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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小说】焚情
“沈小姐,有没有荣幸一起跳个舞?”
微微摇头,三根手指举起的高脚杯,朝面前一脸期待的销企经理轻轻举起,淡淡地呷了一口,轻轻微笑,以至歉意。讪讪地望了我一眼,面前的男子悻悻地离开。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离晚会结束还有一些时间,索性坐在一旁沙发上闭目。古典的乐声如水般淌过,一如月光给人的温润。与身旁的喧扰分列开来。无论多久,我还是不喜欢这样的列会,繁华包裹虚伪,虚与委蛇的交谈从心里滋生疲惫。犹如爱到生痛时在低沉凄迷中独自流转悲伤,奢华的时光太过虚幻,梦醒了便一无所有。
就像我的母亲,她为美丽算计一生,终为此所累。
炽热的窥探的目光直直地刺过肌肤,睁开眼睛,便对上一双幽潭般的眼睛。温柔如风的微笑,略带探询意味深长。微微举起酒杯轻轻抿一口,目光始终未挪开半刻。从他寒潭般深邃的双眸中看到自己的模样,及膝的银片抹胸长裙,发鬓高高挽起,额前一缕直垂裸露的香肩,明艳的唇彩淡蓝色的眼影,已经不是寻常的模样。
望一眼我放在面前茶几上的高脚杯。“这位小姐,能否赏脸喝一杯?”
心里犹如掉进一根细针,“白微怎么会看上你!”
转身离坐,隐约听到身后一句“沈言?”是难以置信的惊叹语气。
平复下波动的情绪,将坤包挎在手腕,径直往门口走去。满街霓虹印目,出口大门站在路边仰头叹一口气,掏从车钥匙准备离开。急促的脚步声,有风自身后刮过,骤然停下,修长的身体挡在面前,抬起头望过去,最后停留在那张俊秀的脸上。
“沈言,竟然真的是你!”
我沉默。并不是初相识,我该说你肤浅,还是感叹你的花心?
“苏先生以为是谁?”
戏谑的口吻被他直接忽视。“现在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苏澈,是……”
“是环亚集团总裁的公子,去年留洋归来,短短一年之间,红颜知已满上海。年初与秦家小姐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小海,前几个月更有环亚合作的羽集团的千金扬言非你不嫁……”
他伸出手掌,修长的手指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听我说完,表情邪气十足地勾起我的下颌,透着些许轻挑:“知道的这么清楚,沈言,你竟然喜欢我至此么?”
冷冷地避开,打开车门钻进去。
“苏先生,随你怎么认为。你的这些莺莺燕燕少在白微面前晃荡,即便是她不在乎。”
“你看看,这就是男人。”
白微当初的那句话还历历在目。
无论是眼前游戏花丛的苏澈,还是将‘白术’开的到处都是的楚南风,不管自诩多么深情长寿,他们都逃不脱男人的本性。父亲因为对母亲的爱误了性命,尽管他的一生没有苏澈的富有,也没有楚南风的经商才能,但是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楚南风对白术的感情,或许某一时刻正应了白微的嘲讽。一如那夜,雨水混合浓重喘息的声音里,以酒为引,推倒的禁忌。他执着于他的感情,却没有绝对的信仰上的洁癖。而苏澈,花丛里游刃有余,对谁有意,对谁有情,看似温柔和煦,体贴入微无可挑剔,钟于的只不过是他自己。
寻芳的蜜蜂,一点点诱惑就已足够。
自从那次之后,苏澈出现在我公司的概率便更加频繁。公司与环亚有合作,我便只有将他无视。他坐在我的办公室看我处理各种事情,有时候执意跟我一起去会客户,对我会客的方式不置可否,坐在副驾驶座上,“沈言,你不该这么狠。”难得正经的口吻,我便只有叹息,倘若他能一心一意,对于白微来说,这样的一个人再合适不过。
白微依旧没什么变化,或者说她早已看开了苏澈身旁的莺莺燕燕。那一刻快乐,他真心待我就好。她曾经这样说过,倘若快乐,我一直希望它长久。可惜我清楚的知道,他不会轻易为谁停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白微那样通透。偶尔有漂亮的女人气冲冲地跑来质问,注定不会有结
果的追索。倘若换作别人,能得那等容貌与家世的女人真心相待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他只是微笑地看着我不发一语,看着找上门来的女人将怒气发到我的身上。等她们骂累了遣人送她们出去。
他疑惑我会在这件事上忍让,敛了笑容,“沈言,我越发看不懂你了。”
可是苏澈,你有想过去读懂谁?
苏澈对我蓦然转变的态度,让我不得不顾虑白微的感受。
白微对苏澈抱了什么样的感情,我清楚地知道他在她心里所占的地位。和苏澈在一起时无意流露的率性,笑容里不可否决的快乐。清楚地了解他的个性,不争风吃醋。无疑是安全且合格的伴侣。
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在她身上,换作是我,同样是不能忍受的。
“沈言,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仰起头吁一口,竹香型的香烟在纤细的指间缭绕,浓郁的眉毛集结在一起。
“为何?”
“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却要装很多东西。我自己尚且还有放不下的人,如何要求他完整地将我装下!”眉宇随着烟卷纠结,“楚南风一直说他有多爱我姐,却……不到最后时刻,谁也无法否认变数。沈言,我必须学会释怀,没有谁真正愿意为谁停下。”
握住她的手,“白微,我会一直在!”
“你能陪我多久?”
望着转向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吐着烟卷的女子,她的手从我掌心抽离亦不自知。垂首苦笑。白微,是否在你看来,即便再过四年,你我终究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就像我们各自暗藏的心事,同样是楚南风,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挥霍他的宠溺,享受他的包容不置可否,而我,什么都不是。
淡淡瞥了眼窗淅淅沥沥的雨,突然心生悲凉。
【十】
我没有想到的是,楚南风会再一次单独找我。
那是一次和苏澈一起在公司门口遇见他以后。第二天中午接到他的电话,说就在我公司楼下,问我有没有时间出来一叙。打开百叶窗看到停在一旁的白色丰田。正是秋风萧瑟的九月,道旁梧桐纷纷坠落,枯黄的叶子铺满青灰色的石子路。午后阳光正暖,他背身靠在车旁,和煦的光线柔柔地洒在身上,竟如八年前那夜,说不出的美好。
提了坤包下楼,他在一旁拉开车门。一路无言,最后停在‘白术’门口。
坐下来四目相对,一派优雅从容,气定神闲,完全没有了上次在这里无声抽了满缸烟的纠结与懊恼。一如谈一场誓在必得的生意,或者与一个多年未见旧友的会面,淡然而客气。抿唇喝咖啡,眉眼微微低垂。对上我疑惑的目光唇角轻扬,如此礼貌的向我微笑。舒展的眉宇中似乎还蕴藏某些无法尽意展开的愁虑。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心里搅起,不管是来兴师问罪还是真有事所托,都得体地无可挑剔。原来真正伤人的竟是彬彬有礼,一个微笑,一个举动,都是恰如其分刻意保持的间距,如潜藏的利器,可以让人瞬间死于无形。
“沈言,最近你跟苏澈好像走的很久?”修长的手指搅动着调羹,眼睛似有若无地盯着眼前的咖啡,看不出任何情绪。
九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微凉的寒意。
我浅浅笑,“楚先生是来问罪的么?”
楚南风,你不是应该偷着乐么!不是一直希望白微离开苏澈么!倘若苏澈此时对我有意,当初你对我所托的事情是不是就是一种变相的圆满?难道你知道白微对你暗藏的心思,将白微托付给苏澈觉得是中间的选择。还是说,你担心我如同担心当初的白微?
沉默。
“倘若苏澈对你有心,请你接受他。”蓦然抬起的脸,刚毅笃定,目光明亮如辰。
端着咖啡杯的手一抖,迅速被巧妙地遮掩过去。
微微蹙眉:“楚先生,你应该知道,此时的苏澈,他应该还是白微的男朋友。而且白微对苏澈有几分用心,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那又如何!”对面的男人微微垂了下头,看着我漠然的眼睛,瞬间又转向窗外飞走的落叶。“即便白微真的喜欢他,你以为苏澈真能够给她什么。苏澈就像一只蝴蝶,不会轻易停留。前段日子的事情你也知道,小微需要的是纯粹专一的爱情。”
“所以呢?”
“正因为这样,我才一直想要小微离开他。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他在小微心里的份量。你是小微最好的朋友,你也不希望看到小微受伤,长痛不如短痛,只要苏澈不再纠缠她,时间一久,她自然会放下。沈言,你是个冷静且美丽的女子,苏澈对你的心意想必你也知道。所以,我想请你帮这个忙。”
低沉的噪声,仿如幽潭般的眼里满是期待。
呵,担心我如同担心白微!沈言,你还是不死心么!还有你,楚南风,你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些话。白微不能让他真心相待,一个沈言又能被摆在哪里?不能让白微受伤,难道我就可以么?楚南风,你何必对我无情至此。
抬起头对他明媚一笑,“楚先生何以认为我可以帮这个忙?”
“小言,其实在我心里,你和小微一样。但是你们终究是不同的,你比小微冷静。我相信,只要你愿意,即便身在其中,也能置身事外。”
情感的事情,哪有什么绝对。扭头望向窗外,放在桌面上的右手被宽厚的手掌盖住。望向我的眸里,有潋滟的波光。无可奈何地轻轻点了点头,抽回手掌,拿起桌上的坤色无声离座。
“楚先生,我答应你。”
楚南风,在你面前,我始终没有拒绝的能力。
走出‘白术’,站在落叶残卷的街上,只觉无比疲惫。
苏澈约我去西餐厅,我不再拒绝。
一个小时精心的妆容,坐在灯光暧昧的西餐厅里。独立的包厢,长长的大理石餐桌,两杯红酒在柔和和吊灯下如同醉生梦死的毒药,培根卷按照某种布置躺在精致的瓷盘中,泛着金灿灿的光泽,还有对面俊秀男子如月光般倾洒在皮肤上的视线,如水晶璀璨。
“沈言,你今天很美。”
在他灸烈的目光中,我笑着用刻着繁复花纹的银质刀叉将切好的一小块牛肉送出口中,细细地品着。女人的美丽,只为心爱的一个真心绽放。轻轻挽起的发鬓,耳畔自然重下鬓角,微卷的鬓尾螺丝状盘在颈侧。不淡不浓的妆,刻意将眉毛画细,一袭胸口嵌着水钻的白色长裙,质地轻盈飘逸,手臂纤细如缎,露出胸前白皙的皮肤。从楼下见到苏澈的那刻,我便知道自己的美丽。
可是,楚南风,这样的美丽,我原本真心想送去给你。
“这样费了些心思的装扮。”端着酒杯来到我面前,修长的手指撩起我的下额,“沈言,你是在引诱我么?”
略带冰冷在唇贴近耳垂,温热的气息打在颈上有些痒。微微挪开了一些拒绝,又被他拉回。下巴抵在我的发丝上。“还是说,你真喜欢我至此?之前的冷言相对全是你的手段,不过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微微皱了皱眉头,本不想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甚至就想开口堵回去。蓦然楚南风的脸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瞥见修长手中的酒杯,将鲜红的唇凑上去。轻脆的笑声从头顶传来,狐狸般的目光窜进眼眸,仿佛又有几份温柔和宠溺。放在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松开环住我肩膀的手,走回去,看一眼,便按下。
面对我询问的目光,他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是白微。”
“为什么要拒接白微的电话?”
仿佛听了什么滑稽的笑话,邪邪的笑容自唇边荡开:“你当真不知道?”
那样俊朗的容颜,优厚的家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易解语风月,笑起来如夏夜冰冷的泉水,可以让人无忧的安眠。的确是如花笑靥中风华绝代的王子,是被人追捧、仰慕的英雄。
可是苏澈,你认为我应该知道什么?拒接女朋友的电话,只是因为在和其它女人约会,而且还是她的好朋友。你游戏花丛觉得理所当然,我只能更加肯定,必须让白微离开你。楚南风,至少这一次你是对的。
“沈言,我好像爱上你了。”
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端着酒杯走到一旁墙边。通透的宽大的落地玻璃,一目了然繁华如斯的夜市。虚幻的奢华仿若一梦,梦醒什么都没有了。空气有些闷的人透不过气,轻微的脚步声翻飞在夜风中的秋意,微凉的肩膀被在双有力的手臂环住。终究是被人捧惯了的人,泼出去的表白等不到回答竟有些气恼。
“沈言,你究竟什么意思?”
掰开他的手,转过身,笑容依旧淡淡。“没什么意思,不知道苏先生的这话句对多少人讲过?”
“不多不少,以前以后,都只你一个。”
“那我还真是荣幸。”
拉过我的手,冰冷的一吻:“这也是我的荣幸。”
低头顺了顺手腕上的手镯,“如果我没有记错,这话你应该去跟白微说。”
冷笑着离去。甜言蜜语的话眼前这个男子说的太多,如若花解语,解得了别人的情,却解不了自己的心。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声后追来,略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会和她分手的。”
不急不缓走着,再不理身后追求的男子。母亲一生都在算计美丽,欲进还退的分寸,便是恰如其分的距离。无论是笑靥丛中风华绝代的王子,还是声名圈里受人仰慕的英雄,他们从来都不缺美丽的追寻者。最精致的美丽,正如母亲所说,是用心计算出来的,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迎或者拒,都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姿态和手段。
伸手拦了辆的士,忽视苏澈懊恼的表情,却蓦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身侧的名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