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筐篼文学·小说】噬情 ——让人心痛的年月就有辛酸的故事
小胡给老化前的酒杯里倒满了啤酒,缓缓的说着:“我上学的时候有生理课,虽然没有精通到火眼金睛,可也看不走眼。小秀这个妮子保不准有了身孕,你没有看出来?”
老化口吃了:“什么……什么?你说什么?……,我咋糊涂了。他娘的,怎么可能,没整几回啊!”
小胡嗔怪他:“怎么这么难听,咋还说没……,没整几回。你咋这糊涂,你有家啊 ,简直是道德败坏。”
“哎呀,小祖宗,小爷爷,快别给我上课了,你既然看出来了,我也不隐瞒你什么,帮我整个办法哦。”
“中!”小胡学着用河南那种浓重的乡音应了一声。然后又挠着脑袋说:“可我咋能给你想出什么好办法呀,我的家又不是这里的。”
“就是家不在这里才好办!”老化来了聪明劲,把椅子挪了挪,压低了声音:“你想啊,到你的老家去做个人流,别人又不认识小秀,你们的年龄又相仿,谁都不会怀疑什么。”
小胡气恼地打了老化的头一下:“别想歪主意。到我家那里去做什么人流,我娘她不吃了我。还没有对象呢,就弄个大肚子回来做人流?你让我把人丢到老家去?亏你想得出来,坚决不行!”
“在咱这里的卫生院做的话,得要证明,哪弄去。”老化垂头丧气地耷拉下头。
“这个我来想想办法。得赶快做掉,不然要生下来了你怎么办?我想问问你,你干这事,不怕老婆知道和你离婚?或者你想不要乡下的老婆了?我听你说过几回了,老婆很厉害,你小心自己的脑壳哦。”
老化摇摇头:“乡下的老婆就是一只母老虎,我是怕死她的。我哪里成想小秀会大肚子,做人流?哪那么简单哟,小秀脾气也拧的狠。”
老化和小胡走进院子的时候,指导员王红还在外面站着,手里拿着一个折叠扇子慢悠悠的扇着,此时的王红还真的有了点女人味道 。
看到他们两个回来了,走了过来。
“小胡,我找你有点事,到队部来一下。”
小胡对着跟在后面的老化伸伸舌头,笑了笑。
队部里的灯光很亮,小胡感觉有些刺眼睛,他眯缝了一下。王红打开了电风扇,把风向对准了小胡。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你们去哪了?我找你找了半天。”
小胡的思维马上转移到小秀身上:“去了我的亲戚家。唉!”他故意的叹了口气。
“怎么还叹上气了?有什么为难的事了?”王红不无关心的问。
“俺家那个亲戚的闺女没到生育的年龄就有孩子了,乡计划生育办公室的人要是知道了非得罚款不可。她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可又不想在乡卫生院做掉这个孩子。今天把我叫去,说是想个什么办法,你说啊,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咋不愁嘞。”
王红疑惑地看了看小胡,沉思了一下:“什么亲戚啊?你的职工名册档案上没登记有这里的亲戚嘛。”
“指导员,您不知道,这个亲戚有些远,从俺姥姥家的姑表亲那里论还要拐弯抹角的呢,所以我也就没有登记上去,我可不是隐瞒什么。”
“该不是你的对象吧?不然怎么会找你呢?”
“哎呀,冤枉死我了指导员,我现在哪里敢找女朋友嘛。自己养活不好自己呢,我是一个光棍汉。”小胡嬉皮笑脸的贫嘴。
“你没有对象?”
“没有啊。我的领导。要是有对象的时候得请您把关过目才行。”
“想找什么样的呢?事业型的女强人?还是娇羞的小妻子?”王红紧逼了一句。
小胡暗自琢磨着,必须给她个幻想,让她帮老化出这个证明带小秀去做流产。他想了想说:“当然是事业型的女强人才好。对自己以后的进步也有帮助。”
他说完在骂着自己,真他妈的虚伪,自己最讨厌那些一脸严肃满嘴事业的什么女强人。宁可打光棍也不找个“领导”娶回家来,让她天天开导教育自己,真的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王红又把扇子对准小胡,轻轻的扇动着,又把声音放的低了下来:“其实,女强人也未必喜欢当什么女强人。女人的天性就是女人,你懂吗?”
小胡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眼神里真的有一种女人的那种柔情在看着自己,他有些不相信的再仔细看了一眼,那种柔情瞬间的消失了,嘴角习惯总是紧抿着。此时,她又换上了那种一脸的“马列主义”形象。
王红还想说什么,但是又咽了回去。对小胡说:“我给你开个证明,到大队去换个正式的介绍信,让你的亲戚去市里的医院吧,那里做手术技术和设备都好于乡镇的小卫生院。”
六】
小胡在食堂忙活着,指导员王红又来厨房看小胡,并帮他揉面切菜,小胡不好意思的想给她沏了一杯白糖水,可发现没有白糖了,他找来了点红塘,沏好了端给王红。
王红喝了一口,感激的看着小胡笑了笑。其实,那天她真的还需要这种关爱。每月几天的特殊日子让她很难挨,小胡的歪打正着让她感动。
其实小胡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在她的眼睛里又看到了那种柔情,小胡不禁心跳起来。
小胡感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喜欢同这个指导员呆在一块儿了,也觉得她并不那么讨厌。而且发现这个党的干部并非总是给大家读报纸讲政治,真的帮大家做点实际的事。比如在队部门前支起了乒乓球和台球两个案子,给操场上的篮球网换了新网等等。
小胡不禁胡思乱想着,如果娶这个女人做媳妇对自己是否能很好?因为他发现王红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再没有讲述什么政治,什么前途,而是多说了一些她在部队的时候一些事情。
王红在部队的时候是特种兵的连指导员,军人的作风磨练使她成为了一个有着类似男人的铮铮性格,女人的特点又让她发挥了细腻的天性,战士们也喜欢她。她也喜欢自己的部队生活。
可后来的一段恋情断送了她的部队生涯,也断送了她的前途。
她爱上一位毕业于军校的来自农村的小军官,他们爱的挚热,爱的真诚。她相信他的信誓旦旦,相信他的一切一切。当她准备打报告申请结婚的时候,他转眼爱上了团长的女儿。当她知道了真相,小军官要结婚了。
她忍无可忍,打伤了小军官,也离开了心爱的军营转业到了油田。
她几乎是流着眼泪对小胡讲述着这些,倾诉之后的王红显得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王红多次的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子前,看小胡打乒乓球,看他活跃的身影,她知道自己爱上这个才来几个月的大学生。
小胡是一位充满朝气的小伙子,总是笑呵呵的样子让王红心动,她觉得小胡可以给自己带来许多快乐,会给自己总是有着阴霾的心情带来灿烂,让自己恢复了在部队时候的感觉。
王红喜欢同年轻人在一起,在部队的十年里,使她习惯了看青春的笑脸,看阳刚十足的男孩子活泼跳跃的身影。她渐渐习惯了那种男人的凛然,那种男人的大气。这些也影响着她的性格,也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她的性格。
可是在这些工人面前,她很少流露出一个女人应该具备的天性的娇羞温柔,一身工作服或者正统的职业装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女强人形象,齐耳短发和表情的僵冷让别人不喜欢接近她。可她的内心又渴望同异性接近。矛盾的心理使她的行为举动别人看了感觉很怪诞,更使她同别人的距离拉大。工人的敬而远之的带来了一个循环,她更加封闭自己。
如那天不是在镇子上遇到了小胡,如不是在一块儿吃了一顿午餐,王红又喝了点啤酒,她永远不会说出来内心的苦恼,小胡也永远不会了解自己的领导内心世界的那种复杂和痛苦。
在那以后,小胡发现自己不再讨厌王红,甚至希望王红在自己值班做饭的时候多来帮帮自己。
七】
早上。
小胡在忙着给职工开早饭,王红又来帮她,因为老化一直没有回来。
一个师傅在喊小胡:“有人找你,小胡!”
小秀站在门外,那件粉红色的上衣显得更加短小,隆起的小腹也很扎眼。小胡不好意思的对王红说:“这是我的亲戚,就是她要做手术。小秀你过来,这是我们领导,你叫她姐姐好呢还是喊指导员呢?”
“叫我姐姐吧,你们是亲戚就不要外道了。进屋来。”
小胡忙说:“指导员,麻烦你帮我把早饭开完,以后我再感谢您。”他忙拉着小秀离开了食堂的伙房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小秀忙不迭的说:“胡哥,我不知道老化大哥哪去了,我可咋办啊,实在没有主意了,只好又来找你。”
说完后,她用手捂住了脸哭了起来。
“你想怎么办认为最好?”小胡问。
“我也不知道,老化大哥咋这样呢?”小秀哭的更厉害了。
小胡发现门外有个女人在探头探脑的向屋子里看:“你找谁?”
小秀抹去眼泪,忙说:“小胡哥哥,她是我刚认识的姐姐,在医院,在医院的时候,老化大哥跑了。”
小秀又哽咽着。
那个女人点头哈腰的进了屋子。小胡打量着她,问:“你们以前认识?”
“不,大兄弟,俺是驻马店的,不是这的人。”
“我也是驻马店的人,也许你和真的是老乡哎。”小胡马上用驻马店那里的地方口音和这个女人说话。
“哟,在这里遇到老乡了,大兄弟,我说看你咋这么亲呢。原来我们是乡亲,没准你我还会是什么七姑八姨的亲戚呢。”
“你是哪庄的?”
“我在看山庄,你呢?”女人回答。
“巧了,我在看海庄。”小胡嬉笑着。
“俺那可没有这庄子。”女人也嬉笑着回答。
小胡严肃起来:“大姐,我不和你玩笑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女人也一本正经的说:“我是坐车回俺大姑家,在车上看她总是哭。俺不落忍就问她是咋回事总怎么哭,她都告诉俺了。一个闺女家遇到这没良心的男人也是倒霉,我怕她路上出事,就半路也下车,陪她来找你。”
小胡仔细地在观察着这个女人,三十几岁的模样,很精明的小眼睛在说话的时候滴溜溜的转,薄薄的嘴唇抹的鲜红,眉毛勾勒的有些夸张,像两条黑蚕卧在眼睛上面。
一身廉价的土绿色衣裙,穿在她略显得发胖的身上,让人的视觉不舒服。
小胡收回了打量她的眼神,其实这个女人也知道小胡在观察她,还故意的扭动了一下,让小胡心里暗暗发笑。
“你能帮我的亲戚什么忙呢?”
那女人扬了扬眉毛,清了一下嗓子,“我看妹子怪可怜的,还是想个办法先把孩子处理掉。不管是生还是打,都不能再拿不定主意,要尽快的想出个万全之策。”
“你有什么好主意?”
女人小心的说:“你是他亲戚,你看呢?”她把球踢了回来,“你们是知近的人,我是外来人,就是心眼好使。可不敢太多言。”她更狡猾。
小胡回答:“我真的是想听听大姐的意见,你就不要客气。”
“到远一点的乡下去生或者去打掉。如果大兄弟你相信我,我带她去俺家,保证侍侯好她,不让她做下一点毛病。我也看出来了,这妮子对你信任的很。”女人显得很自信,“我也是热心人,又不图你们什么,就算积德行善了。俺还是信佛的人呢。”
“这样吧大姐,我亲戚家的老太太身体不是很好,照顾不了她。我照顾她又不方便,你好事做到底。明天我们一块儿去医院,做完手术你来照顾她几天,我付给你点钱。”
“哟,瞧这大兄弟说的,俺哪是图几个钱,看她可怜不是。”
“好,就这么定下来。”
小胡骑着队里的那辆破自行车,在弯弯的山路上跑了三个小时,到了老化家。
老化蹲在门前抽着烟发呆地看着小胡,好象思维已经断层了,愣愣的没有反应了。小胡把自行车靠在了墙上,伸手在老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哎,老化师傅,你发什么呆呢,我来了。”
老化好象猛然清醒过来,忙站了起来:“啊,你来了。”他回头看看,又压低了声音接着说“小秀呢?没出什么事吧?”
“现在说话方便吗?”小胡不无担心的问他。
老化:“孩子在睡觉,她娘到地里摘菜去了。”
“我是为小秀的事来找你,怎么回事,你咋撒手不管她了。”小胡埋怨他。
老化一脸的苦像:“哪是我不管她,我烦死她的哭哭叽叽。再说,我又有些怀疑这事呢,她能跟我睡觉,你怎么敢保证她不跟别人睡。”
小胡怒了:“老化,你别惹恼了我,你说这个话还算是人吗?她一个姑娘家出了这样的事,没有同你闹还为你着想怕你家出什么事,你都不如一个姑娘家。”
老化又耷拉下了脑袋,不吭气。
小胡说:“我已经帮你又安排好了,明天咱们去医院,把孩子做了,避免以后再节外生枝。把孩子打了再说别的。”
“谁要打孩子?”
两个人没有注意,老化的老婆回来了。她听到了小胡说话的尾音,忙打听着。
老化脸色唰的一下子变的没有了血色。
八】
医院门前站着小胡和老化,他们是在找小秀。两个人焦急地看着医院的大门,可没有小秀的影子。小胡埋怨老化没有安抚好老婆,耽搁了同小秀约定好的时间到这里聚齐。晚了整整的一个上午。
小胡忽然想起来那个女人。
“坏了!”
他撒腿就跑,扔下了老化在那里不知就里,茫然的看着小胡的身影渐渐远去。
在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室里,小秀胆怯的看着已经买好票的那个大姐。她心里也是实在没有个底,不知道这个女人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她茫然的期盼着不要让自己遇到骗子就行,又一想即使是骗子把自己卖了也认了。因为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出路了。
小胡答应去找老化,可没有了消息,在医院门前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见到他们两个人的踪影,她确认谁也帮不了自己了,只好听天由命了。
喇叭里在广播着:“去往驻马店的12点30分的汽车马上要发车了,请去往驻马店的旅客准备剪票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