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在彪子的身后显得很窄，彪子并没有把这几个毛贼放在眼里。他推了一把两个体如筛糠的男人，“快去报警！”俩人没有半点迟疑的撒腿就跑。他的断喝没有吓跑这几个歹徒，三把匕首一起刺进了他的肚子，彪子死死的攥住了握匕首的手，直到他的眼睛被一片血红遮住……
　　 “他、他、死了！”
　　 “出人命了！闪！”
　　 耳朵能听见慌乱的说话声，然后是很乱很杂的脚步声，远了，越来越远……
　　 他想呼救，但是喉结瘫痪似地不给力气，只有血从肚子里汩汩地流出…….
　　 （一）
　　 艳芳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滑若无骨的身子，只要一挨上，他就浑身燥热，他认为一用力就能把她整个人都攥到手心里，他答应过母亲给她生一大群孙子孙女，但在他进去一年之后，母亲就病死了。
　　 艳芳的老公提着刀把他们堵在了屋里，看到血泊里的艳芳，彪子红了眼顾不得头上淌下的血，拼命夺过刀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肚子。
　　 艳芳的老公死了。彪子因为防卫过当蹲了10年大牢，艳芳和她老公有两个孩子，伤愈后就搬离了那个城市，从没有来监狱探视过他，他打心底不怪她。
　　 青石板的寒气袭遍了全身，他嗅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日子里充满血腥气的死亡味道，恐惧让他的四肢抽搐起来，眉角的疤跟着突突地跳。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俩人回来，等待有人路过，还有就是等待死亡…
　　 （二）
　　 身子周围的颜色清晰了，象秀儿刚生完孩子的脸，惨白泛着微红，他总想趁着坐月子把秀儿养胖，秀儿自从和他结了婚就再也没对他笑过。他以前看到过秀儿笑，眼睛一弯，嘴角边就跳出两个圆圆的窝窝。人有时候很犯贱！特别是男人真正稀罕上一个女人之后。他在心里不知道求过秀儿多少回了，只要你肯为我笑一次，哪怕让我为你去死！
　　 “这个孩子就是我的，我就是他爸爸！”他可怜的就像只讨饭的小猫。
　　 “他不是你的，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你，是我爸非要招你入赘，就因为你是村长保的媒！”
　　 “你是我的女人！你生的孩子我也稀罕！……这个孩子我会好好养大！秀儿！你以后会为我生孩子的！会？是不？会？是不？”他涕泪交流，直挺挺地给秀儿跪了下去！秀儿满脸的泪水，轻轻摇摇头，又使劲点了点头。
　　 他屏住呼吸听着血流出来的声音，犹如屋檐滚落下的雨滴，断断续续的……他知道这雨要停了。
　　 是太阳出来了吗？他感觉到脑门上有只虫在慢慢地爬。他听见自己的呼吸了，呼啦啦地象吹到脸上的风，脸冰凉冰凉的，仿佛那晚紧紧贴到了秀儿的脸。
　　 他哭了，那只小虫被突如其来的山洪淹没了。
　　 怪村长把自己请到这里的工厂来吗？要知道就这么死在这儿，那就得怪他。那天，许三和村长两个大男人也是吓得腿在抖，他只是断喝一声，那几个毛贼就逃之夭夭了。他不知道他们包里装着好几万块钱，他发誓要做好人的，那天他刚出狱。
　　 （三）
　　 那晚灵儿洗完澡不睡觉，在镜子前面照起来没完，“我只是想吓吓他，叫她以后不要那样凶凶的对我！不成想，手一碰到那两团软软的肉，就……后来对面屋子孩子的哭声使他后悔了。他悄悄地溜下床，不想惊动任何人。低头却发现灵儿双手死死环住他的腰，闭着眼叫彪子哥，不要走！那样子就象一只发情的小母狗！他挣了几下没挣脱，急了，重重的给了灵儿一记耳光，灵儿哭了，动静很大。
　　 他感到那六只眼睛喷出的火足以烧死他了。
　　 他睡了灵儿，自己的小姨子啊！
　　 我真得就是想吓吓她！可是、可是、可是她太软了，一下就可以攥到手心里一样。
　　 一切都很清晰了，就像天空越来越透亮。
　　 （四）
　　 一大群鸟扑啦啦地从自己头顶的天空飞过去，他看到他们飞向太阳，排成人字形，被阳光镀成了金红色，就像挂在老家堂屋墙上的那幅画。母亲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彪子，起了，太阳晒屁股了！”灶屋锅里青豆加棒子碴饭的香味一下就扑进鼻子里。妈！妈！你在哪儿？！母亲应了一声，很远，但却很清楚，她就在那鸟群里，她也长了一对翅膀，在飞！
　　 他突然想有一双翅膀，他为自己这么幼稚的想法感到可笑，他松开了攥着匕首的手，因为手抓得好累，他把打过秀儿的那只手送进怀里，贴身内衣兜里有一张存折。他只打过秀儿两次，新婚之夜，发现自己不是秀儿的第一个男人，打完很心疼，干嘛打人呢？秀儿也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啊！睡了灵儿的那晚，又打了秀儿，这次更心疼。但是只能打，还得双眼泛着凶光，扭回头，手指头戳在动不动就咳血的老丈人鼻尖上，说那些话，那些恶毒的话：“我就是睡了她了！怎样？谁让她光着身子勾引我！？你俩闺女没有一个清白货！你们给我戴绿帽子，还要我替你们养野种！你们都是骗子！”
　　 唉……他不知道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脖子象被人勒住一样，气已经不够用了，哽在喉头，咕咕作响。
　　 艳芳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惊得浑身的血管一紧，身子又抽搐了几下。听老家人说，艳芳已经死了。
　　 血，终于不流了，他觉得身子很轻，一抬脚就能迈到云彩尖上去。
　　 他开始飘，一直飘，一直飘，飘向太阳，飘向那群鸟，飘向母亲飞远的方向……
　　 （五）
　　 太阳出来了，金晃晃的，但一点也不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