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子过年
喜风泪眼婆娑。
儿子离家的时候,他就跺着脚说,“你去死吧,你去死把!”
儿子也不饶他,“死就死。死也不回来。”儿媳大哭,震动四野。
一晃七年就过去了。金锁再也没有回过家。儿子铜柱都六岁了。金锁他娘在三年前突然摔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也死了。没发联系上金锁,已经下葬了。这几年,媳妇喜风一直伺候老小,四处打听金锁的下落。
当然,这是金锁见到他大才知道的。
王大爷见到金锁的地方,是城南一个村边的垃圾收购站。儿子金锁正在里面看一个小黑白电视,可能是别人当垃圾买的吧。
见到父亲,金锁没有吃惊,一面平静。给自己的父亲到了一杯水,拉了一个塑料小凳子让坐下。
原来,金锁当年被同学骗到深圳,是搞传销,花光了自己的钱,金锁还不明真相骗了许多同学和朋友的钱,等他觉醒时候已经晚了。亏他学国际贸易呢!他已经无脸回家乡了;他也怕都去家里找他要钱。这几年来,他回来了,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打工;他多像回到家乡看看亲人,可是很快就打消了。
他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是。城里的农村人。农村的城里人。怀揣梦想来到城市,却被城市无情拒绝,梦想破碎!
他洗过车,发过野广告。最后干起了摩的。城市交通堵塞,摩的生意不错,可是他没有手续,第一次被交警拉住,要罚款200元,他好说歹说,发了100元,连个票也不给,走了;第二次拉住,是城管,又是要发钱又是要没收他的摩的,说是作案工具,把金锁惹燥了,他握起了拳头大声说:“老子当年也是个大学生,现在下岗了;骑个摩的挣几个辛苦钱,你们也看得上?要没收作案工具,咋不把强奸犯的作案工具也没收了?就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狗日的欠揍!”说完,城管们都灰溜溜走了。
摩的挣得是现钱,多一块少一块无所谓。慢慢地,紧缩发现,除了开摩的,捎带捡瓶子卖垃圾也能挣钱。这样,就认识了收垃圾川辣妹阿霞。四川妹子人辣,皮肤好,心善良,总遭人欺负。金锁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个川妹子的男人因为挖煤,摔断了腰,在家里吃药看病,这辈子起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他卖垃圾,她收垃圾。阿霞一个人为了家出门闯荡,却从不短斤缺两。
最后,两个人熟悉后,金锁搬到了阿霞的垃圾站。他也省了房租,闲时帮阿霞分拣垃圾;阿霞帮他做饭洗衣,尽管垃圾味臭,简单的生活让金锁赶到了幸福。
垃圾场就是垃圾场。人就是一个垃圾,吃的全是垃圾。金锁有时候躺下会这样想。
虽说是两个可怜人搭伙生活。但是他们从不问对方收入和家庭。金锁想攒钱还给被他骗的人,也给家里攒些;阿霞攒钱给老公治病。两个人从没有奢望在城里买楼房,从没奢望就这样一直下去。
只是王大爷找见儿子金锁后,爷俩掏心窝说的话。
“大,今天过年。你既然来了,我也回不去了。咱俩找个宾馆好好洗个澡,美美吃一顿喝一场,被过去的晦气洗掉!”金锁说。
“算了吧?!本来想叫你回家,反正也回不了。我明天回。咱俩凑合一晚行了。只要见到你人就行。”王大爷说。
“不行。今天你听我的,大。过年老驴都歇一天。要钱有啥用?虽说没有多少钱,开个宾馆房子,还有。难得一回。”金锁拉着父亲出门。
阿霞回来了。因为车站人多,火车晚点,大年三十,阿霞想想金锁一个人,回来了。
看到王大爷吃了一惊。
金锁给他说,“这是我大。今天是大年三十,咋啥话也不说。找个宾馆好好洗个澡,美美吃一顿喝一场,被过去的晦气洗掉!”
“我不去,给你们做饭。你们去!”阿霞说。
“都走。便宜了他们。”金锁说。
“我不去,你们去!”王大爷说。
“都去!!!啥也不说。”金锁硬生生拉着王大爷和阿霞出了门。
去宾馆开个房。三个人一个接着一个洗完澡。金锁领着他们在街上放鞭炮,又去大排档美美吃一顿喝一场。
大年三十,三个人都喝醉了。
“我不去宾馆睡!”阿霞说。
“我不去宾馆睡!”王大爷说。
“我也不去宾馆睡!”金锁说。
“那花那个冤枉钱干啥?”王大爷说。
“有钱就要享受。难得糊涂一场。大!”金锁说。
“为啥不去?走,一起走,看春节文艺晚会!”金锁一手拉着阿霞,一手拉着父亲。
城市的上空,鞭炮声声,霓灯闪烁。
电视上文艺晚会正在热闹上演。三个人已经喝醉了,沉沉地进入了梦想。
一切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