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莦夫人，你和林玉的故事我就不多说了吧，他为了权势，把你送进深宫，还千方百计威胁你为他办事，想必，你早已对他恨之入骨了吧！”
　　 莦夫人眉心一冷，惊问：“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不要紧，关键是我们的交易，实话跟你说，我此次进宫只有两个目的，第一，救出雪皇后，第二，救出南平，然后带着他们回阿依。”
　　 “你要就雪皇后无可非议，只是这南平？”
　　 末看着莦夫人一脸疑虑，沉吟片刻，说：“他是我心爱的人。”
　　 莦夫人越发不解了，和红儿对视一眼。
　　 “我给莦夫人讲个故事吧，自小，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在阿依过得也算自在，十六岁那年，池国的王突然带队巡视阿依，我和姐姐在一旁跪礼，恍然抬头间，我便看见了跟在陛下身后的南平，他骑在马上，微笑着向我们招手，他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是谦和的目光，没有陛下的威严和耀眼，他只是平静的，亲和的，像一汪湖水，慢慢的在我心头滋润着，从那一刻起，那个形象就停留在我心里，挥之不去。”末说着，就沉浸在回忆里，仿佛此刻，南平的脸似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后来，他奉命到阿依迎娶姐姐，我再一次看到他，眼看着姐姐入了宫，我本想以后让姐姐向陛下说情，请他赐婚，不曾想，才过一年，他和姐姐就……”
　　 莦夫人见她说得深情，不免有些触动，直到身旁的红儿碰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笑道：“想不到，你和南平，竟有这样的渊源。”
　　 末重新收整了心思，说：“莦夫人，其实我们两的目的从来都不是矛盾的，我要的人，不是陛下，不是权势，更不是什么荣华富贵。”
　　 “你想要我们怎么合作？”
　　 “收集林玉通敌叛国的罪证？”
　　 “什么？”莦夫人惊诧不已。
　　 末轻轻一笑，“如今蜀国屡屡侵犯出国边境，林玉是唯一能领兵出征的人，可他的母亲是蜀国人，陛下有所介怀，所以迟迟不下旨出兵，如今，只要你能找到林玉勾结蜀国的证据，就可以除掉他，你也可以除掉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从此以后，安安心心的做你的莦夫人，安享荣华富贵，而我，也会带着姐姐和南平回阿依，从此，永不来池。”
　　 “你为什么非要除掉林玉？”
　　 “我恨他，因为他，我心爱的人被剜去双眼，身陷牢狱，吃尽苦头。”
　　 “你不恨我吗？”
　　 “恨，可你终归也是女子，也有身不由已的时候，此次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陷害雪皇后的事，一笔勾销。”
　　 “可是，我如何找到林玉通敌叛国的罪证？”
　　 “这些年来，林玉在朝中独掌大权，排除异己，犯下的事已经不少，以莦夫人的手段，要捏造两张书信，想必不难吧。”
　　 莦夫人陷入沉思，犹豫不定。
　　 末站起来，笑道：“莦夫人不必急忙答复，你可以考虑清楚，我就不打扰了，但是我提醒你，你不跟我合作，我也会想别的办法，林玉的命，我要定了。”说完，倔强地走了出去，留给莦夫人一面坚决的背影。
　　 送走了末，莦夫人越发的不安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问：“红儿，你看刚才末夫人的话，可像是真的。”
　　 “我瞧着，倒不像是假的。”红儿答道。
　　 “那我应不应该很她合作？”
　　 “夫人，在深宫里，哪里还有什么情谊可讲，重要的是保得住自己，林玉大将军先是利用夫人，如今又三番四次威胁，他现在大权在握，只怕哪一天出了事，会连累夫人，如今，既然有末夫人想要除掉他，夫人不妨就借末夫人的手，拿掉这根眼中钉，此后，就可高枕无忧了。”
　　 莦夫人紧闭双眼，被那个残酷的决定困扰着，她恨，但是她也不忍，直到眼中又渗出泪来，一手拍在桌上，“林玉，是你无情，就不要怪我无义。”
　　 【十五】
　　 末独自在路旁欣赏着红梅映雪，嘴角是一抹淡意的笑，凭着莦夫人最后的那一丝犹豫，她就知道，她一定会跟她合作。
　　 她太了解这个女人了。要打动她，白炎就是最好的诱饵。
　　 只是，她和南平那段被深藏已久的往事，再一次被翻了出来。
　　 她知道，以莦夫人的聪明才智，若不拿出些真实的故事，是骗不了她的。
　　 曾经，她欢天喜地的认为，姐姐喜欢白炎，她喜欢南平，她们都有了好去处，一个是池国的皇后，一个是将军夫人。
　　 可惜，短短一年，就因为林玉，她的愿望，生生打碎了。
　　 她恨林玉，当然，还有莦夫人。
　　
　　 莦夫人果然厉害，才半个月的时间，就把厚厚一沓证据放在她桌上。
　　 她看着那条条都是抄家灭门的罪证，笑道：“莦夫人就是莦夫人，想必林玉的字迹你下了一番功夫吧！”
　　 莦夫人的脸上带着忧郁，“证据已经给你了，我希望你能实现你的承诺。”
　　 “放心吧，我一定做到。”她飘到她身后，凑在她耳边，“我一定让莦夫人高枕无忧的过上宫廷富贵荣华的生活。”
　　 她阴冷的气息让莦夫人战栗了一下，她转身，“我就不打扰末夫人了。”走了两步，停下，幽幽开口，“如果计划成功了，你可否向陛下求情，饶他一条贱命。”
　　 “谁？”
　　 “林玉。”
　　 末一愣，心中一股异样的感觉飘升起来，她说不清楚这是什么，她的口气软下来，“他这样对你，你还为她求情。”
　　 莦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了。
　　 末看着那抹清瘦的背影，眼睛无端的酸起来，她知道，莦夫人是还念着当初的情意。
　　 她仰起头，闭上眼，忽的想起了姐姐。
　　 莦夫人刚出了宫来，泪水便止不住的掉下来。
　　 红儿赶紧上前劝道：“夫人，这宫里，人人的心都是狠毒的，夫人这样做没有错。”
　　 “不是错不错，他若死了，我不知道在这荣华富贵里，还会不会快乐。”
　　 “夫人……”
　　 “好了，回宫吧！”
　　 【十六】
　　 白炎看完手中折子，狠狠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好，好一个欺君犯上，林玉这厮竟然猖狂到这等地步，他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但不思报效朝廷，还勾结蜀国，想要逼宫篡位，这等乱臣贼子，就该诛灭九族。”
　　 末上去拍着他的后背，“陛下息怒，这事非同一般，可要查清楚了在定夺。”
　　 “证据确凿，还有何可查，早就听闻他心怀不轨，在朝中营私结党，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陛下，臣妾的意思是，林玉虽然在朝中势力庞大，但凭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洞悉陛下所有的机密，就说上次，陛下本向封武艺高强的钟泉为副将，可还没下旨，钟泉便说家中母亲去世，要回家守孝，后来，林玉推荐了他的堂弟，还有设立祭司的事，免除赋税的事，这些都还未曾下旨，林玉就早早知道，举荐了自己的亲信，陛下想想，事情真的有这么巧吗？。”她犹豫一会，轻声说道：“会不会陛下身边有他的同谋。”
　　 白炎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望着末，“你是说莦夫人。”
　　 她笑，“臣妾不敢妄言，只是提醒陛下而已。”
　　 白炎又一巴掌狠狠拍在桌上，“一定是她，这个贱人，她早就和林玉勾结，我都忘了，他们可是表兄妹，前些日子，我还看见他们在亭中有说有笑。”白炎怒火冲天，似乎对这件事非常顾忌，“我一定要好好的惩治这对狗男女，来人，立刻把林玉和莦夫人退出宫门，斩首示众。”
　　 “陛下”末立刻阻止，“万万不可，林玉既然已经勾结了蜀国，此时若是斩了他，只怕蜀国会发兵进犯，不如留他一条贱命，就剜去双眼，终身监禁，以儆效尤。至于莦夫人，她本性不坏，只是受了林玉的蛊惑，就把她打入冷宫吧。”
　　 白炎思虑良久，叹口气，算是默许了她的提议。
　　 旨意传到莦夫人宫中时，莦夫人正在凝神，残酷的消息使她惊坐在地上，摇头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末亲自去送她。
　　 她一把拽住末的衣领，厉声问：“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为什么要害我。”
　　 末推开她，反问“那你当年为什么要害雪皇后呢？你不仅害她受尽苦楚，你还害她失去孩子。” 莦夫人顿时无话可说，她瞬间明白这世间的生存法则，她那样对待别人，就应该想到，别人总有一天，也会这样对自己。
　　 末看着哑口无言的她，似乎很满意，笑道：“林玉会付出他该付出的代价，而你，雪皇后受过什么样的苦，我也要你去偿偿这其中的滋味，留你一条命，我对你还算仁慈吧。”
　　 莦夫人绝望的看着她，“我不该相信你。”
　　 末笑，“没错，你不该相信我，可是，你被富贵荣华迷失了眼睛，事已至此，我也不防再告诉你另一件事，那些进犯池国边境的根本就不是蜀兵，他们是我在阿依招募的一支队伍，对付你和林玉的计划早就已经开始了，若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你们早已去阴曹地府做夫妻。”
　　 莦夫人惊呆了，她隐隐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子已经不是报仇这么简单了，她问：“你来池国，到底要什么？”
　　 “我要池国，我要池国的龙脉。”
　　 “哈哈哈”，莦夫人笑起来，“就凭你，池国百年根基，岂是你说要就要的，你太自不量力，总有一天，你的阴谋会被揭穿的，到时候，你就等着陛下亲手杀了你。”
　　 末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她不怕那一天到来，死如今对她来说，已如燃烧后的一缕青烟，虚无得完全可以忽略，“这个就不牢莦夫人挂心了，无望楼我早已为你布置好，你可以在那里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
　　 【十七】
　　 林玉被剜去双眼，莦夫人被打入冷宫。
　　 雪听到这个消息时，呆住了，她只觉得心口一股腥热的气息涌动，吸了一口气，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末赶巧推门进来，一见，慌忙上前来替她把脉，不觉脸色大变，“姐姐……”
　　 雪止住了她，“你还是向他们出手了。”
　　 “姐姐，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末，难道你变了。”
　　 “我没有变，我只是把她们欠你的，拿回来，他们罪有应得。”
　　 雪闭上痛苦不堪的双眸，不再说什么，她知道，末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乖巧听话的末了。
　　 她跪在雪身边，轻轻的替她擦着嘴角的血迹，“姐姐，从听到你受苦那一刻起，妹妹就已经没有什么信仰了，你知道吗，我多希望我们从来没有遇到白炎，没有遇到南平，我们还是阿依族最漂亮的两姐妹，采药救人，快乐无忧。”
　　 末说到动情处，腮边两行清泪。雪心疼无比，揽她入怀，相拥而泣。
　　 忽的，雪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还来不及叫唤，便昏倒在末的肩膀上。
　　 末吓坏了。姐姐本就不适应池国寒冷的天气，加上失子之痛，一年多来囚禁冷宫，遭受冷落，郁郁寡欢，导致心脉不畅，此为心病，无药可解。
　　 昏睡了一天，雪才悠悠专醒，看着双眼红肿的末，笑道：“别哭，我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在我最后的日子里，我希望看到最美的你。”
　　 末强颜欢笑，“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不管任何代价。”
　　 雪叹气，轻轻的触摸着她发间的那朵罂粟，“末，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我已经无药可救了，姐姐最后请求你，放了白炎吧。”
　　 她看着雪暗淡双眸里，忽闪的一丝祈求之光，心即刻痛了起来，起身道，“姐姐，我一定会让白炎来陪你最后一程的。”
　　 白炎推开那道久掩不开的门，顷刻沉醉在一阵沁脾之香中，他笑着走向专注煮酒的末，道：“哪儿都比不上你这里。”说完，不见她回应，低头一看，只见满脸哀伤，忙问：“怎么了？一脸不快。” 她抬头，“陛下，姐姐病重，可否去看看姐姐？”
　　 白炎脸色一变，“我在说你，你提她做什么？”
　　 “陛下……”
　　 “好了，今儿又酿离酥了，正巧天又冷了，我要偿两碗驱驱寒！”
　　 “陛下当真就这么狠心么，如今这样对她，当初又何必纳她进来？”
　　 白炎怒起，“我狠心，我对你如何？对天下百姓如何？当初，是她对不起我。”
　　 “陛下口口声声说她对不起你，可是亲眼所见？就像林玉和莦夫人，陛下只是听了我的言说，便不由分说处罚了两个人，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怕林玉权大盖主，便将计就计的利用了我的计划，莦夫人不过就是牺牲的一枚棋子。当年，你受莦夫人迷惑，便不由分说把姐姐打入冷宫，还杀了她的孩子。”
　　 白炎哑口无言。
　　 “陛下口口声声说爱我，如今，可能舍这了如画江山，陪我浪迹天涯，去过那与世无争的生活。”
　　 白炎愕然！
　　 “但是，姐姐可以，姐姐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可以倾尽所有，如今，她重病在床，陛下去看一眼过分么？”
　　 “够了，你进宫来，根本就是为了她。”
　　 末不想再说什么，端坐在炉边，继续煮酒，“陛下，这是阿依最醇的酒，比离酥还要醇，再熬两天就好了，到时候，臣妾一定亲自奉上，现在，陛下请回吧！。”
　　 白炎叹息。
　　 【十八】
　　 末把碗里的清汤放在嘴边吹吹，停下，问：“姐姐可想好了，真的要喝吗？”
　　 雪把碗接过来，仰头饮尽，笑道，“这算是我最后的心愿吧。”
　　 末从怀里掏出亲手做的胭脂，一点一点为雪上妆。不知不觉的，泪流满脸。
　　 刚才雪喝的，是七色花根熬的药：红颜再生。顾名思义，人喝了，可以再生红颜，容光照人，但是，却也剧毒无比，人一般熬不过十二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