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回头草
一路上,乐天不时故意摇晃车子,惹得风铃阵阵惊叫。风铃紧紧抱着乐天的腰,最后没法,狠狠掐了乐天的腰一把。乐天嘴巴抽着冷风,忍不住后,又朝天“嗷嗷嗷”乱叫,还大声吼道:“你谋杀亲夫啊!”
被乐天这么一吼,边上的行人纷纷侧目,风铃一见,羞得躲在乐天背后不敢再动弹,任凭乐天怎么摇晃自行车也不动不叫了。
到了一座山前,乐天转头向后说道:“到了,就是这了。”
风铃跳下车,在山前来来回回走了几次,回头问乐天:“这山有什么玄妙啊?我怎么就看到一山的柴茅草啊。”
“跟我来,上去就知道了。”说完,乐天一把拉住风铃,找到不远处的一条小路,向上攀登。
两人高一脚、低一脚地踩着那条坑坑洼洼的山路,出了一身大汗,终于站到了目的地。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嗯,上次我出来爬山,偶尔发现这个地方的。”乐天平时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爬山,喜欢在学校和同学一起爬,现在没伴,就一个人爬。
“是挺美的,啊啊啊……”风铃赞叹一声后,对着山下那条美丽的江开始叫喊起来。
这是这个小城最有特色的一座山,面水,背城。两个小山头肩靠着肩成了这样一个结合体。满山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灌木,一簇簇,异常的茂盛。山前,一条大江蜿蜒而走,带来的是阵阵凉风。
乐天指着山头上那块一人多高,面朝大江的岩石,说道:“你看看那块石头。”
风铃一听,走过去,先双手仔仔细细摸了一遍,还抠了一点小石屑。接着,风铃还仰着头看了看。只见那石头下大、上小,中间还有一条自然镂空的缝隙。
“美女,过来,到这边来看。那么近你以为挖宝啊。”
“哦。”
“站这里,看出来了没?”
“嗯……哦……啊!我看出来了,像两个人在亲嘴。”风铃说着,捂住了嘴,不过马上笑了起来,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神里显得有点惊讶。
“不过,你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啊?”
“嗯。你还不满意吗?不过,我还要再加点料。”
“什么啊?”
“我打算在这块石头上刻上我们俩人的名字,再把这条铁链锁在上面,表示我们俩永远不分离。”乐天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他早已准备好的铁链。铁链上竟然还挂着一把小铜锁。
于是,两人各自在代表自己的那一块石头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风铃踩在乐天背上,把铁链绕在石头突出的像手臂一样的部分,并且用锁锁住。这样,两个人就永世锁在一起了,谁都甭想拆开。
在石头边,俩人相拥坐着看风景。感受着徐徐山风,看着江水浩浩东流,仿佛天地间万物皆沉睡,只余他们独醒。
乐天亲吻了风铃的额头,说道:“明天早上的第一缕朝霞会像现在的晚霞一样,第一时间披在代表你我的这座岩石上,我要让上天都知道,天地间你我的爱永恒,我要让朝霞、晚霞每天都祝福我们。”
风铃嘴角微微翘着,露出一个很美的笑容。她拿双唇碰了下乐天的双唇,又靠在乐天的怀里,看着天空中那红彤彤的火烧云,幸福地说道:“乐天,谢谢你。今天我好开心,也觉得好浪漫。我爱你!”
转眼又过了半年。
乐天大学毕业了。实习期间,乐天除了和风铃泡在一起,就是做好实习工作,搞好毕业论文,抽空再看看公务员招考的书籍,连同学都很少聚了。乐天知道自己家里没有背景,凡事都得由自己去努力争取,所以他把自己的工作目标定位在公务员。毕竟公务员工作稳定,以后和风铃结婚也能有一份保障。所幸的是他成功了。
不过,他的成功也是非常侥幸的。每年的公务员考试都是一场没有哨烟但非常残酷的战争。乐天所报考的岗位两个名额竟然有一百多人报考,所以那段时间乐天压力非常大。但是他不放弃,因为这是他能给风铃幸福的最佳途径,所以他拼了。风铃对乐天考公务员也非常得支持。
考前一周,乐天给自己定了一个计划:早上五点起床看书,中午别人休息时他眯十分钟继续看,晚上看书看到十二点。时间安排的比高考时还要紧凑,他觉得自己不能输,也输不起。
“机会是送给有准备的人的。”乐天在笔记本上如此写着。
笔试成绩出来了,乐天是第二名,第三名是自己的一个校友。
看成绩那天,乐天刚好碰到那名校友。楼梯口,那名校友拦着乐天,笑了一下,说乐天肯定会被刷下来的,因为他舅舅是市府里的,已经帮他这个第三名拉好关系了。他让乐天死了这条心。
闻言,乐天心里发揪得疼,感到对这个世界很绝望。难道社会真的黑暗成这个样子?穷人真的没有出头之日?
风铃打电话过来询问笔试成绩时,乐天也没了以往的精气神,只是含含糊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风铃心里感到很奇怪:乐天不是说他考了第二名嘛,照道理很有希望进单位的,干嘛还这么不开心啊。风铃死缠烂打了半天,乐天才说出了原因。
不过,三天后的面试乐天还是很顺利地过了。后来他才知道,那是风铃托自己的表哥找了关系,帮乐天跟人事局打了声招呼。
进单位后,乐天非常努力地工作,反正什么累活、麻烦活他都抢在别人前面干。在他的眼里,工作做得好了才会进入领导眼中,以后才有升职的机会。也只有这样,以后才能给风铃更好的生活。
风铃呢,也到了实习的阶段。父母给她在省城找了一家省级单位进行实习,据说,如果事情顺利,很有可能留在那家单位。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乐天落实好工作后,风铃有时会问些莫名其妙的话。两人甚至还为这些话呕过气。
记得有一次,那还是在乐天的小宿舍里。风铃突然冒出了一句:“天,你以后会不会离开我呀?”
乐天刚开始听到风铃这话一愣,因为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但他还是随口答道:“你这么好,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呢?我离不开我的小妖精了。”乐天说着想要过去抱抱风铃。
谁知风铃扭了一把腰走开了,而且看她脸色好像心情很低落的样子。
乐天突然有点莫名的难过,他好像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他还是走过去,把想挣脱开的风铃紧紧拥在怀里。
“你干嘛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乐天低头亲了亲风铃的额头。因为以往风铃不开心时,只要他一亲额头就会平息很多情绪。
但这次风铃好像一反常态。她皱了皱眉头:“那如果我要离开你呢?你会怎么样?”
乐天听着风铃的这句话,好像人一下子处在了一个空旷的原野中,没有方向感,没有重力感,一种无力的感觉从脚底一直向上传,传到脑海里。同时,一股愤懑的怒气也慢慢地在胸膛里滋生开来,渐渐地压过那股柔情,曾经的自卑感又显现了出来。
他紧了紧拳头,阴沉地说道:“如果你离开我,我就把你身上那处印迹告诉那个人,让他知道我们在一起过,看他还肯不肯接受你!”
风铃看着乐天的样子有点害怕,同时她对乐天的话也很不满意。她用力挣脱乐天的怀抱,冲出了房间。
乐天呆呆地站了半晌,感受着空空的怀抱,想起两人曾经幸福、温柔的那一幕幕,那股逝去的柔情又流回到了心里。
乐天马上跑出房间想把风铃找回来,但跑到楼下,风铃已经不见人影了。乐天拨打风铃的手机,一开始还响几下,后来变成正在通话中,最终索性处于关机状态。
乐天心里一下子急了起来:风铃该不会想不开出事情吧。她会不会坐车回去呢?
一想到此,乐天马上骑车直奔车站。
望遍了每一辆等待启动的班车,望遍候车室每一个等待着的人,乐天心揪了。没有一个人是风铃,他绝望地在候车大厅里转着身子:风铃,你在哪啊?
突然,他望见了候车大厅落地窗处射进来的阳光,脑袋灵光一闪,风铃会不会去了那里?
乐天急忙跑出大厅,挥手拦下一辆的士,直奔上次和风铃一起去的那个山头。
等乐天使劲力气爬到山顶,远远望见风铃蹲坐在那块巨石下抽泣着。乐天看了心很痛,也很后悔自己的鲁莽。上山时体力透支的不适,全抛到了脑后,心里只想着要把风铃拥入怀里,好好怜爱她。
他紧起几步接近风铃,在五米开外又停顿了一下,轻轻地迈到风铃身边,靠着石头滑下去,再伸手搂住了风铃的肩膀。
风铃把头轻轻地靠在乐天的肩上,嘟了下嘴说道:“天,以后不许凶我,不许离开我!”
后来,风铃告诉乐天,她那天想了很多,而且一直在想乐天能不能找到她,如果找不到,真不知道她的决定会是什么?
乐天听了一阵冷汗:女人的想法怎么都那么奇怪?
为了风铃住得舒适,乐天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工资,替风铃在她实习的单位边上的小区里租了一个单身小套间。
刚搬进房间的那几天,风铃和乐天都开心极了,因为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风铃逛了好几天的街,卖来一大堆小饰品,把自己住的房间装扮得温馨可爱。
现在这里真的成了两个人的家。
风铃因为自小父母宠爱,再加上家境不错,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学会做饭。于是,乐天每周周五早上会到菜市场买上几个菜,然后下午下班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赶到风铃那里,接着开始“乒乒乓乓”地洗、切、炒、蒸、煮,做一场丰富的、有营养的晚餐,然后开着一盏小台灯,美其名曰“烛光晚餐”。
每到这时,风铃的目光总会一停不停地随着穿着围裙的乐天转,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幸福、温柔的神情。有时,她还会故意“嗲嗲”地说一句:“老公,你真厉害!”
而乐天在这时则会头斜着半仰,嘴里“哼哼哼”弄出几个字:“我是谁呀!我可是最最棒的老公!”
乐天和风铃都希望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直到红地毯铺在自己面前。
由于,俩人的思想都比较传统,所以尽管现在两个人的生活状态在周边人看来已经是同居了,但他们却知道不是,因为他们曾经约定过,一定要把最美丽的“春宵”留到最美丽的洞房时刻。
尽管两人有时会因为缠绵、亲热出现干柴、烈火一触即燃的场面,但由于理智的控制,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
晚餐后,小俩口会手挽着挽手去周边的街市、公园逛逛。这时,乐天就像个小跟班似的,只要风铃看着喜欢的玩意,都会上前掏出钱来买下。其实,那时他的工资并不高,但他毫不心痛,在他心里,风铃已经是他的全部了,他的全部也就都是风铃的了。风铃也很乖巧,一般看见贵的东西就算很喜欢,也会开口说成我不喜欢。
在这期间,两人对是否去对方家里讨论了很久,毕竟双方都没有把握对方的父母都能接受自己。
为了慎重起见,乐天说,还是他先带风铃回家吧。
那天,风铃忸怩了好久,才爬上开往乐天老家的农用中巴车。
车上,风铃紧紧地握着乐天的手,一刻也不肯放松,手心里的汗水把乐天的手都染湿了。
乐天知道风铃很紧张,但他也没有办法。本来他还打算提前通知下父母,让父母有个准备,但风铃死活不肯,乐天也只得作罢。
乐天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风铃的手背,安慰着风铃,同时向风铃一路介绍路边的村庄和景色。在乐天的努力下,风铃渐渐地缓和了情绪,也开始像平常一样跟乐天打闹起来。
车子在路上不时地停停等等,拉了一个又一个乘客上来。看着越来越满的车厢,越来越浑浊的空气,越来越吵闹的声音,乐天伸出手去,帮风铃打开了车子窗户,通通新鲜空气。
这时又上来一个乘客,一张口就对着乐天大喊:“乐天,你今天回家啊?好久没回来了吧?”
乐天一开始没注意,因为他只顾着风铃呢。等风铃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啊,海根叔啊。你,你也回去啊?”
“你女朋友?”海根叔见风铃掐着乐天的手,用头点点问道。
乐天一听,不好意思起来。他红着脸,吱吱唔唔道:“嗯,女朋友。”不过声音轻得出奇,也不知道海根叔听清没有。
见到乐天这模样,海根叔嘿嘿一笑,就没再追问,而是选择前边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下车时,乐天故意慢慢吞吞。他拉着风铃在无人的村口站了会,确定海根叔走远了,才向自己家里走去。
虽然乐天没向村里人过多介绍风铃,但是后来乐天还是听到了许多关于自己的传闻。那时,很多人都说着乐天找了个好老婆,风铃配配乐天绰绰有余了。听着这话,乐天心里喜滋滋的,毕竟老婆娶得好,才是真本事。
到了家里,乐天还没说啥,母亲就看出来了。
母亲一个劲埋怨乐天不懂事,带女朋友回家也不打声招呼。只见她急冲冲地出门,回来时手里揣着一包东西。
乐天走进厨房一看,原来母亲包回来的是一包鸡蛋,足足三十个。
母亲选了六个做成水煮蛋,在大碗里加上许多白糖让乐天端给风铃吃,其他的蛋则全部做成茶叶蛋说让风铃带着吃。
风铃在乐天家住了一夜。期间,乐天的父母都没有过多地探听风铃的家境,只是一个劲弄好吃的给风铃吃,其余时间就让乐天好好陪着风铃到处走走。
乐天的家乡很美,山清水秀,绿树红花,还不时有一大群鸟儿在林中争相啼鸣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