的你，从人群中走来，带着颗颗年青的心与我巧遇。那日，我觉得日子过得飞快但幸福。
　　 似箭的光阴一路小跑向前，宛若一阵微风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不变的，是如棋子般的你我，在不同的位置坐标上不停地行走着。
　　 这个无穷的世界因你、因我而丰富！
　　 这个渺小的车厢因你、因我而精彩！
　　 一切只因：一路上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