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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流年*小说』安之若素
但此刻,她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樱花般袭人。这气息,唤醒了他心底深处的爱仰或疼痛。
我先走了,有不懂的看说明书或给我电话。外面雪花零落,他慌忙逃离。她目送他离开,然后伸出那双曾经带给她长久疼痛,如今终于蜕变成正常的手,接住飘落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指尖融化。心里闪过一丝清凉和忧伤。
时间是锋利且细碎瘦小的,从指间很轻易滑过,无声无息。然十指连心,痕迹和伤都留在了心上。
曾经她比别人多出两支手指,也多了两份疼痛。如今那两支手指已经死亡干枯在了风中,但它们给她的疼痛依然在心里,一生都将无法消失。
10.
在往事的缺口中,在时间的遗漏中,在周细心的关怀中,安生又长大了一岁。
这一年的七月,安生17岁了。
这是一个异常漫长的七月。
安生用那双蜕变的几乎看不出伤痕的手,写了很多隐藏着疼痛和野性的文字。
这一年,安生写了近十几万的字,这些字不能用所谓的诗歌或散文杂文去命名,它们更贴近心情文字,像是心中的一种情绪的流淌。让安生始料未及的是这种如溪水般的流淌有一天会汇集成河。当这些文字如潮水般在网络上流转的时候,在众多非议与争议中,安忆妮的名字和文字引起了一些群体和媒体的关注和追逐。安生也因此有了一些前卫时尚杂志的约稿,她的一些文字开始以纸张铅字的形式渗透进了公众的视野。
小安,能告诉我你写字是为了什么吗?随着安生的文字越来越被关注,周开始担心安生的生活会发生改变,他开始有了要失去她的恐惧感。
是为生活,我想赚很多很多的钱。也是为内心的平衡,我除了写字,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安生已经被文字感染的很敏感,她能感觉的出周的担心和顾虑。
那么如何才能让你放弃写字?周似乎已经意识到,文字总有一天会给这个女孩飞的翅膀或其他他意想不到的东西,让她跟者梦想去流浪或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他从她的文字中隐约窥探到了她心里的希望及其无望。
不知道。我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也想不清楚。
可我想知道。周坚持不肯就此罢休。
我也想知道,如何才能让我觉得自己不欠你的恩情?安生看到周用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目光注视着她,平和的语气掩饰不了的是他内心的激动和不安。
欠我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欠我的?周终于被安生的话激怒了,他灭掉刚抽了一半的烟,又取了一支新的,打了几次,火却没有着。
我总以为,奶奶会给我答案,可是过去了这么久,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安生从周的手中接过火机,帮他点燃香烟。
小安,你知道吗?你不该这样对我说话,也不该这样对我的。周的手有些颤抖,声音也随着波动起来。
那么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对你?把你当父亲,还是当情人?安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随声而落。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待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给她生活和温暖以及爱的男人。
周被安生的这句话生生震撼住了,他张了张口,终于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他看到她一滴滴眼泪掉在地板上,摔的破碎。他的心疼的似乎要丧失呼吸而窒息。
小安,你可知道,你的眼泪会让我融化甚至腐烂成泥?周起身将安生抱在怀里,她温热的眼泪渗透了他的体恤,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真的可以就这样在她眼泪的浸透中腐烂。
自从这次争执以后,周开始不敢直视安生的眼睛了。他除了给这个女孩富裕的生活和温暖的关怀以外,他不知道他还能给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小安,你有想过,把你所有的文字出版吗?一天周在网上通过**问安生,他想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帮助她,让她生活的快乐一些。当他这样问安心的时候,他已经和出版社谈好了自费出版的条件,只等安心的应允了。
想过,可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回头去整理它们,我最近在写一个长篇。安生回答周。对于一个写字的人而言,文字只有最终以书页的形式呈现给读者,并得到认可才算是完成。网络不管如何发展,依然还是无法和这种传承延续了千年的形式相体并论。
由我来整理,你只需要想个书集的名字就可以了。周知道自己在冒险,也许这样的结果只能加快她的成长和起飞的速度。但他除了不断付出,他似乎别无选择。
那就叫“七月未央”吧!安生知道安妮宝贝有本书叫《八月未央》的,她清楚自己的文字很羸弱单薄,是无法和安妮宝贝的字相提并论的,但是她在心里喜欢“七月未央”这四个字。她在心里读着四个字的时候,觉得有种永无止境的漫长和延伸在其中,在时间的光华里滋生着。然后不由想到《七月和安生》,脸上开出一朵绮丽的花儿。
周,谢谢你。她没有在网上打出这句话,她只是在心里怀着这份感激,一次次对自己说。她知道,这几个字会让他受伤。
11.
《七月未央》在同年12月的时候出版发行,初次印刷只有2000册。在不久之后引起了争议和喧嚣。然后又再版加印5000册。
安生完成了她的第一次的跨越,即从网络到现实的穿越。这本书,让她多了一个名头,即从网络写手变成了自由青年作家。
这是安生的第一本书,里面收录了她这一年来的50多篇心情文字及短篇小说和随笔。字数共16万字。当安生收到书样的时候,她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村落,把书一张张地撕下来,在奶奶的坟前点燃。
奶奶,小安写的字赚到钱了。安生看着自己的文字在火光中化成灰烬,她想奶奶看到她的字,一定会很高兴且欣慰的。她会把自己的字读给不识字的爷爷听吗?她这样想着,脸上便溢出了眼泪和微笑。
在奶奶的坟前烧完书,她回到了那个在她心里从小就没有温度的家。两年来,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家乡,却是第一次走进家门。上一次他和周来看奶奶,周开着他的越野车载着她,车子停在村口,她戴上墨镜和帽子和周来的。当时没有人认出这个城市来的女子就是安家那个12指胎儿。以为他们只是城市里来看风景的人。
她走在村子熟悉的泥土路上,她碰到一群嬉戏的孩子,几年前他们见了她,还口口声声叫她猫女,六指等。时过镜迁,许是他们长大了,仰或是他们真的已经认不出眼前这个头高窕身材苗条的女子就是那个长着12根指头的安家的怪胎了。
他们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不等她开口说话,他们就风一般像麻雀一样飞走了。然后碰到他们家的邻居四婶,瞅着安生好一会,终于试探地问:
这是安家的丫头吧?
安生笑着点了点头。她清楚地记得,这个世俗的女人,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不让她进他们家的大门。她说这个12指头的女孩会带给他们家不祥与灾难。
她还记得,10岁那年,为了报复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刻薄,曾在7月的一个午后,乘他们家人去地里干活,她爬过他们家的院墙,把他们院子里的两树还没有透红的苹果采的一颗不剩,然后丢在小孩子长玩耍的地方,让他们去吃。这个女人回来发现以后,哭天喊地地骂了一个多小时,她到现在也想不到,这会是安生干的好事。
四婶,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安生这时候确实长大了,也好看了。白皙清秀的面孔,让人看着就不想把目光移开。白色衬衫配着黑色棉布折裙,蓝色的帆布包斜跨在肩头,怎么看都像是电视里演的城市人。那如丝缎一样的头发自然地搭在肩上,头顶的蝴蝶发夹在风中欲展翅而飞。明亮的眼睛透着晶莹的光芒,修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射出隐约的阴影。
麻雀变凤凰了,出息了啊。我看看你的手。四婶眨着眼睛抬头望着安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忽然又想起她那奇怪的手指,忙追问。
安生平静地伸出双手,纤细而充满灵气的手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树荫缝隙间斑驳的阳光在她手间欢悦地舞蹈。不等四婶回过神,安生就悄然向家的方向走去了,空留四婶在原地发呆纳闷。
妈……安生看到正在喂鸡的母亲,轻轻叫了一声。然后看到刚从外面回来的父亲。岁月真的不给任何人留情,安生发现他们比她刚离开那会苍老了许多。
安生……母亲叫了一声安生的名字,心里一颤。即使从生下她的那一天起,她就不喜欢这个从自己身体里剥离下来的生命,但毕竟是从她身体里掉下来的肉。
你还知道回家?父亲的声音紧随而至,语气里有太多安生熟悉的冷漠。
进了屋子,长久的沉默之后。
这是我写字赚的钱,给安瑞上学和家里补贴用。安生从包里取出5000块钱放在桌子上,她不知道自己那个从生下来就被当宝贝宠养的弟弟现在长多高了?安瑞从记事起就和父母一条心,经常打骂安生。长大了的安瑞,在外人面前,也不愿意承认安生是自己的姐姐。
奶奶临走前留给你的首饰不止这些吧?父亲对安生当初的离家一直耿耿于怀。虽然5000快钱在当地的农村可以说是不小的数目了,但安生的父亲心里还是惦记着当初奶奶身上的东西。
奶奶留给我的镯子和耳环我就带在身上。你觉得它们值多少钱?安生伸出手,然后用手拦起耳边的头发,让父母看了看那副耳环和玉镯。
你的指头那?安生父母亲看到安生的手时候,都惊讶极了。不是因为奶奶的遗物还在,而是那双变的如常人一样的手指。母亲回过神来问安生。
割了。钱以后我还会送来,直到你们满意为止。但这两样东西是奶奶留给我的,我说什么也不会留下的。你们多保重。安生说完,就离开了家门。空留父亲和母亲在原地怅然若思。他们此刻内心五味俱全,有为人父母的惭愧和内疚,也有隐约的怨恨和回忆画面出现。
安生从小就习惯了父母的冷漠,所以即使两年以后,她的手已经变的不再残缺且小有所成功的时候,他们仍然对她如初,但她的心同样平静如往日。
离开,她不知道再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但她知道,今生她是割舍不下这块养育了她的土地的。即使这里已经在心里从家乡变成了故乡。
古人说的:飞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这里是她的根,这里有她的生生不息的牵挂——奶奶的灵魂和坟墓以及给过她生命的亲人——父亲和母亲。
12.
安生再次回到城市,她把自己关在周给她的那间小小的空中阁楼里,写着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水之恋》。
在决定写这个长篇前,她收到了周送给她的一瓶叫“水之恋”的香水。她觉得这个名字是如此美好,于是萌发了写字的念头。
当笔在纸上滑动的时候,故事的情节和人物就隐约开始浮现。她的内心告诉自己,她会陷进自己编织的这故事之中去,在她自己都不知道故事结局的时候。
因为《七月末央》的出版,安生开始不时收到一些读者的信件。她在写字写累的时候,就会搬把椅子座在小小的天台上看这些读过她文字人的信。
起初她会认真地回复一些读者的信,但随着信件的增加,她决定不再回复任何信件,并让自己默默地享受这种无声的倾诉。
可是在大堆的信件之中,一天她发现有一个叫藏拉的人,他的信件简短而不简单,每次看完,那些字就像是刻在了她的大脑皮层,让他时常想起。她似乎从这个陌生人的信中看到了若干年以后反光中的自己。
他说:我以前跟随三毛的文字流浪天涯,用了三年的时间,走过了三毛走过的所有地方,拍遍了撒哈拉的每一处角落。当我走到快要无路可走的时候,我遇上了安妮宝贝的文字,这三年我在跟着安妮的文字漂泊。然后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你的文字,知道你还只是一个孩子,但你却具备了一颗成人的心脏。你的文字已经具备了袭击孤独灵魂的力量,只是这力量显得单薄了些。只待时间带给你更多疼痛和经历,这力量将会强大起来。
他的信从来不附加地址,也不要求回信。安生只能从不时变换的邮戳上看到,他是一个居无定所的人。他似乎一直在边疆荒漠一带游荡。她想他大概是一个行者,以摄影为生的职业旅行者。一个让无数人羡慕妒忌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艰辛和寂寞的经年行路的孤独客。
有时候他会把自己拍的照片寄给她。有沙漠中的树木以及风干的骨架;有黑暗中明亮如钻石的星空以及闪光的高原雪山;有低头行走的背包客以及神情安静朝圣者;也有她不知道名字的植物和花卉以及山川和河流。
他会在照片的后面随意地写几句话,比如他说:我真的不想用孤独和寂寞之类的词去形容你的字,但是我再找不到比它们更贴切的词了。我没有背景,如果必须给自己找个依靠,那只有黑夜。夜幕之上的点点繁星,就是我眼里的钻石……
17岁的安生,开始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在呼唤:走吧,走吧,离开,离开。上路,上路。去你不曾去过的地方,看你只在梦里出现过的风景。
这声音随着时间的流转,越来越强烈。从开始偶尔的呼唤,慢慢变成召唤,直到成为内心的呐喊。
但在走在离开,在上路前,她必须要让自己内心平衡。而眼下,唯一让她内心不能平衡的是周,这个一直以来对她默默付出且从不求回报的男人,这个自奶奶离世后,对她最好的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他的恩惠,好让她心无愧疚和牵挂地安心上路。她想,她必须在18岁前找到这份情感的通道,给自己离开的勇气,或理由或借口。总之,离开是必然必须的。
流年逝水的编辑个个都是用心对待文字的,不虚言不敷衍,这无疑是文字安放最好的家园,狼相见恨晚。狼的这篇拙作,是从长篇之中提取的第一章节,老师的这份鼓励,狼铭记于心,也给了风狼把后续故事用心写完的动力。再次感谢江山逝水流年。谢谢鸿渐老师。握手,风狼给您敬茶了!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拜读您的文字,红叶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