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幽灵
走在阳光里的焦娇,脚下竟没有影子。
“难道,她已做了小幽的替身,成了没有影子的尸?”季峰看得心头发怵,仿佛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这时,焦娇刚好转过身,神情僵硬呆板,一双眼睛如血赤红,闪烁着极其恐怖的光芒。
六、烧了一半的脸
见季峰没有跟上来,焦娇疾步走了过来。
季峰一惊,只觉自己整个神经霎那间都在收缩。定睛一看,眼前的焦娇却分明还是原来的样子:漆黑的长发、漆黑的双眼……抬头见日悬当空,季峰一下明白过来:“中午太阳直射,人的影子都会看不见。刚才也一定是阳光刺目,看花了眼。”他掩饰着失态,假咳了两声道:“我在想刚才的事,太奇怪了。”焦娇随即蹙了双眉,变得心事重重。
回去后,季峰将这几天发生的怪事在脑中一幕幕的倒放,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每次都是别人叫了后才去半截楼,接着便怪事不断。要是晚上我突然去呢?”
等到天黑,季峰兴冲冲的出了门。
半截楼里没有灯光,远远望去,像一口巨大的棺材,阴森森的矗立在幽暗的夜色里。站在这里,季峰感觉像站在诡气森森的坟林里,没来由的打了个冷噤。
屋里忽然亮起了火光,闪闪烁烁,幽魅诡异。立在窗前,季峰发现拉上的窗帘居然有条空隙,忙弯着身,将脸紧贴在窗帘的那条空隙上,好奇的往屋里望去。屋里,那男青年蹲在地上,正在专心致志的烧照片。借着火光,季峰看到了几张放大的照片。看清照片上的人时,季峰的眼皮跳了一下。照片上的人正是小幽,一脸微笑的小幽。
“莫非,上次我浴室天花板上的照片,就是他贴的?”季峰心念一动,越发看得目不转睛。
火堆里的照片烧完时,男青年又从柜台上拿下了一叠照片,投进了即将熄灭的火里。紧盯着火里的照片,季峰蓦地一颤,像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冰水。他在火里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意想不到的脸——他自己的脸。
脸已被烧掉了一半,季峰的心也像被烧掉了一半,除了灼痛,更多的是惊恐。没等细想,照片已都化成了灰烬。
火光渐弱,终于,屋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季峰轻手轻脚的离开窗前,准备走开。
吱呀一声,门,忽然自动开了。
季峰吓了一跳,刚好走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别走。”屋里飘出一个冰冷的声音,脚链似的缠住了季峰的双脚。
七、半截楼里有诡
季峰想离开,双脚却像被锁上了沉重的脚链,挪不动半步。
“你别走。”屋里又飘出了那冰冷渗人的声音。
一阵阴恻恻的风刚好呼卷而来,吹得季峰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难道,屋里有鬼?”
“叫你别走!”声音飘飘幽幽的在屋里回荡,如不散的幽魂,“还记得凉风摄影屋吗?”
季峰一惊,发生在去年的那恐怖一幕,霎时电光石火般闪现在脑海——
去年一个周六晚上,季峰开着他爸的跑车在街上兜风。经过凉风摄影屋时,见其门口黑乎乎的趴着一个人。出于好奇,季峰下车走到了那人身边。还没仔细看,那人忽然抬起长发遮面的脸,朝他伸出了一只沾满血污的手。季峰像踩到了毒蛇,腾地往后一跳,然后急促的转过身,避瘟似的逃回了车内……
“去年你不来救我,是怕引祸上身吧?你走后,我、我几乎流干了身体里的血……”幽怨的声音再度响起,又把季峰拉回到了现实中。
猛然想起那晚在地上慢慢蠕动的那个人,季峰呆若木鸡,竟似吓傻了。
啪!屋里的灯亮了。一人推着轮椅出现在门前——那个男青年,还有坐在轮椅里的小铃。
季峰怔住,随即恍然,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颤声道:“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和那块忽然掉下的水泥板,都是你俩联合在吓我,对不对?你就是网上的小幽吧?”
小铃的目光冷如寒潭:“是地下的小幽吧?谁害她走的,谁就是她的替身。”
嗡嗡……季峰手里的手机在震动,是条短信,只有两个字:“祸至。”发送者,焦娇。季峰不安的转头四顾,仿佛焦娇就在附近。
男青年望着季峰道:“我是小铃的男友梁风,是个摄影师,也是半截楼的楼主。那晚小铃的姐姐小幽到我的摄影屋找小铃,离开时因为贫血,头晕跌倒。当时除了你,没人看到失去知觉的她。结果,失血过多……不过,在临死前,她在地上写下了‘季峰,你见死不救,我恨你’的字样。人犯了错,迟早都逃不过惩罚的。我和小铃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小幽死不瞑目。”
“等等。”季峰急道,“你说小幽死前写下我的名字,但是,她好像并不认识我呀!还有,你给焦娇拍照时,是怎么把她的头发变红的?”
“你是不认识小幽,可小幽却认识你,因为她是焦娇的闺蜜,而你,偏偏却成了小幽倾慕的白马王子。至于焦娇嘛,当时在她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上,装有一盏变色用的魔术灯,头发变红,只是开了魔术灯后光晕的作用。”梁风说完,推着轮椅里的小铃走进屋,然后砰的关上了门。
愕立在门口,季峰还在想着焦娇的短信:“祸至?什么意思?”
头顶忽然传来重物坠落的风声。
猛抬头,季峰吓得魂飞魄散。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诡气森森的半截楼前。
八、祸至插翅难飞
趴倒在半截楼门前,季峰双腿已痛得麻木。双腿上堆满了从上面跌落的水泥碎块,奇怪的是,上面还盘着一根蛇一样的长绳。难道,是黑白无常的索命绳子?
门又吱呀一声打开,梁风抱着小黑盒走了出来,皱眉道:“你,没事吧?”
“该是他做替身的时候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远处飘然而来。季峰吃力的扭过头,霎时一脸惊愕。从远处飘然而来的人,竟是焦娇。
“发了短信提醒你,你还是难逃此劫,就像上面的那个字。”焦娇叹了口气。
季峰茫然的抬起头,见大门上方用水泥浇铸的“摄影屋”三个字,竟然变成了“摄影尸”。砸在他脚上的水泥碎块,原来就是“屋”字里的“至”字。
祸至,祸的源头,原来真的是“至”。季峰的声音有些嘶哑:“你怎么知道,这个‘屋’字会出问题?”
“我就是要你做我替身的小幽,可以把‘屋’变作‘尸’,也可以把你变作尸。”焦娇的眼神变得说不出的陌生。
季峰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却又不知说什么。
“你真是小幽?!”坐在轮椅中的小铃忽然出现在门口。
“如果我不是小幽,会这么配合你和梁风吗?你俩的计划,也会这么天衣无缝吗?”焦娇走到梁风面前,接过了那只小黑盒。
季峰忍不住问:“这不是装了小幽照片的盒子吗?”
焦娇神情一黯:“对,也是为你准备好的骨灰盒。记住,幽灵的沙发是坐不得的。一旦坐了,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季峰脑中“轰”的一声,似被炸懵了:“你真要我死?不,你不是小幽,如果是,你为何长着焦娇的模样?”
“我只是一个半人半鬼的半截幽灵,附在焦娇的身上,我的肉身在去年就灰飞烟灭了。”小幽的声音变得说不出的悲伤与凄冷。低头目注着季峰,她忽然蹲了下来,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一股彻骨的冰冷渗入肌骨,冻得他的牙齿格格作响。
“刚听焦娇提起过你时,我就开始注意你了。虽然我和你不是在一个班,你也不认识我,可我却一直把你当成我的白马王子。如果焦娇不是我的闺蜜,也许现在的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可你为什么见死不救?硬生生毁了我的白马王子梦!”小幽双眸哀怨,泪珠簌簌滚落,流满了季峰的脸颊。
瞪着哀怨欲绝的小幽,极度的恐惧宛如无边的惨白月光,挥之不去的渗透了季峰的四肢百骸。
缓缓抽回了手,小幽站起身,理了理披肩的长发,朝着季峰凄然一笑:“我要去了,你好好为我赎罪吧,也为你的焦娇。”
季峰不解的望着小幽,身子突然一颤,眼中流露出了极度的惊恐。小幽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忽然慢慢翻白,随后,身子如一具冷硬的僵尸,直挺挺的跌了下来。
霎时眼冒金星,全身一阵剧痛,季峰差点晕死过去。就在这时,压在上面的小幽慢慢抬起了头,没有眼黑的双眸惨白空洞,诡怖的瞪着季峰,脸上的五官也开始慢慢的扭曲、变形。
瞪着小幽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因为极度的恐惧,季峰的脸也在慢慢的扭曲、变形,四肢由瑟瑟的颤抖转为了剧烈的抽搐,终于头一歪,圆睁着惊恐的双眼,慢慢的“静止”了。
跌在两人旁边的小黑盒敞开着,里面的纸灰随风飘出,遍地旋舞,如同飞向幽冥的鬼蝶。
九、冥府的摄影师
一个月后,半截楼终于竣工,成了名正言顺的摄影楼。
“焦娇,谢谢你。没有你,我姐姐现在一定还是死不瞑目。不过,那个‘屋’字里的‘至’字,为什么会那么巧的掉下来?”
“我只是帮小幽完成了一个心愿。梁风资金供应不上,导致摄影楼无法竣工。后来,梁风要做‘摄影屋’的门面,找的包工头还是盖摄影楼的那个。他怕拿不到工钱,故意把‘摄影屋’浇铸成了‘摄影尸’。拿到工钱后,他才补上了‘尸’里的‘至’字。所以,这‘至’字可自由拆卸,只须系根绳子一拉,就落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这些?这样做,不成了谋杀吗?”
“那包工头叫李冬,是季峰的哥们。他引以为荣的告诉了我,却给了我灵感。现在,媒体都说他是死于意外,你们说呢?”
“他是到地下和小幽续前缘去了,你就是他俩的红娘。”
摄影楼开张剪彩那天,焦娇忽然出现,揭开了“摄影尸”的秘密。原来,这只是她配合梁风与小铃演的一出借魂扮尸的戏。“摄影屋”正式改名为“风铃婚纱摄影楼”,龙飞凤舞的刻在门匾上。在这七个字的下面,还刻着两句话——留住今生幸福,延续来生奇缘。
看着每天楼里的新人出双入对,焦娇怅然若失,甚至有些后悔。
周六晚上。焦娇一个人在家,睡到半夜忽然惊醒。再也睡不着,无奈,只得起来上网。无聊的浏览了几个网页,她点进了久违的灵异贴吧。
“哥是新来的半截幽灵,来此寻找替身。坐沙发者不分男女,都将有幸被哥选中。”发帖者昵称摄影尸,帖子后还附有QQ号。看到这山寨自己的新帖,焦娇有点害怕。犹豫了半天,还是鬼差神使地加了摄影尸的QQ。
摄影尸居然在线,通过请求立刻找了上来:“知道你会加我。我是冥府的摄影师,看了你的照片,觉得很符合做我替身的条件。因为,我也想做一位人间的红娘。”接着,一张图片发了过来,竟是她在梁风摄影屋里拍的那张奇怪照片。
“难道是被砸断了双腿的季峰?”焦娇又惊又怕,想回复,却发现摄影尸的QQ头像已变成了一片凄艳的血红。错愕间,焦娇感觉身上有些异样,急忙奔进卧室,站到了梳妆台前。梳妆台上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全身血红的她——披肩的长发,如一片鲜血飞瀑;如月的双眉,像一对染血的弯刀;甚至……甚至连身上的睡衣,也像经过鲜血浸泡过!
瞪着镜子里一身“血腥”的自己,焦娇全身瑟瑟发抖,短短一瞬间,七魂六魄仿佛全都吓没了。
手机铃声猝然响起,一看来电号码,焦娇如同见到了地下复苏的凶灵,失控地尖叫了一声,抬手紧紧塞住了双耳。可是,手机上红光刺目的信号灯,更像一只恶鬼的血眼,闪闪烁烁,充满嘲讽的瞪着她。
忍无可忍,焦娇放下双手,拿起手机,颤颤巍巍的按了接听。果然是季峰的声音:“焦娇,我回来了,从冥府回来了。小幽找到了替身,小铃也原谅我了,她说,死人不能复生,也不能一直成为活人心里的槛,就像现在“风铃婚纱摄影楼”的门,没有槛,她才能过得去。当然,这得归功于你对小幽的无私帮助,才会感动小铃,消减了对我的怨恨。”
焦娇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你现在在哪?”
“你家楼下。”
焦娇奔到窗前,急切的打开窗户。楼下,季峰手持着一束鲜红如血的玫瑰,正仰着脸在看。焦娇一颤,眼泪夺眶而出,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惊喜?
十、摄影尸的真相
又是周六,也是七夕情人节,季峰与焦娇挽着手从“风铃婚纱摄影楼”里走出。
“不好意思,那天我让梁风在你卧室里的天花板上换了一盏魔术灯,晚上,我又让梁风背着小铃潜入你的卧室,在你春梦荡漾的时候,让小铃偷偷给你换了一身的‘红妆’。所以,你不仅重温了那个激光染发的惊艳刺激,还狠狠的‘红’了一把!”
“红你的头!说,为什么这么捉弄我?还有,你的腿为什么没事?”
“那天我被你吓晕后,梁风对你说要把我‘尸体’送回家,其实把我送进了医院。我醒来发现腿根本没事,梁风才说,为节约成本,‘摄影屋’三个字全是用仿水泥泡沫做的。但梁风还是手头紧张,对李冬说要拖欠一下工钱,李冬气不过,就搞出了‘摄影尸’的恶作剧。梁风还说,因为你知道我对小幽见死不救,一时还不可能原谅我,所以,我只好默默的‘死’了一个星期。”
“你、你们、你们都是坏人!”
“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其实,那晚我来到半截楼前,见到趴在地上的小铃时,我还是打了120后才离开的。也许后来赶来的救护人员见小铃已经离开,会骂我是恶作剧的神经病,但我心里还是很踏实。因为,我没有再错第二次。”
“你、真打120了?”
“不信的话,你可以查我手机里的通讯记录!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也要自称是半截幽灵吗?因为,我的另半截灵魂一直都附在你身上,所以你永远都甩不掉我!最后,我再弱弱的问一句,你,还喜欢我这个从冥府回来的半截幽灵吗?”
“……”
寒香问好,祝顺安!